城东,陆家。

陆向晚不似往日薄施脂粉,淡扫峨眉,眉宇间悲痛消沉,竹窗外的凉风小雨也尽显阴郁。

她撩动碧蓝轻纱裙摆,挽在手中绕成一团,又狠狠地扔向地面,一双小脚狠狠地在地上用力的跺着。

陆文新站在归晚阁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光阴荏苒,这已经不是那个他从小取笑到大的小女孩儿了。

“耍什么威风,非要去救人,自己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吗?”

陆向晚越想越气,猛地站起身子,暗道:“不行,得去好好地说他两句,就算他不管自己的安危,也得考虑陆家的面子…对,陆家的面子!”

旋即,她一回头,眼前出现一张咧嘴大笑的脸。

“哥,你在这里干什么。”

陆向晚心中一紧,拍拍小胸脯,眼神幽怨,“多么大的人,还像个孩子一样。”

“爹让我带你去一趟静观寺,听说有人出钱给寺中大佛重塑金身,这次可是真金白银,花费了三千多两黄金,完成了一半,还差另一半呢。”

“爹是要我们去补上另一半吗?”

陆向晚面露愁容,犹豫道:“惠源大师曾说无缘,想为大佛重塑金身的人不乏少数,到目前为止惠源大师都不愿意,咱们去,恐怕也不行。”

“那总得去一趟吧。”

陆文新趁热打铁,忙招呼外面的下人备马。

“等等。”

陆向晚叫住大哥,见大哥面露疑惑,她又轻笑一声,“记得带上香火钱。”

罢了,我为什么要去看他,根本就不必要!

她心中严厉的告诉自己萧言跟自己的关系,咬着一口银牙,鼓着嘴追上大哥的步伐。

……

“休养了两天,终于恢复了。”

萧言站在垂花门外,尽量轻柔的去推门。

身上二十几处伤口只是在药物的帮助下结痂,并没有完全康复。

他可不想李勇这种壮如牦牛的家伙,又有什么劳什子内力,两天的时间便已经恢复如初。

“少爷,小心着些。”

陆安抢先推开门,对萧言的伤痛,他仿佛感同身受,蹑手蹑脚的推门。

“你是做贼的?”

萧言白了他一眼,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后者往前一个踉跄,直接撞开了垂花门,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打你我都等不了伤好!”

由于牵扯到伤口,萧言倒吸一口凉气,一瘸一拐的走进田雅苑。

苑中三名下人忙从侧院下房赶出来。

少爷以一己之力破获赵家钱庄劫匪一案可是大事情,最近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可算是将少爷推上了风口浪尖。

杨陆娘最后赶出来,瞧见萧言动作僵硬,面无血色,顿时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上前两步抢先扶住萧言。

“少爷……”

回到左居室,杨陆娘瞥见萧言胳膊上的伤口,泪眼婆娑,“怎么会伤成这样。”

单是胳膊上的伤口就有三寸长半寸深,那他身上的伤口有多少,可想而知。

“不错,还知道心疼我。”

萧言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轻柔的拍拍她的小脑袋,颇感欣慰的说道:“听司徒徽说冉儿去过大理寺,但是被关了,最后怎么出来的?”

“老爷亲自去了一趟大理寺。”

“这段时间家里来人了吗?”

“没有。”

杨陆娘小心翼翼的摸了下他的伤口,眼泪又止不住的涌出来。

月色如墨,万物静谧。

杨陆娘哭的双眼红肿,最后在萧言的轻声劝说下才放心下来。

“也不知道咱们是谁心疼谁。”

送走杨陆娘时,萧言没好气的拍了下她的小脑袋。

待到房间内空无一人,萧言这才费力脱下衣衫,解开纱布,今天走了一路,不少的伤口已经崩开,洁白的纱布早已被血水染透。

正当他准备上药时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陆娘,你还没给我换药呢!”

他扯着嗓子吼了一声,余音刚落,门被推开。

来者却是安思。

安思不同以往的那副拧着小脸,满眼谨慎的模样,进门后见到萧言后背上的伤口,登时撇着嘴,豆大的泪珠往下滴落。

“对,对不起。”

忽然,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别来这些没用的,先给我换药吧。”

萧言白了她一眼,这小妮子说起来是爱恨分明,可是脸也变的忒快了一些。

说罢,他将药盘递给安思,后者接过来,轻车熟路的将药一个个打开,放在鼻尖嗅了嗅便知道是什么药。

见萧言眼中透着疑惑,她轻声解释道:“我一个人九曲村的时候,经常给自己换药,这些药都是常见的,我都能分辨。”

“不学医可惜了。”

萧言眉头紧锁,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

药粉洒在伤口上的剧痛比他受伤时来的更快,更猛。

“我以前在赵家钱庄做过工,赵家的一个少爷下流,想要纳我为妾,就给我很多钱,让我用,当时我年纪尚小……”

“现在也不大!”

“…在我更小的时候,我拿着钱回村了,准备盖个茅草屋,思来想去,我不敢用,又还了回去,没想到赵家的少爷就说我偷了钱,必须要还钱,肉偿。当时我气不过,就一把火烧了赵家的钱库,趁着火势跑了出去。”

安思罕见的没有跟萧言争辩,只是继续讲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萧言深吸几口气,强忍着伤口上传来的剧痛,缓声说道:“原来传闻中几年前赵家突降天火是你放的火啊。”

“突降天火,可笑,赵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这么恨我,无非是当时我放火的时候烧了他们的一本账簿,听说账簿中记载的东西都是他们与一些达官显宦们的来往,相比于烧掉的银子,账簿的价值比我烧的多很多。”

一听这话,萧言双目圆瞪,双手竟激动的颤抖起来。

赵家账簿、达官显宦、交易往来……

无论是哪个词,都足以让他心惊,赵家是李家的狗腿,要撼动李家务必要先从李家下面的各小家族与产业入手。

之前看不到方向,现在……他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了。

那就是拿到赵家账簿,听安思口中赵家的反应,账簿中记载的可不是一些零碎东西。

“那你知道他们后来的账簿放在哪儿了吗?”

“我怎么知道这些,我已经离开很久了,不过我听说有了失火的那一次教训,赵家的人就不把账簿放在钱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