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先前公然和锦石河开战,以萧言现在的伤势,必然会成为韩丹韩鼎的累赘,有左震在,他们不一定能顺利冲入应天府,运气好冲出去,也保不齐韩丹韩鼎有一个为了殿后死掉。

萧言可不想随随便便失去来之不易的两员心腹大将,这是其一;

若是和锦石河正面冲突,他的人在城墙外,锦石河的人在城墙内,对自己来说又是极大的不利,这是其二;

其三,应天府还有着两万人驻守,左震带回来的残兵败将少说也有八千,加起来两万八千人,而萧言领着回来的残兵,新军满打满算一千五百人,骑兵一千人,知府胡石的旧部也不过三千人,加起来才五千五百人。

纵然都是在血战下活下来的精锐,可和两万八千人对上,对方还占据着城墙一大优势,完全就是以卵击石。

萧言才不是那种忠君的人,若是国君有为倒也罢了,就狗皇帝魏无忌那样的货色,哪里值得他效忠,他只不过临时扮演一下一个忠君爱国的角色罢了。

眼下的情况,隐藏锋芒蛰伏起来才是硬道理。

锦石河做人做事的德行,让萧言有一种极为强大的预感。

忠诚于自己的人必定不满,左震麾下的士卒,不满的人想必也有很多,再加上应天府百姓和应南城百姓的积怨,一旦爆发,锦石河必将引火自焚。

到那时,未尝不能将应天府掌握手中。

……

锦石河放出消息不久,就引发了满城轩然大波。

城内街道,百姓聚在告示前议论纷纷。

“不会吧,萧将军胁迫陛下,和女真擅自开战?府伊大人终于得到机会将萧将军拿下,念在萧将军先前的功绩不处以死刑,暂时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真的假的?”

一名徐州城的难民指着告示破口大骂:“直娘贼,放他娘的狗屁!要是没有萧将军,我们这些难民早就死在女真人手里了,这个府伊倒是作的好文章!

只恨我平庸无能没本事,要不然绝对闯入府邸把这狗官砍了!”

周围的百姓也有不少点头赞同,一并附和起来。

“我也觉得事有蹊跷,我听人说,应南城事危,府尹都没有去救的打算,还是萧将军领着人去的。咱雍人都窝囊多长时间了,女真人打过来谁不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出了个萧将军,结果却是这个下场,真叫人寒心!”

“都说在我心坎里了,咱老百姓每年给朝廷交那么多税,就是让高官享福的?难不成他们只会居于上位享福,等女真一来就抛弃我们不管,任由我们被屠戮?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

就连应天府驻扎的士卒,也有不少人低声抱怨起来。

“又开始了,咱雍国成天内讧,就没有消停的时候,把萧将军押入大牢,只怕他们是疯了!”

“唉,好不容易来了个厉害角色,本来还以为萧将军能带着咱们打回去,咱自己能立军功不说,也能给乡亲报仇,就算死了,那也是铁骨铮铮保家卫国的好汉,总比被女真人一直追着打,死在逃亡路上强。可惜喽,一心想要和女真对抗的萧将军,没想到却是这个下场,真是不甘心。”

“有什么办法,咱只是些小角色,不听天由命还能做什么?”

……

城门外,萧言带回来的部队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左震领着大批士卒上了城墙,一张张硬弩对着他们拉成满月。

萧言的部队刚心生不满,左震就说出了关于萧言种种罪状的荒谬言论,更是引得众人怒火攻心。

“荒唐,瞎了你的狗眼!”

王刚怒指左震,大骂出声:“左震你个不要脸的,要不是你弟弟左飞背叛,应南城能出那么大事情,你个没种的窝囊废,出事先逃就不说了,现在还能说出这种恬不知耻的话,羞也不羞!你就不怕老天爷发威,一个雷劈死你吗!”

萧言麾下的军官们也跟着怒吼起来。

“你们想打是不是,好啊,我们奉陪到底!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竭力拼杀出来的,你们这帮只会缩脖子跑路的窝囊废也敢跟我们叫板?”

“弟兄们,准备作战,杀入应天府,杀光这些不要脸的玩意,把萧将军救出来!”

现场瞬间剑拔弩张,萧言的部下个个满脸恨意的拔出各自兵刃,被血染成猩红的甲胄和破损的兵刃在阳光照耀下散着的阴寒,直让人脊背发凉。

左震本能的往后一缩,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虽说自己这边人数众多,还占据着人数优势,可萧言这支历经血战的部队,散发出的压迫力居然不下于女真!要是真火并起来,恐怕自己这边也会死伤众多。

而在这时,混在队伍里极其不显眼的一个角色,对着王刚摇了摇头。

此人,正是萧言从徐州城救出来的苏轼,萧言刚回应天府他就赶出来了,只是没能和萧言说上话,萧言就跟着锦石河走了。

他虽为文官,但在锦石河眼里根本就是个无关轻重的存在,出城后士卒们也没几个认识他的,俨然是个小透明。

而就是在双方要兵戎相见的节骨眼上,苏轼这个小透明,一语点醒梦中人。

“千万不能动手,你不妨仔细想想,若是萧将军存心反抗,他必会杀出城领着大家伙反攻,可为何城内至今没有动静,萧将军自然是有他自己的主意,我们只需按兵不动即可。”

“这……”王刚满脸无措的看着手里提着的刀,“萧将军一心为国,若是他甘愿沦为阶下囚怎么办?他忍心自己受苦,我可忍不下心,要不是萧将军,我早在应南城没命了。”

苏轼连连摇头:“萧将军一心想要将女真驱逐,怎么可能甘愿如此,换作是你,你愿意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王刚这才醒悟过来:“我明白了,萧将军是不想我们有太大伤亡,让我们伺机而动。我马上告诉大家不要反抗,等待更好的机会!”

不过片刻,放眼城外,萧言的部队全都收回了武器,雕塑般伫立在原地,凝视着城墙上的人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