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士卒们,这才松了口气。

一名弓箭手紧绷的神经刚放松,收弓弦时力气少了些,踉跄一步险些狼狈的从城墙上栽下去,好在有袍泽及时将他搀扶住,吓得他连连喘着大气,差点没回过神来。

萧言部队的杀气和压迫力,由此可见一斑。

城墙上的左震也松了口气,多少让自己的语气变好一些:“诸位将士,我知道你们久经厮杀,都辛苦的很。府尹大人并非冷血无情之人,他体恤民情,只要诸位能放下手中刀剑,我应天府必将宽容以待。”

在王刚一行军官的命令下,所有人解除武装,脱下甲胄放下兵器。

城门缓缓打开,左震的部队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匆匆收缴众人的兵器甲胄,随后才让这些士卒进城。至于城外百姓,城门一关后再无人理会,锦石河允诺萧言的粥水直接成了空谈。

等萧言的部队一入城,就被打散成七支队伍,带到应天府不同的地方派士卒严密看管起来,他们的兵器甲胄全都放入了仓库,更是派人严防死守。

有人建议斩草除根,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杀光萧言的人,以绝后患,却被锦石河和左震接连拒绝。

这些能从血海中厮杀出来的,个个都是好汉,哪怕饿上他们三天,想杀他们也会激起激烈反抗,到时候必定死伤一片。

到时候,先不说应天府自己的部队会不会产生巨大意见,光是应天府百姓,就能对他们口诛笔伐。

再者,左震也有点不舍得,这可都是萧言带出来的精兵,只要萧言一死,他们群龙无首。当兵的也为讨口饭吃,到时候把众人打得更散,编入自己队伍各处,慢慢吸收他们,还不怕他们不成为自己的顶尖战力?

所以接下来的时日,这些人只是被严加看管着,早中晚三顿饭,一顿都不敢少。

只是聚集在城外的应南城难民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应天府本就收留了一批徐州城的难民,再涌入这么多,整治起来异常艰难。锦石河也不上心,只是勒令有难民敢闹事就杀。

这也导致城外搭建起来的简陋帐篷少之又少,这些难民的价值被应天府内的有钱人压到了最低,给城内需要帮忙的人家赶上一天活儿,还能混一口饭吃,没有活儿就只能饿着。那些贫苦人家的女儿,稍微有点姿色的,十个馒头就能换走。

应天府外,成天都是为了抢一个活儿干混一口吃食的人互相殴打,不知有多少人被活活饿死,或者斗殴死掉。

眼看着再在应天府外停留就只有饿死一个结果,不少还有些力气的难民积着满肚子怨气,尝试着朝其他地方行走,想要找个可以得到一口吃食的地方。

光是路上走着走着死掉的,就数不胜数。

应天府外的人间炼狱,虽不似应南城那般残酷,却也差不多了,大部分人都抱起了“不切实际”的梦,希冀着萧言能够再度掌权,给他们一个能活下去的机会。

短短小半个月的时间过去,锦石河的所作所为别说应南城的难民,就连应天府的人和士卒都看不下去了,街里街坊咒骂锦石河的话都编成了童谣。

被严加看管的萧言部队,也开始怨气横生。

虽说每天三顿饭,可他们并没有住的地方,羊圈一样把他们圈养起来,可羊圈好歹还有个遮风挡雨的棚子呢,他们却没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连外出走动一下都困难。

偏偏前些天下了一场暴雨,集中看押他们的地方全都变成了泥降低,士卒们就在泥浆地里吃着暴雨淋烂的窝窝头,泡着冰冷的泥浆睡觉,不少人都生了寒疾,病状轻的冻得直抽抽,严重的发着高烧,半只脚已经见阎王了。

锦石河却没一点关照的意思,用他的话来说,对这些士卒的行为叫恩威并施,迟早会有人遭不住愿意主动归降说他的好话,到时候再给他们些甜头,这些人还不是忠心耿耿的跟着他们?

而且最近他也没时间处理这件事情,一直忙着和应南城的女真人联系,先后强制派去几名使者都被砍了后,这次派去的使者总算有了消息。

女真将领乌达补得知萧言被拿下的消息后大喜过望,声称立刻向上面传达雍人想要和谈的消息,但是作为条件,他要最快速度见到活着被拿下的萧言。

双方约定,为掩应天府内耳目,会在次日夜晚把萧言偷偷运出城,秘密交接。

收到消息的锦石河同样激动不已,这样一来自己和女真和谈的大功总算有了指望,萧言这个眼中钉也能除掉,实在是大快人心。他重赏了回来的使者,并命令手下在今夜偷偷将萧言送出城,等候发落。

夜,西监牢。

牢房内的萧言一改往日颓废萎靡,盘坐在茅草上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牢房里的囚犯都不被当人,狱卒们说话向来百无禁忌,什么话都敢往外抖,虽说看押的是萧言,但他们早认为萧言变成了刀俎鱼肉,再怎么刻意避免流露消息,也会不自觉的将一些重要情报传到的萧言的耳朵里。

关于外面的事情,萧言听了七七八八,而且在战场上厮杀久了,人会拥有一种对血液和厮杀的直觉,空气中能隐约嗅到火药味,大事要发生了。

差不多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狱卒们哪想得到萧言心里在想什么,蛮横惯了的他们,对萧言露出的笑容打心底里厌恶。

“狗东西,你笑什么?大难临头还不自知,刚才上边已经来了消息,要把你带走呢。你说你这种身份的人被带走的话,会是什么结果?肯定是砍头。”

“啧啧啧,要死了都不知道的糊涂虫。”

萧言不光毫不克制,更是疯子一样纵声大笑出来。

狱卒懊恼的用刀柄敲击着牢房的木门,大吼道:“你到底在鬼笑什么!”

萧言给韩丹和韩鼎试了个眼神,平静的对着狱卒吐出一句国粹:“曹尼马。”

“你说什么?”狱卒两眼瞪得溜圆,不顾周围同伴劝阻,掏出钥匙就要打开牢房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