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要如此?”说话的绿衣少女眉峰如黛,桃腮檀口,浑然一个如花似玉的芳华美人,正是柳凌烟。

柳凌萱白衣儒生打扮,面如璞玉,目若星石,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凌烟一双杏眼鄙夷地扫了扫那迎来送往的花街巷,瞧见那一只只媚眼含春的紫燕黄莺,一群群寻花觅柳的狂蜂浪蝶,焦急道:“去不得!那是何处?是烈焰火海!好端端一个清白姑娘家,一踏进这个门,一辈子的清誉都毁了!”

柳凌萱道:“你怎也同那些俗人一般。”

凌烟急扯住她衣襟,道:“凌萱,你可以不在意旁人流言蜚语,可是偌大一个世间,有几个能免于俗念?你瞧这来来往往的不都是凡夫俗子,他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你淹死。你纵然再超然脱俗,总逃不出这浊世之外,怎禁得住世上人人作践?”

柳凌萱微微一顿,似有所思。

“反正我就是不许你进去这种地方!”凌烟跺了跺脚,“实在不成,干脆咱们直接杀进皇宫去,把刀架在皇帝老儿脖子上,一切都好办了。”

柳凌萱摇头,“莫说你我还没进宫门已被乱枪搠死,即便咱们面了圣,你道他便会为我一家昭雪冤屈?”

柳凌烟不解,“为何?我们一门三十八条冤魂的血案不是明摆着吗,难道他昏庸无道?不辨是非?”

“凌烟,朝堂之事不像你我想象的那般简单,是非曲直往往也并非泾渭分明。此案牵涉太大,想要平反难比登天。再说即便皇帝有心也未必有力。”

凌烟搔搔头,“可皇帝不是全天下官最大的人吗?”

“君王虽身处权利之巅,执掌天下生杀予夺,怕也不得遂心。”

凌烟更是糊涂,“照你这么说来,咱们煞费苦心进宫去,又有何用?”

柳凌萱双眸熠熠,语出铿然,“世事多如此,明知前路渺茫,仍要砥砺而行。焉能因逆风而不前,遇坎坷而止步。勾践卧薪尝胆之日,无人许之天下;项羽破釜沉舟之时,亦不知大功可成。”

她的话柳凌烟虽不懂也笃信,但还是不肯眼见她进那污秽之地,她本是仙子般人物,怎能踏足风尘地,凌烟死拽着她不撒手。

柳凌萱轻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必能全身而退,保得清名。”

凌烟噘着小嘴就是不撒手,她走一步,凌烟就被往前拖一步,就这么拖了三五步,凌萱无奈,“你连我的话也不信了?”

凌烟小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凌萱的话她自然是信,哪怕凌萱说能摘下天上的星辰凌烟都毫不怀疑。“你说的法子不会就是这里吧?”

柳凌萱知道不说明了,这丫头定然死不撒手,“揽月阁有位大主顾,此人贵不可言。”

“哦!原来你是冲着这位贵人来的。可是平白无故的,你求他帮忙,他肯吗?”

“我并非去求他,我此番前来的目的,是揽月阁的花魁娘子绿柳儿。”

凌烟脑袋里彻底被她搅和成了一团浆糊,“你找一个青楼女子做什么呀?”

“你且宽心,明日自会有贵人相助我们。”柳凌萱背了“残尾”进了揽月阁。

作为京城第一楼的揽月阁,果真气派,奢华至极。内中紫檀窗,真珠帘,碧玉鼎,沉香雕,眩人目一个纸迷金醉的勾栏院;桃花扇,芙蓉簟,鲛绡纱,青罗帷,花簇锦一堂风月弥漫的玉楼春。

揽月阁的鸨母姓谢,人称三娘。虽已年逾四十,但驻颜有术,肤如凝脂,貌若春花,只眼角稍有几道浅浅的纹路。她双目横波,媚态十足,声音更是酥酥麻麻,“姑娘这容貌一观便知是绝顶的,可惜,揽月阁里最不缺的便是绝色美人。”

柳凌萱也不说话,取下“残尾”置于膝上,当即用春笋般的尖尖纤指在几缕残弦上拨弄了一曲《阳春白雪》。

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

谢三娘原本挑剔的目光已带了几分欣赏,由衷赞道:“姑娘竟能用一张残琴奏出如此乐章,果真才华无双。不知姑娘想何时登台,我好尽早安排。”

柳凌萱只淡淡道:“敢问那位花魁娘子何日献艺?”

谢三娘微微挑了挑眉,一双横波妙目斜斜审视了一番眼前这位眉峰若蹙,双瞳翦水,气度闲雅,翩翩如画的白衣丽人,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看不出姑娘的野心如此之大,竟想同柳儿一较高下?”

“满苑芳菲,桃李争妍,不也是三娘乐见?”柳凌萱反问。

谢三娘轻哼一声,语带轻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这么个寂寂无闻的女子去和名满京师的绿柳儿同台较艺?”

柳凌萱明眸流盼,闪耀着明珠般的光华,云淡风轻道:“我有比之胜过百倍的技艺。”

谢三娘当即驳道:“这可不够。即便如此,你便道能取其而代之?”

“原以为三娘阅人无数,必有一双慧眼,没想到是我找错地方了。花满楼的翠娘早有夺取京师第一之志,许会把握良机。”柳凌萱语含机锋。

谢三娘咯咯娇笑,直笑得花枝乱颤,不屑道:“小丫头也太小看我谢三娘了,三娘经营十余载,什么风浪没见过。莫说小小一个花满楼,纵然树敌三千又何妨!”

柳凌萱双眸顾盼生花,比天际的星子还要粲然夺目,又道:“三娘能在此群芳斗艳之地一枝独秀,必有过人的本领。不过甄奇录异,令他人望尘莫及,才能长长久久独占鳌头。三娘必定深谙此道。”

她这一番话算是拨到了谢三娘的心弦,谢三娘经营风月数十载,自然明白一个路子不能长久,必须翻着花样才能留住客。“不知姑娘有何绝技?”

“我有一门异术,定能令三娘耳目一新。”柳凌萱道。

“哦?何等异术?”谢三娘眼眸绽放异彩,似是见着了绝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