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瑰夏赶到派出所, 在一楼签了字,站在派出所大门外等了会,便见沈漾塌着肩双手插着裤兜从里面走出来。

沈漾走到纪瑰夏身边, 先从兜里掏出烟盒, 低头点了根烟, 深深吸上一口,待将烟雾徐徐吐出, 才说话。

“谢了。”

纪瑰夏提着包,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我车在下面,我送你吧。”

“不用了。”纪瑰夏走下台阶, 向大门外走。

沈漾见了,加快几步追上, 拦在纪瑰夏身前。

“我送你,正好有话要和你说。”

纪瑰夏坐入副驾驶, 拉过安全带扣上, 和沈漾报了地址。

沈漾开车离开派出所,走了很远,车厢内一直沉默, 他扫了身边的纪瑰夏好几眼, 也不见她开口说什么。

“我这么晚把你折腾到派出所,你都不问问原因?”

纪瑰夏闻言侧头看了眼沈漾。

她在来派出所的路上就思考过这件事,据她所知, 沈漾家里早些年是做外贸的, 论起来也算是和纪童差不多的富二代。

只是沈漾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就和家里面闹僵了, 这些年跟着傅时一创业成功, 与家里的关系还是不冷不热。

所以他今日进警察局, 才会谎称她是他的亲人。

至于他进警察局的原因, 多半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正是不想让人知道,才会找与他关系不远不近的她来派出所。

“你要是想告诉我,刚刚你出来的时候就说了。”纪瑰夏淡淡开口。

沈漾听到回答,耸了耸肩,笑了一声。

“纪校花卖我个面子,这件事别和时一说。”

纪瑰夏闻言,转头看向车窗外:“这是你的私事,我没有讨论别人私事的习惯。”

沈漾听着纪瑰夏这疏离的口吻,不禁‘诶呦’一声。

“纪大校花,这都多少年了,您怎么还这么不待见我?”

纪瑰夏不耐烦的皱眉:“你叫我上车,就是想和我说这件事吗?”

沈漾闻言,先咳嗽了一下,随后才慢悠悠的开口。

“你这次回来,也该知道了,傅时一那傻子等了你很多年。”

纪瑰夏低下头,指尖下意识拨弄手链。

“时一没告诉我,但我前不久发现公司多了个海外投资的项目,你猜猜是什么?”

纪瑰夏听沈漾的话音,大抵知道他今天把她叫到车上的来意,只是她没有心情与他在这里打哑谜。

“你有话就直说吧,下个路口靠边停车。”

“时一投资了WBC未来五年的赛事,听说那个作弊的人是某家咖啡设备公司的少爷,你现在应该知道,赛方负责人为什么会为了你得罪甲方。”

纪瑰夏闻言一愣,说不震惊不意外是假的。

但这件事中的利弊如此简单明了,纪瑰夏知道沈漾的意思。

若不是傅时一花了大价钱,赛方怎么可能去得罪曾经的投资人。

“纪瑰夏,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傅时一对你的情意,我都看在眼里,我不管你之前到底为什么非要甩了他,可是今天,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现在对他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刚回国,想找自己的老人情玩一玩?”

纪瑰夏心里堵了一团棉花,闻言下意识蹙起眉头,瞥了眼沈漾,又转头看向窗外。

沈漾等了半晌不见纪瑰夏回答,看着她留给自己的后脑勺,眼底的笑意冷了冷,语气虽似调侃,威胁的意味却十足。

“像傅时一这样的人,你若伤他两次,可就有点天理难容了啊。”

*

傅时一在荷兰停留了半个月,才将SI12项目最终敲定下来,留下了两名项目经理跟进。

航班清早落地京市机场,开车到公司楼下,咖啡店还没开业。

傅时一关上车门,朝公司大门走,远远看到门口等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近了发现果然是何明语。

何明语哭得双眼肿成核桃,看见傅时一,立即朝他跑过去,抱住他就大声哭起来。

“时一哥哥,你总算回国了,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傅时一被突然扑过来的何明语弄得一愣,皱眉试着将她推开,但小姑娘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手。

纪瑰夏出了地铁站,向咖啡店走,路过时代科技大门,脚步突然一顿,她看到不远处,傅时一正被一个年轻的女人抱住。

纪瑰夏愣了一会,回神后立刻低下头,快步朝咖啡店走。

傅时一看到纪瑰夏埋头路过的身影,用力将何明语推开,立刻追上去。

“纪瑰夏!”

纪瑰夏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头也不回的加快脚步继续向前走。

傅时一又喊了一声,发现纪瑰夏走得更快,不由皱起眉,大步追上前,将人截住。

傅时一从后面抓住纪瑰夏的手臂,将人拽到身前的来。

“你怎么越叫越跑?”

“没…我没有啊。”

纪瑰夏狡辩着,试图甩开傅时一的禁锢。

傅时一手上的力度微微加重,眯眼瞧着身前埋头躲闪的纪瑰夏,先解释道:“她是何明语。”

纪瑰夏闻言愣了愣,姓何?难道是何家人?

傅时一看出纪瑰夏的疑惑,进一步解释:“她是何绍仁最小的女儿。”

纪瑰夏了然,那不就是傅时一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想来他是不愿承认这层关系的,他连‘妹妹’两个字都不愿意说出口。

纪瑰夏视线越过傅时一,朝何明语看过去,她也正朝这边张望,距离虽远,但她红肿的眼睛却明显。

“她怎么了?”

提起何明语,傅时一不甚耐烦的皱了皱眉:“不知道。”

“她在等你呢。”

纪瑰夏说着动了动被傅时一攥住的手腕,试图抽回来。

傅时一仔细观察了一下纪瑰夏的表情,垂眸看到她带在腕上的手链,勾了勾唇角,抬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不要乱吃醋。”

纪瑰夏捂住自己被弹的脑门,立即反驳道。

“我没吃醋!”

傅时一见状笑了笑,放开纪瑰夏,向后递了个眼神。

“我去处理一下她。”

*

时代顶层办公室,傅时一看了眼腕表,过去二十分钟,何明语还在哭。

“你如果只是想哭,楼下会议室给你空一间,你哭够了再来找我。”

何明语闻言抬头,看到傅时一冷肃的眼神,心里一颤,立马控制住眼泪。

“时一哥哥,我知道因为爸爸的原因,你不喜欢我们,可是我实在是没办法,我真的不想嫁给他,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嫁人。”

傅时一总算在耐心耗尽前夕,从何明语的哭声中断断续续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智何地产这些年的发展并不乐观,何家想要与陈氏集团联姻,两家门当户对,各取所需,也是情理中的事。

何明语是何绍仁妻子生的,按照他们何家那套说法,算是嫡系,与陈氏集团太子爷联姻,自然她的身份和年龄都是最合适。

何明语抽泣着:“爸爸介绍我们认识的时候,只说让我和陈铭先相处相处,可是大哥现在直接就逼着我和他结婚。”

“时一哥哥,我朋友都帮我打听了,那个陈铭光是情人就同时有好几个,前女友能组个足球队,我要是嫁给这种人,我这辈子就毁了。”

傅时一指尖随意把玩钢笔,反问道:“你要是不想结婚,何明昊还能绑着你去民政局?”

“可是家里现在都是大哥说了算,他停了我的副卡,还不让我出门,逼着我答应,我今天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何明语能看出傅时一的淡漠,她心里自然清楚,整个何家除了奶奶,傅时一对他们没有半分情分可言。

何明语忍不住又哭了出来,几乎哀求着说道:“时一哥哥,现在除了你根本没有人理我,家里的哥哥姐姐都不敢得罪大哥,奶奶病得住院也护不住我,就算是看在奶奶的面子上,你救救我好吗?”

“我心里其实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可他没权没势……”

傅时一被何明语哭得心烦,抬手揉了揉眉心。

“我在榭水明苑有套房子,你要是不想回何家,就先去那里暂住吧。”

何明语闻言愣住,似乎不太相信这些话是从傅时一口中说出来的,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结果就是捂着脸哭得更厉害。

傅时一电话梁秘书,让她送何明语去榭水明苑,临走前又给了何明语一张副卡应急。

何明语手里握着傅时一给的卡,站在办公桌前抽泣了好一会,才欲言又止的问道。

“时一哥哥,刚刚楼下那人是你女朋友吗?我是不是让她误会了,要不我下楼去和她解释一下吧。”

“不必,”傅时一已经拿起桌子上积堆的文件:“你与其操心我的女朋友,不如去想一想自己以后怎么办。”

*

傅时一将积了半个多月的工作全部处理完,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放下钢笔,合上文件,起身走出办公室。

纪瑰夏正在搭配新款特调,听到门上的铃铛声没在意,待察觉身前光线一暗,抬起头发现傅时一正站在对面。

两人之间隔着操作台,纪瑰夏眨了眨眼睛:“你怎么来了?”

“今天可不可以早点下班,陪我去医院看沈奶奶。”

纪瑰夏闻言一愣,反应过来有些局促。

“可…我什么都没准备。”

傅时一勾了勾唇角:“你人去就好。”

纪瑰夏低下头,心里更加局促了,手指不自主的去扣沥水盘上的网格,她知道跟着傅时一去见沈奶奶意味着什么。

傅时一将纪瑰夏的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挑了挑眉:“纪小姐究竟答不答应?”

“我…”

纪瑰夏抬起头,视线与傅时一撞了个正着,她看着他的眼睛,知道去与不去,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我和小唐交代一下,你等我一会。”

傅时一闻言,薄唇扯起一抹弧度:“我去开车。”

纪瑰夏将店里的钥匙交给小唐,提前下班跟傅时一去了医院。

半路上遇到花店,纪瑰夏下车买了一束百合。

到了医院,乘电梯上楼,纪瑰夏看着不断向上跳跃的楼层数字,抱着花束的手臂紧了紧,心里莫名生出些‘丑媳妇见公婆’的忐忑。

纪瑰夏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制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跟着傅时一走进病房,正遇上医生在给沈奶奶做检查。

纪瑰夏站在傅时一身后,暗暗打量病**的何老夫人。

岁月果然不败美人,沈奶奶的容颜虽然老去,可身上积淀下的底蕴气质还是让人心中惊艳。

等医生做完检查离开,傅时一转身牵起纪瑰夏的手,带她走到病床前。

“奶奶,这是瑰夏。”

沈珍靠坐在病**,刚才两人一进门,她便留意到了傅时一身边的姑娘,待人走到近前,仔细一瞧,沈珍眼睛亮了亮,颤抖着伸出手:“快!快让我瞧瞧。”

纪瑰夏心里本就局促,如今被沈珍牵住手,更加害羞了。

“时一这孩子,把你藏得也太好了,竟然今天才把你领来给我见见,”沈珍笑看着纪瑰夏,越看越满意:“不过这小子,眼光倒好,瑰夏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比时一小一岁,你们认识多久了?”

“认识…”纪瑰夏说着一顿:“认识快十年了。”

沈珍闻言惊讶地叹了声,随后抬头埋怨的看着傅时一。

“认识这么久了,竟才领来给我老婆子见见,想你小子心里是没有我的。”

纪瑰夏听见这话,便知道沈奶奶是误会了,可她明白,今日傅时一带她前来,想要的无非就是老人家的安心。

纪瑰夏主动解释:“奶奶您别怪他,是我之前总害羞,时一心里是非常记挂您的。”

傅时一单手插在口袋里,闻言低了低头,唇角弧度不动声色的加深。

沈珍闻言,握着纪瑰夏的手愈加用力,欣慰的点头:“你既这么护着他,我便不怪他了。”

“时一,你到外面去,我想和瑰夏单独聊聊。”

“奶奶。”

傅时一上前一步,抬手轻揽住纪瑰夏的肩膀,笑着说道。

“她胆子小,您要是问多了,会把她吓跑的。”

沈珍听了嗔怪了一句,将傅时一赶了出去。

“好孩子,来,坐这。”沈珍拍了拍床边:“今日见了你,我也能安心了,说句私心话,家里这些孩子,我最担心的就是时一。”

“他性子倔,向来不肯服软,但我知道他是面冷心热,往后过日子,你别听他嘴上说什么,就看他是如何做的,就知道他对你的心意。”

纪瑰夏坐在床边,听着沈珍的嘱托,心底忍不住酸涩起来。

就像她现在不能告诉沈奶奶一样,她后面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傅时一,她恐成不了一个好妻子,做不了那个和他相濡以沫,携手一生的人。

“我记住了奶奶。”

纪瑰夏面上笑了笑:“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时一嘴上虽然不说,可您是这世上,他最亲的人了。”

*

走出住院楼,天好像刚下了阵雨,地面水迹未干,风冷冷拂面吹来。

纪瑰夏跟着傅时一向外走,她怀着心事,有意落后半步。

之前傅时一在荷兰时,她心里既盼着他回来,又怕他回来。

现在与他并肩走在一起,这样进退两难的滋味变得更煎熬。

她清楚,她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傅时一察觉到纪瑰夏的心不在焉,停下脚步转身,果然见她低着头就撞上来。

纪瑰夏撞到傅时一的肩膀,猛地回过神,退后一步。

傅时一眼里含笑,抬手将向后躲闪的纪瑰夏拽了回来,掌心顺势扶在她腰侧。

他低头,凑近她,声线带了点蛊惑。

“胡思乱想什么呢?”

纪瑰夏身体一僵,心跳蓦地加快,下意识向后躲,结果被傅时一更用力的扣住腰肢,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傅时一抵到了路灯旁的树干上。

他的吻急促落下,不允她有丝毫喘息。

纪瑰夏回神挣扎着想将傅时一推开,可她的挣扎却引得他更加霸道,他的吻变得急躁而粗鲁,掌心握住她的后颈,迫她仰头,带着极强的侵略与征服。

渐渐地,纪瑰夏身体出了一层薄汗,背靠的树干有些硬,透过单薄的衣料硌得她生疼,掌心抵着傅时一硬邦邦的肩膀,力气绵软的推他,嗓间示弱的哼声细弱蚊蝇。

傅时一的吻从热烈到温柔,他许久才放纪瑰夏喘息,借着月色轻吻她的脸颊,鼻尖,眉心,待若珍宝般的呵护。

“纪瑰夏。”

傅时一嗓音染了浓重的欲-色,目光深情又灼热。

“我很想你,在荷兰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

就像你离开这五年。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傅时一再次吻上纪瑰夏的唇,在放纵和克制之间,短暂又缠绵的亲吻。

“你呢?”

“你有没有想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