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谢周秦上扬的尾音让顾希越眉毛微挑。
他踱步到谢周秦面前,扬起下巴平视着他。
两人身高相仿,只是谢周秦的肩膀略宽些。尽管顾希越坚硬的肌肉抡起来能打死人,可乍一眼看过去,倒还不如谢周秦这个普通商人看上去结实。
顾希越语气随意,“谢董很意外吗?”
“顾警官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希越不语。
沉默间,他忽然伸手替谢周秦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
谢周秦低头看着顾希越绑着护腕的那只手出神。
“方才冷溪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今天我确实是要来谢谢你。”
顾希越抬手用指腹蹭了蹭自己的鼻尖。
残留的檀香香气袭人却沉静绵长,就像眼前这个人表里不一,深不见底。
“一天前,我按您的提示锁定了嫌疑人于方波,我们找到了关键证据,他也很快承认了行为。”顾希越放下手,故意将护腕别进了袖子里,“就在我们准备结案流程的时候,一份伪造的亲子鉴定书被掺进了于太太送给于方波的随身物品里。于方波看到后以为自己误杀了亲子,急火攻心才会突发脑溢血……”
说到这里,顾希越顿了顿。
“谢董,于彤彤的身世知道的人并不多。当然,知道于方波知道了于彤彤身世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他用锐利的目光直逼谢周秦的双眸,“你说送鉴定书的人,会是谁呢?”
按往常,谢周秦会对这种程度的诘问一笑了之。
可这次,他语气有些重。
“你怀疑我?”
“送东西的那个人手腕上有一个齿轮样的文身。”顾希越缓缓道,“据我所知,何俊辰手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他不可能。”
谢周秦脱口就是反驳,这让顾希越有些恍惚。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毫不犹豫,谢周秦补充道:“小何和于方波无冤无仇,他没有理由杀人。”
“他没有理由,那你呢?”
顾希越沉着声再次上前一步紧盯着谢周秦的眼睛。
对方波澜不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
尽管只有一瞬,可终究是将包裹完美的茧房敲开了一道裂缝。
“你那天说过,不信我是凶手。”谢周秦的语气疏离,“顾警官不是说自己的直觉是科学论证过的精准吗?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了。”
顾希越冷笑一声。
“非要我说得这么明白么?于彤彤的身世是你提供给我的,那你自然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于方波。”
“我若是想亲自动手杀于方波,又为什么要给你提供线索?”
顾希越将自己握得发白的指节藏进口袋,端着一脸轻松自如故作沉稳。
“我虽然只是个警探,但也听说谢董曾在名利场大杀四方,擅长玩弄人心将一切玩弄于股掌。”
顾希越说得有理有据,一句一顿,可望着谢周秦毫无破绽的神情,心里的万般情绪早就有些按捺不住的趋势。
“——有动机,又能不动声色把东西送进腾蛇支队,整个锡城,我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
谢周秦眼里的寒气随着顾希越越发咄咄逼人的语句越发瘆人。
“所以,你的证据呢。”
谢周秦似乎打定主意要从顾希越嘴里要一个明确的证据。
顾希越稍稍避开他的目光继续道:“我问过于太太,于方波是一个月前突然开始对于彤彤的身份起疑。那段时间于方波的通讯记录里有一个来历不明的电话,经过拨号检查,证实是从你们谢氏的大楼里打出。”
他从口袋里掏出核实报告,轻轻丢在了谢周秦面前。
见到关键证据,谢周秦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你知道于方波性格偏激易怒,得知于彤彤身世的他冲动之下一定会有所行动,事情如你所料,他杀了自己的儿子。可谢璇的死不仅仅是因为于彤彤一个人的霸凌,更多的还是于方波的不作为和袒护……”
顾希越不紧不慢地继续,“——所以你又伪造了一份亲子鉴定,故意趁于方波心绪不宁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谢周秦,我说得对不对?”
顾希越的一番话并不单纯像一个警探对嫌疑人的拷问。
他语气并不激烈,可谢周秦却下意识地绷直了后背。
“小何手上确实有个齿轮文身。”
沉默许久后的谢周秦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顾希越复杂的目光。
“但它不具有唯一性,不能成为有力的证明。”
“是不是有力证明,审一审就知道了。”
顾希越抬手看了看表,带着点毋庸置疑的语气对谢周秦道:“何俊辰人呢?麻烦他和我们走一趟。”
谢周秦眉头微微皱起。
“你要带走小何?”
“是。”顾希越毫不客气地回答,“谢董身份特殊,我没有证据提审你,但是找你的马仔问话还是可以的,毕竟他手腕上的文身没得解释。”
谢周秦盯着顾希越足足看了好几秒。
尽管他的语气还是如常一般沉静平和,和收紧的上肢和周身的冷意已经暗示着他似乎已经被顾希越的态度激怒。
“你说的一切,只是推测,所谓电话号码也完全可以解释是于方波或者其他什么人要嫁祸谢氏故意为之。当然,撇开一切就事论事,就算这件事情是我暗中策划又能如何?”
谢周秦深深地看了顾希越一眼:“我不过是找人将一个被掩盖的真相公之于众。给于彤彤下毒的不是我,害死于方波的也不是我,如果非要给这一切找一个凶手,那也只能说因果循环,善恶有报。”
他低头抿嘴一笑,眼底是让顾希越觉得陌生的寒意。
“顾警官,如果只是配合调查,我可以陪你走一趟。我自诩行得正坐地端无需自证,一场审讯而已。不过小何自始至终和这些事情都没有关系,如果非要有,那也是因我而起。所以你要带走他,不行。”
谢周秦的话很客观,似乎挑不出毛病。
冷溪伸手拉了拉顾希越的衣袖,似乎是在对他外溢情绪的一种安抚。
而顾希越的眼神却由惊愕变成了复杂,到最后化成了一丝失望。
“你可以,他不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