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大汉以为我的精力分散在这两个人身上已经够散了,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我这边居然又说话了。他也就只好把龙口虎尾各自摆成两队,再切出一对来。
我此时此刻才开始出手,按住了装满骰子的盘子,红脸大汉也一起出手。
我们两个人用力将盘子一转,这一盘子的骰子甩开。
他有六个,我有六个,自然是斗大不斗小。
小白脸已经将两张牌发过来,他又给自己发两张牌,最后将三张牌掀开,作为锅底。
无巧不成书的是,我手里的这三张牌是黑桃的J、Q、K。也就是说,我手里的两张牌如果是A和10,那就是皇家同花顺,我赢了。
如果不是……
那小子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居然是一对A。也就是说他手里是一对儿,他的牌想要值钱那就必须有一张黑桃的。
我微微一笑,看着这小子将牌放在桌子上。
看来他还是太年轻了,不用看我手里的牌,他就知道我一定赢了他。
毕竟,玩这种扑克游戏,手里面只有一对儿的人,他是实在没什么可以称赞的。
再说推牌九,黑脸大汉已经开牌了。
他是红8点,他自然是笑了。我手里的牌虽然不算最大,但是已经足够大的过他了。
我手一伸将面前的扑克牌掀开,里面居然是黑桃9和10,也就是说我虽然不是皇家同花顺,但却是正经的黑桃同花顺。
10既然在我的手里,他手里就不可能是皇家同花顺,顶天就是两A。
看到我的牌,这小子果然笑容消失了。
至于牌九,那就更不用说了。对方有着8点红点,我手中却是两点为地牌。
场面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天,无天地最大,所以他的人牌正好被我吃了。
这算是考眼力也算是考心机,不管是哪个,他们都太小瞧我这侦察员出身的重案组副组长了。
最后,我们则是玩骰子。
我只是轻轻一笑,手上冲着桌子轻轻弹了一下。我其中一个骰子在这个时候,它居然一下子偏离了位置,冲着另外一个骰子撞过去。
两个骰子落地,我的六个骰子依次落地是六个六。
至于那个被我撞了一下的骰子,只剩下了一个一,也就是说对方是五个六,一个一。
这就叫有心算无心,他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在骰子上留下力量,想办法让我的骰子去碰他的骰子,然后达到六个六的效果。
“怎么样?哥几个咱们今天晚上算是赌完了吧?我想你们的台面应该没了。你们在这里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请更高的人过来?我要去那边看看我兄弟了。”
我说完,自然是走了。他们三个人看到我离开,这便也走了。
“今天晚上总算是没什么事儿了。”我走到陈劲霖身边,对他说道。
“刚才我也看见了,你今天晚上可真够凶险的。”陈劲霖长出一口气。
我笑一笑,摇摇头。
其实,这才哪到哪儿啊,要这算凶险的话,那才真叫眼皮子浅呢。
“我跟你说,今天晚上若是论阵仗的话,只能算是叠一叠,还不到真正玩的时候。”
“叠一叠?”陈劲霖一听这话来的兴致。
我们两个一起离开了赌局,到一旁说话。
这个地方既然是贵宾厅,那肯定还得有一些人来伺候我们吃喝。
我在这里点了宵夜,算是把今天晚上这顿饭打发了。
说实话,从刚才到现在,我还真有点饿了,一直也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你说的叠一叠,那是什么意思?”
“这实际上就是如何去做一个地痞流氓,我想你不至于还不知道吧?那么来我给你解释解释。”
我一边喝着东西,一边给他解释解释什么叫叠一叠。
“过去一个地痞流氓想要混出点名上来,那就必须得在赌场,或者是一些地痞流氓经常出没的地方来镇一场子。这个可是有专门的规矩,不是上去就打,说实话那上去就打谁也混不好,因为你打不出名堂来。”
“怎么就打不出名堂呢?也许这人是武林高手呢。”陈劲霖说着,还拉开一副架势比划着。
看着他的架势,我乐了。
“哪个武林高手专门去当地痞流氓啊?我告诉你,那地痞流氓根本就是反穿皮袄倒滚球,要的是什么?狠劲儿啊。他们心里面发虚,表面上越狠,因为没有人背后去支持他们,更因为他们没王法啊。”
“过去的那些人,如果觉得自己足够狠的话,他们会先把上衣脱了,然后光着膀子跑到一家场子门口。当然了,咱们现在说的是赌场,但那个时候其实还有一种就是堂口,也就是所谓的青帮口子。”
青帮这个陈劲霖当然是知道的了。
他不知道的是,一个人想要加入堂口或者想要在堂口当中有点势力,还得经过一定程序。
那些人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之后,专门露出膀子来塘子口,他们张嘴就骂。
一般走这个活之前,他们还先得给堂子口下帖子,说明了哪月哪号要过来挑场子。
这些被挑场子的人接了帖子之后,自然会把自己手里边的人给集中起来。
等到这挑场子的人出来之后,对方并不是一窝蜂上去就打,而是先派一个笑容可掬的上去给这人来碗茶。
这叫送客茶,意思就是让这个人直接滚蛋。
若是想混饭吃的人还不想收场,那就直接把这茶碗往地下一砸,继续骂骂咧咧,什么难听骂什么,什么脏骂什么。
这个时候,才轮到后面一帮手持棍棒的人上场。
“只有棍棒?”陈劲霖问道。
“当然了,只有棍棒,不能拿刀枪,不能把人砍伤了,而且还不能出人命。毕竟他们都是道上混的,也没有深仇大恨。你拿刀去砍对方,那就错了。这个挑场子的人,他看到对方拿棍棒子出来了,就往地上一躺,继续骂。那些拿棍棒的也就二话不说,上去就往他身上招呼,怎么狠怎么打,这个时候挑场子的不能喊疼。”
陈劲霖听了这话,听得有些呆住了。
那个年代,我们谁也没经历过地痞流氓的事,我们谁也没见过。
更何况,在那个混乱的时候砸赌场和清帮,横行租界里边的警察,他们算是哪个国的还不知道呢,所以警察往往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压根也不会去管这些事情。
“不但不能喊疼,这嘴里面还得一个劲儿叫着舒服。仿佛那是天下间最爽的事情,怎么爽怎么叫。”
“这不贱骨头吗?”
“听到后面,你就知道这不是贱骨头了。”我继续给他说。
等到这个人的一半身子被打的差不多了,那个笑容可掬的奉茶人就会说,让这位爷转个身子。
用老话讲,这个动作就叫做:“叠一叠。”
这个人就会翻过另外半边身子,继续挨揍。还是那个规矩,别管怎么挨揍都不能喊疼。
“还不能喊疼?”陈劲霖更惊讶了。
“这个时候要是喊疼,这脸就掉地上了,干脆也别干了,那等于是认怂了。因此,非但不能喊疼,还得一直大叫舒服。若是这帮人打完了,这个人若还有气儿的话,这个管事儿的人就会捧上银子。当然了,后来也有捧上银元的,甚至有些青帮堂口还会给上一个金条。”
“这是干什么?”
“这叫入堂口,这就算成了。以后这个人只要养好了伤再来到这儿,哪怕什么也不干,只要他往这一站,这个地方就给他出那么多钱。”
陈劲霖这回算是目瞪口呆了,原来那帮货挨这顿揍,就是为了找个养家糊口吃饭的地儿!
“就算是地痞流氓和混混也是人呢,他们也得找个活人的地儿不是?无论如何,这样至少手里有钱啊。但是,你在人家堂口子拿了东西吃了饭,人家有了大难,你就必须得提前出手挺身而出。在过去,若是堂口当中出现了抽死签儿的事儿,一般都是这种人先上去。”
“要是不给呢?”陈劲霖当然不明白了。
我只是笑一笑,摇摇头。
他想不明白也是对的,因为任何一个没有见识过的人,难免如此年轻气盛。
现在很多不入流的小流氓也是一样,以为凭借着人多手狠,他们就能如何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你也不想一想,一个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你那么揍都没有揍服的人,他要真想给你捣乱,他能捣出什么样的乱来?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狠起来,那可是一个大麻烦。你要是弄死他,那可就丢了大人了。
“怎么就丢了大人了?这帮人不就凭借人多势众干事吗?”陈劲霖说的是理所当然。
我告诉他,“这世上的人多少才算是多呢?你也觉得你这边人多,但总有比你人多的势力。你觉得你够狠,也总有比你更狠的人。更何况,你是得罪了一个比你狠的人。”
“这种事儿可不少。其实,这个过来挑战的人是要发出一个信号,那就是你要是不养着他,他就跑到别人那里去了。他要是把你这场子给你挑了,到时候你非但生意做不下去,而且还可能得跪在人家脚底舔人家的鞋。”
陈劲霖这回算是明白了,实际上这就是一个所谓的人才,你不用就会让别人用了。
你不和这帮人合作,总有人跟这帮人合作的。
合作的人联手起来,搅灭不合作的,那么这个场子当中,不合作的人就会越来越少。
甚至有些人一有不合作的苗头,他就马上会被大家排挤。因为你早晚会犯了众怒,被一帮人砍死,别人又何必跟你交往呢?
“明白了吧?按照这个规则而言,今天晚上的事,只不过是我给他们叠一叠。那是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越是想走这条道,那就说明我越是个大混混,不可能是警察。”
陈劲霖一边摇头,一边感叹,“真的是叹为观止。”
他哪里能知道?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所以我跟你说呀,咱们现在遇到的这些街痞流氓,其实他们都是不入流的混混。别说他们了,早年间在街上找事儿的那种人,他们也都是不入流的玩意儿。看看人家真正入流的人,那是怎么干的?那帮人再怎么混,他们能再混出一个青帮来?”
我说完这话之后,摇头晃脑,似乎觉得意犹未尽。
“一炉香烟往上升,三老四少坐堂中。弟子上香把祖请,迎来祖师潘钱翁。二炉香烟举在空,三老四少喜盈盈。师长迎来上面坐,弟子上香把礼行。在家己姓,外出姓潘,头顶上辈,脚踏下辈,中抱己辈。这些可都是青帮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