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姑姑在凤翎身边站定,等了会儿才小声开口:“皇上对这些素来头疼,可真让他全然放了,他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凤翎回神,侧身对青河姑姑微微颔首:“姑姑回来了。”
青河姑姑看向她,浅笑起来:“想来你等我多时,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且沉住气,先做好自己的事情。”
说完这话,青河姑姑便用手肘示意凤翎:“换茶去吧。”
她倒是没有齐妃那样的自负胸襟,敢说看着凤凌恒长大,就对这位年轻的小皇帝了若指掌。
人心里面想什么,永远都只有自己才最清楚。
旁人熟悉的,不过是表露出来的一些习惯罢了。
齐妃愈发膨胀的信心和野心,迟早会让她付出代价,青河姑姑看着凤翎的背影,握紧手腕。
太后没能等到,她也要替太后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也不知道若是太后能看见这位宫女,现下会是怎样的心情。
凤翎方才只是远远看着,见凤凌恒咬笔皱眉,以为他是对朝政头疼,靠得近了,凤翎端茶盏的时候撇了一眼,发现他跟前摆着个大画卷,这臭小子,哪里是在处理朝政。
这是埋在奏折堆里,躲着画乌龟呢。
凤翎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心梗呛着自己,她手有些抖,深吸口气才端稳,收回视线。
凤凌恒原本还在给这乌龟配个小溪流,察觉到有人走近,便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这下正好看见垂眸端茶盏的凤翎,眼前这张脸莫名的让凤凌恒心惊了一下,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手里的笔没拿稳,一下就掉在了画卷之上。
画得本就不怎么样的乌龟脑袋被墨迹晕染开来弄得模糊,凤凌恒一下子就没有了画下去的心思。
把笔拿起来以后,凤凌恒随手将押平的画卷拂到了地上,伸手展开画卷下压着的折子时抬头看,发现凤翎已经端着茶盏要往外走了。
凤凌恒心还乱跳得厉害,举着笔半撑下巴的手放下,莫名就喊了一声:“令羽……”
凤翎脚步一顿,倒是没敢抬眸和凤凌恒对视,生怕自己一个没把持住,拎着戒尺上去训他。
凤凌恒喊住她以后憋了半响,越过凤翎的肩膀正好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青河姑姑,脑子一抽道:“我不想喝茶了,青河姑姑在这儿你便不用再送茶过来……回去歇会儿。”
凤翎深吸口气,听他这声音,知道凤凌恒心里其实还是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的,一想到他独自面对这些鸡飞狗跳的事,凤翎又实在生气不起来,低头应了一声后,转身向外走去。
路过青河姑姑身畔,听见姑姑又同她说了一遍:“令羽,凡事沉稳。”
凤翎抬眸,未对上青河姑姑的眼神,姑姑慢步上前,朝着凤凌恒那边过去了,留下凤翎在原地默了片刻,端上茶盏继续朝前离开。
回到茶房里去的时候,一切都和齐妃来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有消息灵通的小宫女知道齐妃来过的事,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小声议论说皇上终究还是皇上,齐妃娘娘再如何强势,瞧见形势有变,也是要赶着过来瞧瞧的。
凤翎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轻微碰撞的声音引得里间聚在一起说话的宫女太监们看过来,瞧见凤翎,或熄声走开不再说,或三两人挽手躲到柜架后继续压低声音说笑。
齐妃势强,她们不敢违背皇上流露出来的圣意欺压凤翎,却也同样不敢贸然讨好亲近。
消息已然是传到后宫里了,谁知道什么时候齐妃的探子便钻了出来,若是被瞧见和凤翎过于亲近,她此刻有皇上庇佑齐妃不敢动,岂不是自己要成了冤死鬼。
身后的动静各异,凤翎并不放在心上,倒是银霜去了许久未回,她心里有些惦记着。
银霜奉柳若幸之命进宫来,明面上是与她合同共进,实则银霜心里有自己要办的事,凤翎知道她招揽差事是为了更快的熟悉宫中地形,困顿在瑜春宫中的绣雾,只怕还在等待银霜与她接头的时候到来。
现在……时机已然有了。
青河姑姑念着让她沉下心来,有话容后再议,只怕也是在试探她对皇帝,对摄政王的忠心几何。
她今日不在御前,齐妃匆忙赶来,亲眼目睹了她的容貌和凤凌恒的态度,权衡利弊之下齐妃会做出何等的选择,凤翎觉得青河姑姑心中有一杆秤的。
她知道齐妃心中所想,更知道凤翎心里的困惑,却只让凤翎安分,不作任何辩解,其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青河姑姑与齐妃,不对付。
宫中这些年发生的事,就算将来一件件抽丝剥茧的查来,也不过双方各执一词。
姑且听之,姑且看之,最终论断如何,还未可知。
收回来的茶盏洗净擦拭放好,凤翎回身往里间走去,询问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里头说话的宫人们先是愣住看她,片刻后连声道这里有她们看着,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令羽姐姐昨日辛苦,快些去歇会儿的话。
凤翎不好明说自己昨夜已经睡过,看她们这样子,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她和银霜的厢房单独于其他宫人住所,每天早上离开的时候,凤翎都会仔细的关好房门。
但这会儿回来,远远便看着房门大开着。
光亮照进门槛儿里的一段距离,什么都看不见。
凤翎的心一沉,她不认为银霜会犯忘记关门这样的小错,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破门而入了。
她在小径路口站了会儿,稳住心神朝屋内走去。
踏上台阶,在门槛儿边抬眸,屋内坐着的人并不是齐妃,而是早前冒充翠儿进宫之后遇见的瑜春宫太监。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太监叫成德,在齐妃跟前很是得脸,似乎就是靠着这么一张清秀的面容,但在宫人们之间,传得很是不堪。
成德正抬眸打量座椅对面凤翎的床榻,双手手指交叠护握,身边只带了一个人过来,穿的是瑜春宫宫女服饰。
正是绣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