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听见动静声，一同抬眸看向门外的位置。

绣雾自然认得凤翎的模样，她和凤翎对视一眼便立刻垂眸侧身去端搁置在一旁的托盘。

成德与她在此等候，显然是有东西和话带到。

看见凤翎出现，成德也很快站起身来，浅笑着开口喊她：“令羽姑娘。”

两人再次对面而立。

她不再是不能说话的翠儿，他也不再是性情不定的太监。

和煦的笑意下是怎样一个难以揣摩明白的人，凤翎心中有数。

她站在门外，没有因为成德的笑意良善便轻易踏足，反倒是严厉肃然的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擅闯我的房间是何用意？”

说罢，也不想给他们分辨的机会，凤翎提上裙摆转身便走：“我去请青河姑姑来。”

她看似心急走得猛，实则速度并不快，成德反应过来后三两步并作，很快就追到了凤翎跟前拦人：“令羽姑娘，唐突上门还请姑娘见谅，容我说两句话，我们前来敲门时发现门未紧闭，这才进屋稍坐，并非要冒犯姑娘。”

他有意解释，凤翎也有意假意信他解释，皱眉看他两眼后，深吸口气故作收敛火气，狐疑开口：“你们是谁？若说不出个正经理由来，我照样还是要告知青河姑姑的。”

成德微微抬手见礼：“我是瑜春宫齐妃娘娘身边的宫人，特意奉齐妃娘娘之命来给姑娘送些东西。”

凤翎心中冷笑，面上却恍然大悟般笑起来：“原来是齐妃娘娘，方才午时我正与娘娘见过，娘娘和气，同我说了许多话，我心里正觉得暖和得很，没想到娘娘还记得我，真是令羽的福气。”

成德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抬起眼帘来，语气又变得随意起来：“娘娘宽宥待人，贤良淑德，与皇上更是恩爱有加，乃是宫中人人皆知的，姑娘才进宫不久，还不晓得娘娘的诸般好，将来时日长了，自然就晓得了，我与姑娘，将来说不定还多有见面的时候。”

凤翎颔首应声，成德说完齐妃之后，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瞬间**然无存，有说有笑的重新回到屋内。

绣娘盯着凤翎看了会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来，片刻后便消散在脸上。

齐妃有意慢慢用奢华之物蚕食凤翎效忠摄政王府之心，她愿意怎么折腾，凤翎都乐得奉陪。

绣雾托着托盘，安安静静站着，倒真是有齐妃宫里宫人那般姿态了，她进宫的时日已久，对齐妃的脾性想必已摸清一二，只是不知道齐妃想要的东西究竟有没有成果，若是一直不见奇效，齐妃怕是要恼怒。

凤翎正想着，成德已经在耳边开口道：“这是齐妃娘娘赏赐的，可别小看这只是胭脂香粉，寻遍全国上下，也只有咱们娘娘这里有的好东西，就这几样，也都是从娘娘妆盒里匀出来的，可见娘娘与姑娘一见如故，很是厚待，恭喜姑娘。”

成德说着，已经伸手将胭脂香粉递到了凤翎手中，浅笑道：“姑娘这般容貌姿色，再辅以这霞愉面，不消多时，便能更近一步。”

他这话压低了一些声音，和齐妃一样，明里暗里不把话说明白了，专挑着暧昧之处拨弄，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不难想到齐妃的用意何在。

只不过这胭脂原本叫作霞云面，如今落入齐妃手中，竟然还改了名字。

‘霞愉面’

生生换了个字，听上去也别扭得很，终究不会成为自己的东西。

凤翎接过这胭脂，在成德的鼓动下打开在手背之上涂抹，装作惊讶之色，连声称赞：“果然是齐妃娘娘才能有的好东西，我虽粗愚，却也能觉出这是极好的东西，多谢娘娘赏赐，改日我再亲自前去向娘娘道谢。”

成德脸上的笑容一滞，他当差这些年，什么时候听过一个宫女敢说改日再去给娘娘道谢这样的话？

就连后宫妃嫔说这话，也得掂量掂量，若不是齐妃有明言，或是天色渐晚，谁敢这般讲话？都战战兢兢，当即前往的。

见成德脸色突然不好，凤翎勾起一抹冷笑，佯装不明所以的发问：“瞧我这记性，都忘记问了，小公公与这位姐姐该如何称呼？”

成德深吸口气，略有些绷脸：“唤我成德便可，她是春喜。”

凤翎颔首：“既这样，令羽便不多送两位了，齐妃娘娘仁厚，想必能体谅我御前当差，不好随意走动的难处。”

她说得坦**，像是真信了齐妃宽厚的话，又像是真在摄政王府得意太久，进宫之后仍未明白形式。

不论是哪一种，成德都觉得她又让人羡慕，又让人觉得可怜。

羡慕是羡慕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摄政王想必待她不薄。

可怜是可怜她居然敢说出这话，齐妃的记恨盘算，绝不是她能承受的。

这样的笑意明媚漂亮。

可惜啊，成德很轻的叹了口气，不久之后，想必就见不到了。

“姑娘感念娘娘的好，有此诚心便好，我等东西送到，也算不辜负娘娘所托，既如此，姑娘好生歇息，我们便先行离开了。”成德奉命过来送东西，没有得命要领人回去，她要过两日再去谢那便过两日，宫里的日子过久了，他就没有了好心奉劝他人的癖好。

言尽于此，成德回眸看一眼绣雾，领她朝外走去。

路过凤翎身边的时候，绣雾稍稍放慢了脚步，她抬眸看凤翎，随后收回视线，很轻的留下了两个字。

‘慎用’。

两人离开厢房，很快便走出院外，不见了踪影。

绣雾特意叮嘱，却不是别用，而是慎用。

说明齐妃送来这东西，并不会显现在明处对她有何害处，齐妃虽权势极大，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做对自己名声无益的事情。

慎用不是不用，齐妃送来的东西，不用是大不敬，用了便开了这口子，以后这东西的供应，怕是源源不断了。

不难想象得到，这东西若是长期使用下去，必然会出现问题。

凤翎把玩手中的胭脂盒子，片刻后才手指收拢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