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尘怔了片刻，随后快速低下头。
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凤翎盯着流尘消失的方向看了会儿，她深吸口气，放轻脚步朝着屋子里回去了，确定云曜不在屋子里，凤翎才又出了门，往厨房过去。
她没点蜡烛，就这么黑灯瞎火去的，小厨房里窗户都阖上了，看着更暗。
凤翎摸黑进去，寻菜刀的位置，找起来虽然慢，但还是找到了。
要下定决心再割自己一刀不容易，但凤翎是个能狠下心来的人，顺着手心的伤痕重新割破，让菜刀上也染了自己的血，随后才一咬牙，弄翻了整个筲箕里面的东西，乒呤乓啷的声响里，还夹杂着凤翎的惨叫。
她就坐在这一堆狼藉里，等待着听见响动的陈嬷嬷发现她。
果不其然，外面很快就亮起烛光来，陈嬷嬷上了年纪，原本睡眠就又少又浅，循着声音过来的还有几个离得近出来看稀奇的小婢女，个个都睡眼惺忪的，只有陈嬷嬷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有神。
凤翎蜷缩在一起，被烛光照到的时候还挡了一下脸抖了抖，故意把自己受伤的手举起来给陈嬷嬷看，紧张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说得委屈又可怜，看上去像是被吓坏了，陈嬷嬷举着手里的烛台照了照四周，菜食落了一地，不远处还躺了把菜刀，烧饼也掉了几个，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半夜不睡觉跑来偷吃的小贼，结果因为不熟悉反倒是伤了自己，说不上恶劣，顶多就是愚蠢。
陈嬷嬷冷着脸问她：“大半夜的，跑这儿来做什么？”
凤翎稍稍抬起一些眼帘来，从手掌缝隙战战兢兢的看陈嬷嬷，一副闯了祸以后的害怕模样：“我……我太饿了……”
陈嬷嬷沉默下来，最终沉声道：“偷东西杖二十，现在大人不在府上，先捆了扔柴房，等大人回来了再罚。”
这话不是对着凤翎说的，旁边看热闹的小婢女们闻言赶紧去叫人，陈嬷嬷一点余地都没留，眼瞧着凤翎手受伤了还是让捆得严严实实，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最后被扔进柴房里，下人们也就都四散了。
凤翎往堆着稻草的地方挪了挪，寻了处相比起来柔软点的地方，她侧着身子，不会碰到手心，凑合凑合吧。
折腾成这样倒也别想睡了，凤翎盯着漆黑处回想遇见的青玄这个道士，依旧很在意那双放在他脸上极为格格不入的眼睛。
在哪里见过吗？
想不起来了。
·
云曜回府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午后。
他一夜未归，满身疲惫回到屋里的时候，没看见凤翎。
流尘比谁都着急，昨晚上听见小厨房的响动他还跟去看了眼，听到陈嬷嬷的吩咐后，悄悄往柴房去瞅过，只不过凤翎背对着自己，流尘以为她睡着了。
这一夜他都在等云曜回来，一直等到了现在。
云曜此刻前脚踏进屋里，还不等陈嬷嬷来禀告，流尘自己就先蹿了出来，把昨晚的事情说了。
“人在柴房。”
流尘盼着云曜赶紧去救凤翎，至少别让她再被那么捆着了，想想都知道肯定特别难受。
云曜额外多看了流尘两眼，轻笑起来：“你倒是很留心她的去向。”
流尘一怔，立刻垂首：“流尘奉命看守而已。”
他耳根有些微红，并没有逃过云曜的眼睛。
这个小哑巴很有些本事，长了一张让他犹豫的脸，不直接对他下手，倒是很懂得迂回这一套。
流尘到底还是年纪小了点。
云曜没多说什么，和流尘耽搁的这点功夫里，陈嬷嬷已经从后院儿过来了，瞧见流尘她还远远的停下了脚步，大概以为是云曜在安排事情。
等流尘闪退身形后，陈嬷嬷才上前，说昨天半夜凤翎起来偷吃东西，被捆到柴房去了，正等着他回来发落。
云曜说好，让人搬了椅子在楼梯旁坐着，等着下人把凤翎押过来。
一夜没睡，到了白日里困得不行，刚睡了一小会儿的凤翎突然又被架出了柴房朝着前头去了。
云曜看她一副狼狈样子，又要故作可怜巴巴的眼神将他看着，又要视线闪躲好似紧张心虚，分寸拿捏得很到位，云曜撑着下巴，被这卓越的演技逗笑了。
凤翎撇见云曜的笑意，丝毫没觉得窘迫，反倒是皱眉嘟囔了一句：“疼……”
她长得好看，这么不经意的看一眼推她的小厮，那小厮还真就愣了一下，放轻了动作。
云曜挑眉：“你哪儿疼啊？”
刚刚一副等着人问的样子，云曜真开口问了，又支支吾吾的不肯答话。
还是陈嬷嬷沉着脸说道：“偷东西吃划伤了手还好意思叫疼？”
云曜侧脸看陈嬷嬷：“伤了手？怎么伤的？”
陈嬷嬷把自己的手伸出来，手指在掌心这么一比划：“摸到了菜刀，从上头落下来，就这么拉了一道口子。”
云曜眯眼，没有说话。
陈嬷嬷又道：“照着规矩，偷东西是要打板子的，虽说只是一口吃的，但不问自取就是偷，奴婢想着她也算大人屋里的人，不好做主打了她，大人瞧，怎么处置才好？”
云曜另一只手轻敲扶手，好半响才意味深长的笑起来：“嬷嬷说的对，好歹也是我身边的人，吃不饱肚子半夜跑出去偷吃的确不像话，以后她与我一同用膳就是，吃的慢不要紧，总不能把人饿着了，人家还以为我府上连个丫头也养不起了。”
陈嬷嬷撇一眼凤翎，叹口气，说这样也好。
云曜顿了一下，又道：“打板子就算了，挨了打又要好些天不能走，素日里也不好伺候着。”
凤翎竖起耳朵听，他准备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浮现，云曜的声音又接着响起：“让她跪着吧，我瞧她挺能跪的。”
凤翎刚提起来的小心思瞬间就坠了回去，她有些幽怨的抬眸，正好看见云曜对着自己笑，笑得还挺好看的，凤翎心头一梗，咬紧了后槽牙。
随后她身上松了绑，立刻就舒服许多。
凤翎下意识先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昨晚上又用菜刀划了一遍，现在皮肉翻飞着，大热天的，幸好没化脓。
云曜不太有耐心的等了会儿，开口道：“还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