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雾侧身，往院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越过凤翎径直进了屋里。

凤翎转转眼珠，大概明白了绣雾的意思，去找了扫帚出来，在院子里像模像样的打扫起来。

没一会儿，果然有人过来，正是方才在前面领路的那位宫女。

她对着凤翎招招手，让过去。

凤翎放下扫帚上前，将她看着。

翠儿这个身份最大的好处，便是不知道眼前人叫做什么也没关系，反正是个哑巴，也不可能开口说话。

宫女领着她往外走，轻声道：“贵人说了午后不许人搅扰，我瞧你左右无事，待会儿便跟着往竹林那边去提前打扫一番，娘娘们午睡后要在那边开茶会，到时候你也候着，若有个什么跑腿的差事，也能派上用场。”

说完，她回头看一眼凤翎，见凤翎连连点头，又笑道：“你倒是乖巧，如今不能说话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娘娘跟前最是喜欢你这样口风紧的伺候着了。”

凤翎垂下眼帘，继续紧跟着。

“说到底你也是沾了贵人的光，不然该留你在院子里做做粗活的。”宫女说完这话便没了声音。

往竹林那边去的人不少，虽说是伺候娘娘们，可凤翎心里清楚，院子里是早就收拾好了的，再忙活能忙活到哪里去？

反倒是到了娘娘们跟前拘谨着才不好。

这个小宫女说的话凤翎当没听见，反正她是愿意去的，如此安排正正好。

点了名字片刻后凤翎便跟着另外几人一块儿出发了，肃宁虽然平日里有人打扫着，可毕竟是旧皇陵的所在了，祭坛也早就已经荒废下来，除了三年一回的祭祖外，皇上几乎从不到这边来。

所以即便有宫人留在这边打扫着，也不太尽心尽力。

如今也是圣驾起行，才把重要的地方都翻整了一遍罢了。

竹林亭中原本的东西都要撤下去，换成从宫里带来的方桌，亭子四周也要挂上竹帷，以免风大起来扑面。

凤翎没干过这么搬来搬去的重活，期间好几次险些脱了手，最终也还是咬紧了牙关才坚持住。

好在这身子比她想象的还要有劲儿一些，到竹林来果然是干苦力来了，虽说早有准备，但凤翎还是累得够呛。

真是有够遭罪的。

不过没时间埋怨什么，搬完东西刚缓口气，连水也喝不上一口，紧跟着便要跑大老远的去端糕点水果过来，有头有脸的宫女只管呼来喝去，跑来跑去的都是像凤翎这样的宫女。

怪不得绣雾说她肯定能到前头来呢。

这种活，她不来谁来？

凤翎被催促着快走，刚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立刻就被人一把拍在后背上，骂道：“做什么？！一点儿活可是苦着你了？还不快走！”

凤翎没回头看骂人的是谁，回头看了也不认得，估计还得挨一巴掌，不如识相一点快点往前。

果然，看她不吭不响的埋头走，身边骂人的声音便没了。

来来回回的折腾，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才终于算是布置好了，亭子里已经彻底变了样子，熏香袅袅，格外惬意。

凤翎等人一直退到小道边上候着，一直到这会儿才缓口气，所有人都在小道边稍微坐坐歇息。

有人来发水袋，凤翎是最后一个拿到的，她喝水的时候，最先拿到水袋的几个人已经说起话来了，声音虽然很小，但她们挤在一起，都是能听见的。

宫里常常走动，大都是熟面孔。

“累死了，娘娘们倒是赏花喝茶，咱们腿都要累断了。”

抱怨的宫女看上去年岁有些长了，想必在宫中呆的时间已经不短，方才领事的宫女们都赶着去前面迎娘娘们，这会儿坐在这里的都是做苦力的四等宫女，这才敢抱怨一句。

有人开了头，大家自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凤翎默默听着，小口小口的喝着水，时时注意着亭子那边的动静。

她在的这个地方位置不大好，竹子挤在一起，缝隙很小，还不知道齐妃到底坐在那儿呢，最好的时机便是各位娘娘从另一侧石径前往亭中时，但凤翎不好贸然起身离开这里，惹人注目的话会麻烦更多。

她不想招惹麻烦。

身上酸疼得厉害，凤翎喝过水便自己揉揉捏捏肩膀和胳膊，一边注意着娘娘们有没有到，一边听那方越来越激烈的抱怨声。

她从前也是这样的，走到哪儿，什么都布置好了，从来不知道原来私下里有这么多的抱怨，可人身处什么位置，就要做什么样的事情，凤翎倒是看得很开，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一直抱怨的。

因为所有人都在说，只有凤翎一言不发，最先开口的那位宫女突然皱眉道：“她是谁？”

有人撇一眼凤翎，轻声道：“瑜春宫的。”说完看她似乎没有理解，又补充道，“就是那个哑巴。”

听到是哑巴，那宫女才神色缓和下来，好半响后，沉声道：“她坐在这里又没什么事，让她到前面去替咱们看着些，别突然有人来了，逮咱们个正着。”

这话立刻得到附和，有人走到凤翎跟前，让她往前面去站着，若是看见有人往这边过来了，便立刻进来，她们就好知道起身站规矩了。

算是半哄劝半威胁，语气不算太好，看上去都有些排挤她这个哑巴。

可这一提议正好解了凤翎的燃眉之急，她正愁没机会起身往前面去找个视线开阔的地方呢，这下好了。

不过凤翎并没有立刻就起身，而是用一种哀求的可怜眼神看着眼前人，似乎并不想被指示去继续干活，她们因为凤翎这样的眼神笑起来，大概是觉得她可怜又可笑，笑过之后继续催促她赶紧去，语气变得有些恶狠狠地，凤翎这才起身离开。

身后传来嘲讽声，凤翎并没有注意听。

她在一颗大树之后站定身形，既可以看到那边的情况，也不至于让自己完全暴露。

没一会儿，对面的石径深处，便有人影依稀可见了。

齐妃身为宠妃，又是此次茶会的发起人，自然是会走在前面的。

大概是因为太期待了，周围安静得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嫔妃们的队伍一步步像是踏在凤翎的心坎之上，缓缓地，朝着近前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