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大侑军队连夜入城,轻而易举就占领了陵安,没有了守城将的陵安城不堪一击,还没来得及防守便被攻破,敌军逃的逃、降的降。

沈长安与喻沧澜带领众将士清理陵安城去了,眉婠便带着君拂放好行囊,换上一身利索的行装就欲出门。

“姑娘,我们去何处?”君拂跟在身后,不解的问道。

“大侑每一座守城将府的武器库正下方,都有一池泉水。战争中一旦城池失守,武器库大门被蛮力打开,机阔启动,武器库地上的铁板断裂,库中神奇‘火石’落入水中,不多时便会爆炸,武器库内所有武器、资料,连同整座将府,都将全被炸毁。”

说着,眉婠与君拂穿过巍峨的将府,来到将府侧室所在的武器库。这是一座规模较为宏大的武器库,里面摆放着的是整个陵安城所有的武器装备以及书卷、信件来往、军事部署、城区地图等等重要的战略物资,一旦大门被人为破坏,所有的资料与弓弩、战车、刀枪剑戟等都会有巨大的损失。

武器库前,是一座巨大的石碑。眉婠走近石碑,让君拂把石碑前的青石板撬开,拨开层层黑土,一个微不可见的石质凸起和凹槽隐约浮现。

将凹槽中的粉尘仔细地清理干净,眉婠两指捏住凸起的石块,用力一转,与一旁的凹陷完美重合。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石碑缓缓向一旁移开,一个只能容纳一人的地道赫然出现。

两人缓缓进入地道,火折子发出昏暗的光。拾阶而下,片刻便到了底。

地底是一方天地,不大不小刚刚够十人容身。正中央是一座巨大的水池,水池内清泉干净清澈。

“这水池上方是活动的铁板,只要大门被破坏,触动机关,铁板从中断开,武器库内摆放的粉状白色石头便会全部落入池中。这种石头十分神奇,遇水便会爆炸,知晓此事的人不足五人,因此就算一般的将领看见落入水中的石头,也不会有什么警惕。早些年,大侑用此法假装弃城,从而使敌军元气大伤,自乱阵脚,他们再反扑而至,敌军全军覆没。”

借着火折子的光,眉婠在墙壁上认真地看了又看,而后小心翼翼地在一处虚按,只听见“咕噜”一声,平静无波的水池底忽然出现了一个洞,池水源源不断地朝出水口流去,不一会儿便放干了一池水。

“让虞王殿下差人将水池积水擦干,再开武器库。”

君拂应了,与眉婠一道出来,边走边说:“这是谁想出来的法子?如此阴损却又高明,若是不知道的人打开这武器库,我们岂不是都要遭殃?”

眉婠淡笑着,低头不语。

君拂继续道:“还好姑娘知道,不然……”

说着说着,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忽然噤了声,一脸怪异地看着眉婠。见她但笑不语,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君拂眉目不禁抽了抽:“姑……姑娘,我去找虞王殿下。”

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

她怎么忘了,她家姑娘可不只是沈朝宁,她骨子里住着的是大侑的永贤公主。

那个传闻中机智聪慧的永贤公主。

见君拂去找喻沧澜,眉婠这才收敛了笑意,吩咐了一声驻守士兵没有虞王命令决不能打开武器库,这才向房中走去。

夜深了,她洗漱完毕,和衣就寝,等着明日议事厅,听听喻沧澜等人今夜的成果。

今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就在陵安城不远处的另一座名叫“盐城”的城池内,守城大将林羡之正身披铠甲,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陵安被攻破,守城将吴志被敌军将领一招秒杀!”

主位上,面容刚毅的年轻男人眉头紧紧皱起,大手一挥,让通信兵下去。

屋内,几位年纪与之相当的小将闻言,议论纷纷:

“将军,大宣此番出兵,是有备而来。有消息称大宣将军沈长安是战神下凡,猛将吴志浴血沙场十几年,从未有人能一招制服他。此人不仅只用一招便收割了他的性命,还未受到丝毫伤害。”

“将军,依属下看,我们应当尽管通知岐阳,请求增兵。”

“将军,岐阳让我们发兵的命令早就下了,将军为何迟迟不肯发兵相助陵安?如今陵安战败,我们也有责任!”

“莫非将军还有什么别的打算?不如说出来让我等听听。”

……

小将的吵闹不休丝毫没有影响上座男人的沉思。他皱着眉不言语,直到吵闹停住,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沧桑:“我自有打算,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私自出兵,违者军法处置。”

说罢,自顾自地离开了议事厅。

小将们不明所以,纷纷抱怨:“算怎么回事嘛!”

“就是,以前将军雷厉风行,这次如此优柔寡断,像是在顾忌什么。”

“顾忌?莫非将军害怕大宣战神沈长安?”

“不可能吧,将军好歹也是刀山火海中拼出来的,怎么会因一个名字就吓得不敢出兵?”

“那你说是因为什么?”

“大人物的心思,我这等小人可猜不透。”

“好了好了,别说了,都回去吧。”

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句,众人这才箴口不言,带着满腔疑虑离开了议事厅。

无人知晓,是夜,林羡之屋内灯烛长亮,他坐在窗前擦拭宝剑,彻夜未眠。

翌日,天色刚亮,眉婠便起了床,君拂早已守候在外间。两人简单地洗漱完毕,便一同来到了议事厅。

议事厅内,沈长安与楚天赐早已等候在那里。

自从昨日沈长安一战成名后,不仅沈懿安深感意外,郑恒更是成了他的跟屁虫。沈长安到哪,他就屁颠屁颠地跟到哪儿,站在大将身后随时恭候差遣的模样。

见喻沧澜还没来,眉婠与楚天赐便自顾自地开始研究着沙盘。

如今陵安已经攻破,按理来说今日一早,趁他们兵力疲惫之时,与陵安所隔不远的盐城就该兵临城下了。但是现在天色已经大亮,盐城还未有动静,反常举动令眉婠与楚天赐有些不安。

“盐城是天堑之城,依山而建,易守难攻,护城河与城墙是大侑所有边界城池中最为牢固的。若是盐城拒不出兵,死守城池的话,我们想要攻进去损失会非常大。”

楚天赐边说边端详着沙盘,在盐城所在的地标处看了许久。

其他人闻言,都围了过来,共同研究着。

眉婠看着沙盘,隐约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又想不起来。

正想着,喻沧澜终于到了。

兴许是昨夜太过劳累,他今日脸色有些差,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

见众人都在,他便直接开口:“昨夜收获颇丰,武器库完好无损,里面有不少上等的弓弩和箭矢,足足有上万支。另外有不少大侑各个城池的军事部署图,我特意拿了盐城的,你们看看。”

他将一份地图铺在案几上,厅内几人便围了上来。

这是一份十分详尽的地图。

盐城之外,护城河深几米宽几丈、干旱季与雨水季水流速度如何都标得一清二楚。

护城墙厚几尺、高几丈也清清楚楚地写着,城墙上的暗哨与塔防有规律地排列着,隐蔽性极好。

城墙之内,住宅部署、军事巡逻、换防、哨塔以及重要的建筑物分布都标的十分详尽。

“画此图之人,倒真是个绘图高手。”

郑恒目瞪口呆,喃喃道。他入伍多年,第一次见到如此详尽的地图。

“此图……”沈长安看着,脸色有些凝重,“太过详尽,反而刻意。”

“没错,我也觉得此图不可尽信。”楚天赐嘟囔着,抬眸望向眉婠,“姐姐觉得如何?”

这些人中,只有他知晓眉婠的身份。他知道眉婠对大侑军事了如指掌,因此他下意识问了眉婠的意见。

眉婠却不理会那些标的十分详尽的图标,反而是在城墙处反复查看,偶尔还用手测量着。听见楚天赐问她,她才开口道:“此图倒是不假,只不过有两个地方被做了手脚,你们看。”

闻言,众人目光纷纷集中到了她手放着的地方。

“盐城之所以被称为盐城,是因为辖区内有几座大山,盛产盐巴,每年都要向朝廷进供不计其数的食盐,这是多大的一座宝库。一般来说,若是被人攻破城池,那么产盐大山定会是敌人最想要占领的地方。

“如此重要的产盐之地,防守必定是无比森严。你们看这里,产盐之地的确是重重关卡、明哨暗哨绵延几公里,似乎十分森严。

众人看了看她指的方向,的确如此。

“五姐姐,此处有何问题?”沈懿安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眉婠也不卖关子,道:“位置不对。据我所知,盐城产盐大山在东边,为了运盐方便,朝廷特意传令,将官道修建在城池以东。可是这份地图你们看,官道在东边没错,可是东边几乎没有防守,所有军事力量全集中在西边。”

“这是为何?”郑恒想不明白,挠着头伸长着脖子。

楚天赐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释道:“若是有人攻破了城池,信了此图去了西边,却是扑了个空。此时敌军定会相信此处不过是个幌子,多半会放下戒备,准备离开。待众人失望沮丧之际,不料此处真的藏有重兵。两军交战,有准备的一方胜算更大。”

“食盐自古以来便是重要的物资,凡占城池者,绝不会放过。”沈长安低沉道。

“那还有一处不对的地方在哪?”郑恒郁闷地开口。为何他觉得这个屋子内,唯独自己像个傻瓜呢?

“这里。”眉婠指着城墙。

“此处有何蹊跷?”郑恒继续问。

“你可知盐城城墙有何特点?”眉婠反问。

郑恒傻笑着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郑恒不明白,不代表别人不明白。

楚天赐眼神一亮,道:“我记得盐城位置特殊,辖区内泥土石头都比别处坚硬,因此盐城城墙比一般的城墙更厚。墙体结实,内有可容纳一人的小室,每个小室内都有一名弩手,是攻城的最大障碍。”

眉婠宠溺地笑笑,对他很是赞赏。

“没错,这是大侑对外宣称的盐城城墙构造。可是狡猾如大侑,怎么会如此大咧咧地将自己的全部实力托盘而出呢?盐城城墙之所以比别处厚,是因为他们不仅只有只有一间小室,而是两间。”

“两间小室?”楚天赐有些意外。

“没错。”眉婠淡笑着,“虽说有小室的弩手作掩护,攻城十分不易,但是也有攻上来的。而且因为墙体有小室的缘故,城墙比一般的要脆弱。因此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再添了一间小室。若是被人攻破了城墙,后面小室中的士兵就会朝着城内倒油,继而点燃大火。城墙角有引线,连接着城门至将府这一段路的所有炸药。一旦爆炸,后果不可估量。”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

“除非我们有能力在他们倒油之前,毁掉城墙或者销毁所有引线。”

她笑意盈盈看着众人。

喻沧澜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设计此城的人,当真是丧心病狂。”

眉婠唇角抽了抽。

楚天赐却好似知道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低咳了几声,道:“我们得商讨一个对策出来。”

沈长安面色严肃,想了想说道:“攻城是下下之策,最好是引他们出城,解决掉主副二将,再趁城门未关之际,强行入城。”

“城墙上的小室怎么办?我们入了城,他们仍旧会倒油点火。”喻沧澜反问。

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他指了指地图,道:“城墙分为左右两块,我与懿安负责左边,安王与郑恒负责右边,只要小室中人敢冒头,杀无赦!”

看了看几人的面色,他复问:“大家觉得有困难吗?”

“这有何难!”楚天赐一脸桀骜,眼神放光,似乎很是期待这种直接却又血腥暴力的手段。

沈懿安却歪着脑袋问道:“若是他们不露头、只露手倒油呢?”

“这有何难?砍掉双手就成了!”楚天赐兴奋道。

沈长安却赞同地点点头。

眉婠忍不住挑眉。当初她设计这个城墙时,可没想到会碰上这两个人。不过这种强硬又粗暴的手段,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只是巧了,她眼前这两个人都会。

议事完毕,几位男儿去了军营勘察,眉婠与君拂跟着喻沧澜去了陵安城墙之上,只见日上三竿,正是晌午,盐城方向却一点儿要发兵的迹象都没有。

“这盐城守城将还真沉得住气,看来他真的准备死守盐城了。”喻沧澜小小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殿下,盐城守城将的快报还没来吗?”眉婠问。

“尚未。这个守城将似乎十分神秘,很少有人见过他,平时都是他的部下四处巡查,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这倒是奇了。”眉婠被勾起了兴致,“既然如此,我们去宣战吧,看看这个大将能忍到几时。”

“也好。”喻沧澜脸上乌云转晴。

正说着,有小将风风火火地跑来,手中扬着一封密信:“殿下,镇西捷报!”

“快来看看!”

喻沧澜三步并两步,从小将手中接过快报,匆匆扫了一眼,面色大悦:“三哥在骆江大破敌军,敌军首领被杀,这可是西戎战力最强的军队!”

眉婠看着快报,忍不住勾起了唇:“真不错。”

“收服西境十二国,指日可待!”

眉婠也自信满满地看向盐城方向:“既如此,我们可不能拖了后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