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再次踏入养心殿,眉婠一眼便看见那个儒雅的小小少年立在案几旁,成堆的卷宗放在一侧,等待阅览。
他身后,站着穆淅。
听到动静,喻沧澜抬眸,望向门边。
“虞王殿下。”三人行礼。
“沈姑娘,快起来。”他急忙去搀扶三人,“这些虚礼就不要了,知道你舟车劳顿,但是请你过来,是受了三哥嘱托,有事要与你商议。”
喻知白的意思?眉婠想也没想,道:“殿下请说。”
喻沧澜展开一张巨大的地图,稍有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丝丝兴奋:“大战开始了!”
眉婠与楚天赐对视一眼,后者眼眸里仿佛射出了王者之光。
眉婠轻蹙秀眉,问道:“大侑兵临城下了?”
“没错。”喻沧澜神情严肃至极,“不止如此,南越也已经发兵,加上早已交战的西戎,如今的大宣三面受敌,三线交战,形势不容乐观。”
“太子殿下的意思呢?”喻知白既然嘱托了喻沧澜,定有他的安排。
喻沧澜拿出一封信,道:“哥哥与曹大将军在西线的战斗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导权,西境十二国连连败退,于我们而言局势十分乐观。”
“嗯。”眉婠将信粗略看了一遍,交给楚天赐后,略微思索,“这样看来,南线与北线的兵力部署十分重要。殿下在信中言明,大宣兵分三路,势必会减少每一路的兵力,面对两个大国的全部力量,战事将十分严峻。”
“意思就是必然会打以少对多的战役是吗?”楚天赐将信死死地攥在手中,眸中寒意涌现,从未见过这样阴冷的他。
楚百弦的死再次浮现在他脑海。
“天赐!”眉婠急忙拽住他的肩,“深呼吸。”
楚天赐回过神来,掌心全是冷汗。
喻沧澜见楚天赐恢复常态,这才道:“御北大军已经出发前往边境,沈长安担任主将。三哥信中说,待你回来,你我一道前往,协助沈将军与大侑对战。”
与大侑对战?
眉婠心中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我与你们一道。”
楚天赐将信笺还给喻沧澜,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
“平南军呢?”眉婠看着地图,轻轻蹙起了眉头,“是我三哥四哥双将镇守吗?”
“没错。”喻沧澜在地图上沿着一条线滑下去,“另外,八姐已经动身,准备前往南线,此时应该正在贵府。”
“到沈府做什么?”眉婠不解。
“与南越对战,士兵们容易受潮湿环境以及雨林虫蛇的影响,因此需要随军女医。”
“蔻蔻?”眉婠一愣,转而勾唇一笑,“这两人秉性倒是相投。”
“既然如此,我们何事动身?”喻沧澜看向两人,询问道。
“现在就走。”眉婠看着地图,眼底情绪不明,“守住边界,拿下大侑第一座城池——陵安!”
穆淅这时拱手道:“属下会留守大宣,及时通传消息。”
半个时辰后,几匹骏马自华沂出发,向北边飞驰而去。与此同时,华沂城南面也有两匹骏马正通过城门,向着南面而去。
大宣皇宫,宣成帝站在宫门口,眺望着远方,便衣素服,负手而立。
一旁,海公公小心地将外袍披到宣成帝身上,轻声询问道:“陛下,虞王殿下与八殿下已经离开了,您回宫吧?”
“回。”宣成帝深吸一口气,继而转身,不再回头。
大宣命运,尽付尔等之手!
几日后,眉婠等人终于赶上了大队伍。此时的御北军刚好到了前线,刚刚驻扎在距离陵安城不远的地方。
见到他们到来,沈长安带领沈懿安、郑恒两位左右前锋前来迎接。
“虞王殿下!”
“不必多礼。”喻沧澜急忙将几人扶了起来,“情况如何?”
“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正打算议事。”沈长安将几人引进了议事营帐,“前两日他们来宣战,我们按兵不动,就等着你们到来。”
“有陵安守城大将的快报了吗?”
众人坐定,眉婠询问沈长安。
“在这里。”
接过沈长安手中的快报,眉婠秀眉轻挑:“吴志?”
“朝朝知道此人?”沈长安问。
“略知一二。”眉婠勾起一抹笑,“这个人嘛,蛮力倒是不错……”
与此同时,陵安城内。
夏日酷暑已经到来,烈日高升,烘烤着大地,陵安城内早已是一片火热。
陵安守城大将吴志肥头大耳、身披铠甲,尽管议事厅已经放了好几盆冰,他仍旧热得汗流不止,油光满面。
议事厅内,还有三位小将,几人手中拿着同样的一份快报。
“将军,大宣军队已经到了不远处的渡河边,安营扎寨了两日,头两天我们派人去宣战,他们都不理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其中一位小将问道。
“能有什么阴谋?大宣那群傻子若是能想出什么阴谋,这么些年还会屡战屡败吗?”吴志不以为然,“此次大侑挂帅大将名叫沈长安,此前倒从未听过此人,你们可知道?”
众小将皆摇头:“我等不知。”
吴志将手中快报揉成一团,随意擦了擦脸:“无名小辈不足挂齿,应该是个刚进军营的小娃娃,看我怎么一刀砍掉他的脑袋!”
“将军威武!”众小将高呼。
吴志哈哈大笑,满脸肥肉抖动:“通知好将士们,准备随我去渡河宣战!”
渡河边。
大宣军帐中,同样是炎热难耐,每过小半个时辰,便有后勤兵换新鲜的冰水进来,用以缓解账内炎热。
喻沧澜与沈长安在主位坐着,下首两行依次坐着眉婠、楚天赐、君拂,以及左右两位前锋郑恒、沈懿安。
账内正在议事,眉婠手拿快报说道:“陵安大将吴志是侑威帝在世时第十届武举状元,保卫陵安城已有十余载。此人武艺高强,一身蛮力无人能敌,他惯用的武器是一柄长锤,重千斤,一般的武器根本抵挡不住。”
“靠蛮力吗?”沈长安一身白色战袍,飘逸俊朗。
“与我的路子倒是有些相近。”楚天赐挑眉,隐隐有战意。
“这两天他们派人挑衅,我们都视而不见,想必今天他就会亲自前来,正是我们拿下陵安城的机会。只要在此诛杀了吴志,陵安城群龙无首,我们不必攻城便能轻松接管。”喻沧澜盯着地图,严肃道。
正说着,便有通讯兵在账外通报:“将军,敌军吴志在营前宣战!”
“来了!”楚天赐起身,“这一战便让我去吧。”
郑恒与沈懿安却没动,静静地等着沈长安的吩咐。对他们而言,沈长安说什么便是什么,一切行动都听沈长安的指示。
“天赐,对方力量也不弱,与之硬碰硬不是最好的打法。”眉婠道。
“没错。”喻沧澜看了看沈长安,又看了看楚天赐,“这一战就让沈将军去吧。”
“长安领命!”沈长安起身,接过他手中令牌。白袍一挥,大步跨出营帐,郑恒与沈懿安急忙跟上。
调兵遣将完毕,沈长安只带五万精兵和左右前锋离开了营地。
渡河边。
两方兵马对阵,乌压压的全是人头。已近晌午,日头毒辣,河风起,依旧吹散不了炎热。
两支队伍的最前方,分别是跨在马上的沈长安和吴志。
沈长安白袍加身,未着铠甲,俊朗的脸上刚毅严肃,沉着稳重。河风拂过他的衣襟,白袍飘扬,如谪仙入世。
另一边,身着精铁打造的铠甲的吴志,已经被热得汗流浃背。看着沈长安如此装扮,他有些羡慕,也有些不屑:“哪里来的小将,嚣张至此,速速报上名来!在老夫跟前耍威风,老夫一锤定将你五脏六腑锤扁压烂!”
“无名小将沈长安。”他开口,声音舒朗。
“你就是沈长安?”吴志哈哈大笑,话语更加不屑,“生得这样一幅样貌,与女子何异?连尔等白面书生都能上战场,大宣果真是没人了!”
“莫非只有你这野蛮屠夫能上战场吗?”沈长安笑得疏阔。
“无知小儿,拿命来!”吴志一生纵横,受尽无数追捧,从未有人说他是野蛮屠夫。今日被眼前那白面书生一激,他瞬间炸了。
“驾!”
双腿夹紧马肚,用力拽了拽马缰,吴志挥着大锤朝沈长安冲来。
见状,沈长安也拉紧缰绳,朝他冲去。
顿时,两方军队的号角声冲天而起,战鼓声声,一声比一声急促,渡河边终于有了动静。
两匹战马马蹄声阵阵,相向而来,很快便迎面撞上。
吴志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手中长锤舞动,朝着沈长安战马铺面砸来。
杀人先杀马,诛人先诛心。
吴志战场经验何其丰富,只一锤便将沈长安坐骑锤得嘶鸣一声,倒地不起。
说时迟那时快,在战马倒下瞬间,沈长安双腿借力,在马背上虚踏,腾空而起。他凌空
翻了个跟斗,长剑直直地刺入吴志脖颈。
此刻,吴志长锤尚未收回,他老肉横飞的脸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双目怒睁,嘴角鲜血喷涌而出,顺着拉碴的胡子滴落到铠甲上,血染一片。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沈长安长剑移动,锋利的剑刃割断了吴志的脖颈,他圆滚滚的大脑袋滚落到马下,死不瞑目。
两方军队里,战鼓声和号角声已经戛然而止,鼓手早已震惊在原地,手中战锤掉落都没发觉。
“吴将军居然被无名小将一剑斩落马下!”大侑军队中,不少将士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觑,身下战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惶恐,开始躁动不安。
与之相反,大宣军队中,五万精兵眼见自己的大将一剑便斩杀了敌方将领,顿时士气大增,号角声再次冲天而起,鼓手急忙捡起鼓槌,连连敲击。
“冲啊!”
郑恒与沈懿安面上喜色早已掩饰不住,厉喝一声,两人带领着数万铁骑直冲对方。
大侑没了吴志,士气早已受挫,此番见大宣来势汹汹,纷纷丢盔弃甲,狼狈逃窜,不知多少步兵被自家铁骑踩死,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可是他们的战马却不敌大宣精挑细选的五万精兵的战马,很快便被大宣团团围住。
经此一役,大宣俘获战俘八万有余,战马三千匹,粮草不计其数。驻扎在陵安城内的士兵们只能开城投降,少数士兵趁乱逃脱,自此隐姓埋名、解甲归田。
沈长安出师首战,一战惊天,大获全胜,并从此获得了一个名号:战神。
此乃后话。
提着吴志首级回营,一路上战士们欢欣鼓舞,围着沈长安庆贺。营帐内,喻沧澜儒雅的脸上满是欣喜之色:“沈将军真是神勇无敌!”
“臣幸不辱命。”沈长安并未将首级丢到账内,而是交给沈懿安包了起来,才带进帐中,兴许是考虑到账内有他亲妹妹的缘故。
“传令,今晚入陵安城,犒赏三军!”看了看眉婠与沈长安,喻沧澜心情大好,稚嫩的声音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