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她主动将碗筷洗干净,他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你装点一下晚上去看朋友要带的东西,这些小事交给我。”

乔恨秋出身豪门,兴许有留过洋的缘故,没有太多资本家小姐的毛病。

心里过意不去:“哪能这样直接当甩手掌柜。”

“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何况这是我的荣幸。”傅安洲挡在她前面,占据了整间厨房,她被挡在身后,实在插不上手,索性不再坚持。

就像他说得,他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真的是这样吗。

有时候她觉得其实他一点都不老派,甚至还有很多西式绅士风度。

她整理好去医院要带的东西,准备出门时,他已经收拾好了:“我送你一程。”

这么晚了让她一个人走夜路,他不放心。

她不想打搅他更多,拒绝了:“这一日折腾下来你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这里离医院不远,我一个人去也无妨。”

傅安洲:“你就当我出去散步,消消食。”

这下她没话说了,路不是她家开的,她无权干涉别人走路。

下楼时,他很自然接过她手里的箱子,陪着她一块去医院。

江停雪睡了一会儿,有医院里的护工送来晚饭,她那时没醒着,这会儿才睁开眼睛,方觉有些饿了。

抬眼便看见乔恨秋和身后的男人,于是她便笑了一下,总觉得他们走在一起很般配。

“秋秋,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乔恨秋不想被悲伤左右,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如微风和煦。

“梦到我去参加你的婚礼,给你当伴娘。”

“小秋,你说我能等到这一天吗?”

“一定能。”乔恨秋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扶着她起身:“你不做伴娘,我不嫁人。”

江停雪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尖,难得笑得这样开怀:“你呀,尽说傻话。”

“不是傻话。”她任性道。

替她支了个小桌板,方才借花献佛的将晚膳拿出来。

“我喂你。”

“不用。”江停雪尽管虚弱,这会儿还能自己吃饭。

瞥了一眼在她后头一本正经的男人,轻声问:“这是你爱人?”

乔恨秋立即否认了:“不能乱说,傅先生刚好有事来上海,顺路而已。”

傅安洲知道她会否认,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跟自己撇清关系。是呀,她有婚约在身,跟自己保持距离也是应当。

只是这样想着,还是有些酸涩。似乎陪她来过了,这会儿再无名无份的待下去便不合时宜。

起身道:“我在外头,有什么事可以喊我。”

乔恨秋微微颔首,看着他出去的背影。

江停雪意味深长一笑,浅浅道:“小秋,他喜欢你呢。”

“怎么会。”乔恨秋当即否认。

江停雪恨不能拿手指戳她:“秋秋,男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乔恨秋故作生气道:“你再乱点鸳鸯谱,我可真要生气了。”

可是她却好像要跟她较劲到底了,也不知在急些什么。

也许是知道自己命数将近,所以便没太多顾虑。

“秋秋,能为你做这么多的男人不多,这世上有多少真心喜欢呢。”

这回乔恨秋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一本正经道:“停雪,我有婚约,你知道的。”

江停雪不明白:“秋秋,现在是民国,娃娃亲哪里做得数。与你定亲那人,你喜欢他吗?你若不喜欢,谁还能强迫你不成。”

她不说话,江停雪似乎明白了,叹了口气:“可惜了。”

又说:“秋秋,窗外那人喜欢你,若你不喜欢他,还是应当与他说清楚。”

乔恨秋似乎有些为难:“话虽这样说,可他从未表达过,这样冒失过去拒绝,万一你猜错了,会不会显得我自作多情?”

江停雪:“秋秋,我不会猜错。但这样做,于他而言,也很残忍。他不说出来也许是为了能继续对你好,若是被你拒绝了,只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乔恨秋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照顾她吃了晚饭,将食盒清洗干净,由她一个人休息,出去时悄悄带上了门。

她不该继续掩耳盗铃,享受着他的好,虽然从前在乔家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小姐,不代表她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付出。

医院长长的走廊幽深寂静,她走到他跟前时,他正望着不知名的地方愣神。

看见她便微笑了一下:“你朋友还好吗?”

乔恨秋实话实说:“她不太好。”

“吉人自有天相,别太担心,免得伤了身子。”他安慰了句。

乔恨秋“嗯”了一声,却在想其他的事。关于她跟霍九的事,不知该怎样跟他说清楚。

后来干脆把心一横,轻轻一笑:“傅先生,我先头许了人家,可能你不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从来不是被蒙在鼓里,如今被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终于不能继续当作无事发生。

“对不起。”

乔恨秋讶然:“该道歉的是我。”

“不是……”他有些底气不足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有婚约在身。”

“你知道?”这回轮到她惊讶了。

“对。”傅安洲已经暴露了自己是道貌岸然的小人,不想再藏着掖着:

“所以是我打扰了姑娘。”

乔恨秋看他光明坦**的模样,突然有几分怀疑江停雪的说辞。

这坏丫头若不是病得糊涂了,就是有心拿自己开涮。幸好她悬崖勒马,没有说出更多难为情的话。

不然她劝傅先生及时止损,傅先生本性善良、乐善好施,结果一头雾水,她多难堪。

从前在外求学时,的确有不少男同学表达过对她的好感,但她有自知之明,她还没有倾国倾城到是个男人就为自己尽折腰的程度。

乔恨秋心底的石头落了地,傅安洲等着她对自己更多的宣判,比如告诉他——她很爱她的未婚夫,希望他能适可而止。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他该见好就收的,如果以后还想再见她。

但他似乎不懂这个道理,也好像搭错了筋,不该打破茶壶问到底,却自虐般想要一个结果:

“我能听听你跟霍军长的故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