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想到,她俩住到了佛寺里。
齐治平去请她俩,她俩说要“夜宿西灵寺”,过一晚超凡脱俗的生活。有谁想到,这一宿,竟然“宿”出一场人生的大戏。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林雪峰返回湖边,大家兴犹未尽。林雪峰便说,老杨已经准备好晚饭,等着大家呢。如果没有尽兴,明日再游也行。于是大家上了车,面包车便沿着一条马车和牲畜辇出的车辙,颠簸着驶上绿草茵茵的山掌,朝一顶帐篷奔去。驶近帐篷,帐篷门口站着一位中年男子,见到车,便迎面走了过来。
下了车,林雪峰和那男子握握手,把客人一一介绍给他,然后向客人介绍道:“这是天池乡的第一个养羊专业户,现在是闻名遐迩的致富能手,大家叫他老杨好了。”客人跟他握手问好,说了几句久仰大名之类的客气话。
晚饭是手抓羊肉,就安排在帐篷附近的草地上。
在石头支起的三叉上,坐着一口大锅,锅下面燃烧着的劈柴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老杨见这帮城里人无拘无束的样子,也就自然了许多。他拿过火皮袋,盘腿坐到三叉旁,像表演似地很艺术地抖一抖,火皮袋里便充满了气,一推,一股气流便吹进三叉里,火焰就随着他的一推一抖,沿着锅帮往上直窜。
站在一旁的小佳看得出神,她蹲下来,讨好似地问老杨:“杨伯伯,让我来一下行吗?”
老杨呵呵一笑说:“行呀,有什么不行的。”说着站起身,把火皮袋交到小佳手上。小佳接过火皮袋照着老杨的姿势盘腿一坐,拿出一副架式。老杨弯腰把操作要领交给她,她便按照要领操作起来。那知这东西看着简单,做起来很难。那火皮袋在老杨手里开合自如,行云流水,犹如太极。但在小佳手里,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使她出尽了洋相,从三叉里吹出的炉灰弄得她灰头土脸的,一副狼狈相。她突然扔下火皮袋,站起身,跑过去依偎在彭大鹏的身边,眼睛里便汪上两汪清泪。
彭大鹏掏出手绢,一边擦去她脸上的炉灰,一边安慰道:“这是一门技术,杨伯伯刚开始使用的时候还不如咱们小佳呢!”他冲老杨喊道,“是不是呀?”老杨会意,便一边附和着,一边逗她,三两下子,就把她逗乐了。大家跟着她笑,笑声飘扬在辽阔的草原上。回巢的鸟儿盘旋在傍晚的天空中,发出快乐的鸣叫,与地上的笑声合成一曲天然的乐曲,回**在洒满晚霞绚丽的天边。
第二天,庞金玲和李尔娇从佛寺下来,沿着湖边花草丛中一条细细的小径往昨日约定的与大队人马汇合的地方前行。初升的太阳斜照在西边的山坡上,挂着露珠的花草反射看阳光,像颗颗宝石晶莹闪亮。勤勉的山鸟啾啾啁啁从花草丛中飞起,开始新的一天快乐的生活。
庞金玲昨夜睡了一夜很久以来少有的囫囵觉,清晨起来,顿觉神清气爽,仿佛回到从前的自己。她与李尔娇有说有笑,兴致盎然。湖面静如镜面,淡淡的薄雾从湖面升起,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小佳像一只欢快的小鹿,蹦蹦跳跳奔问离帐篷不运处的一条小溪。蹲在溪边,伸手掬起一捧水,溪小冰冷剌骨。她皱一皱眉,闲了眼把水洒在脸上呼噜呼噜搓几把,感到透心的凉爽。
齐治平和枊晓燕走过来,与小佳互相问声好,说些悄皮话,逗小佳取乐开心。
林雪峰和彭大鹏算完老杨的所有费用,交了钱,收起他们带来的小帐篷,装车待发。
老杨在帐篷旁支起一块平整的石板,上面摆下奶酪、乳饼、酥油奶茶和锅盔,扑鼻的香味弥漫在清新的空气中,令人胃口大开。
早饭后他们谢别老场乘车向湖边进发。
与庞、李会合后,彭大鹏见庞金玲精神很好,脸色红润,前额上泛起亮光,心中窃喜,问候道:“昨夜睡得还好吧?”
庞金玲双手合掌,笨拙地念了句阿弥陀佛,之后微笑道:“托佛祖加持,一夜安眠,静如涅槃。”
大家见她像换了个人似的,开心而笑。李雪峰打趣道:“庞主任在佛寺住了才一夜,就顿悟佛性,看来与佛有缘,是个福根深厚的人,这里向你道喜了!”
“哪里哪里,”庞金玲把手搭在她身旁的李尔娇肩上,说:“寺里师傅说了,人人皆有佛性,但被‘无明’所蒙蔽,所以成不了佛。”
齐治平插进一句,“但愿大家全都成佛,好去普度众生。”
这样说说笑笑上了车,车驶上了返回的路。
次日,庞金家。
老郑见老婆去了一趟永金,萎靡不振、恍恍惚惚的状态有所改善,更加怀疑她跟彭大鹏关系暧昧。他早已不想维持这一名存实亡的婚姻,但一想她与别的男人有染,他的心里还是免不了生出丝丝酸味。他明知故问道:“见着他了?”
庞金玲当然知道这个“他”所指为谁。她也约略明白他的怀疑。实际上,她和“他”没有他怀疑的那种关系,但她不否认她对“他”的爱慕。她向往过“他”的身体,多少次幻想着投进“他”的怀抱,得到“他”的抚慰甚至**。她极力克制着这种欲望,她在心里无数次咒骂自己,骂自己的无耻的和“****”。但她越是克制,这种欲望越加强烈。
人是感情动物,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否定这一点。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天地间最简单然而也是最复杂最难解的方程式。深陷其中的男男女女,仿佛着了魔似的,无一不被烦恼和困惑所缠绕。这种感情跟职业无关,跟年龄无关,跟婚姻无关,甚至更道德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她知道她就深陷这种感情的泥沼不能自拔。
所以,自己的丈夫(尽管是名义上的)怀疑她的“不贞”,她不想辩解,但“他”是无辜的,“他”不能受这不白之冤。于是她平静静地说:“明明知道我是陪小佳去看她的恩人的,还故意这样问。哎,听你这口气,好像我和他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儿似的?”
老郑看她一眼,便望着别处,酸溜溜地说:“有没有什么你清楚。”
“我清楚什么?”庞金玲说,“我跟你说,你怎么怀疑我,骂我,打我,我都认了。但你不能猜疑人家小彭。看在这么多年夫妻的份上,请你相信我,小彭是无辜的,你不能无端怀疑人家。”
“呵呵呵,”老郑讪笑着,“好,我就相信你,他是无辜的。”稍停他说,“实际上我们说这些都没有用。我早就给你自由了,就差一张纸。我要给你这张纸,可你说要等小佳大学毕业再要这张纸。我依你,就这样熬到小佳成人的那一天。”
“谢谢,”庞金玲觉得这样聊下去实在无趣,就站起身向卧室走去,临进门时她回头对老郑说,“你是个好人,你会有好报的。”说罢进了卧室,轻轻地把门关上。
程少青去枊晓燕宿舍,枊晓燕不在,只有李尔娇,一个人歪在**看书。她一看他那架式,多少有点兴师问罪的意味。就一骨碌翻起身坐在床沿上,不屑地看着他问:“你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程少青瞪她一眼,“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跟那姓程的外面鬼混去来。”
李尔娇不好气地说:“是咋的,不是又能怎么样?”
“这么说你跟他睡一个帐篷里了?”
李尔娇鄙夷地盯着他毫不客气地回敬道:“程少青,说你无耻你还不接受。你成天就想着裤腰带以下的那点事儿,所以把别人也想成你那样。简直就是个无赖,流氓!”
“哈哈哈,”程少青放浪地嘲笑道,“我流氓?可我没有跟别的女人去鬼混!”
“你出去,”李尔娇噌地站起身,指着程少青的鼻子说,“我不想跟一个无赖说话。”
“哼哼,”程少青鼻子里冷啍着,两手卡在腰里踱来踱去的。踱了两圈,突然站在李尔娇们面前质问道,“我是无赖?呵呵,笑话!”之后他突然提高了嗓门怒吼道,“那你是什么东西,啊?你就一个不知羞耻的婊子,婊子,婊子!”
“吼什么吼,”柳晓燕恰在这时走了进来,她瞟一眼程少青,问他,“你说谁是婊子?”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希望你最好别插嘴。”
“是吗?”柳晓燕冷冷地说,“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这得问你,”程少青倒打一耙,“谁让你把她留在你家的。”
“我不留她,难道让她睡到马路上去。哎,我说你这人,好赖人家也叫着大队长呢,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呀!”
“好,好,好,”程少青两手手掌朝向她做出制止的手势,“我讲理好不好?”他用手指着李尔娇,偏着头看着枊晓燕,“她是不是我的老婆?”
“是不是那得问她,”柳晓燕揶揄道,“我知道过去是,现在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嘛!”
“嫌胡搅蛮缠你走呀,我又没有跑到你家去缠你。”
“好,我走,”程少青面朝李尔娇,“我最后一次问你,你跟我去还是不去?”
李尔娇十分肯定地回答道:“除非你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跟你去办手续。”
“你休想!”程少青说罢,气咻咻地走了。
枊晓燕见李尔娇呆头呆脑的,就坐在她的身旁安慰了几句,之后问她:“他是不是接你来了?要不给他个台阶下?”
“他哪是接我来了,是兴师问罪来了。”
“他兴什么师问什么罪,咱们又没干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他一口咬定我和彭大鹏一个帐篷睡了。”
“什么?”枊晓燕惊问道,“你没跟他解释你是和庞大姐住佛寺里的吗?”
李尔娇摇摇头:“没必要跟他磨嘴皮子,任他怎么想好了。
“你看这事,只顾跟他斗嘴,我怎么也没有跟他往清楚里说呢!”枊晓燕后悔道,“这下坏了,他以为你默认你跟彭大鹏睡一个帐篷的事了。”
“那又怎么样?”李尔娇说,“反正不跟他过了,他管我跟谁睡呢。”
“就他那小心眼,谁知道整出什么事来,说不上把怨气往彭大鹏身上撒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尔娇说,“我妈被停职了,成天窝在家里,心情极为不好。我还是回我妈那儿,多陪陪她,等她的事有个眉目了,我上法庭去离婚。”
“好吧,”柳晓燕理解道,“床先放我这里,哪天想住了,随时过来。”
“好的。”李尔娇说着收拾好洗嗽用具和换洗衣物,出了门,向柳晓燕摆摆手,向娘家走去。柳晓燕半举着手回应李尔娇的手势,呆呆地望着她,不知她何时能够走出不幸的婚姻笼罩下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