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然做好早饭,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见彭大鹏睡得正香,不忍叫醒他。她坐到他的床边,偏过头依恋地望着他贪睡的样子,禁不住伸出手摩挲着他散乱的头发,低头吻吻他有点前突的额头,心中默念道:如果你是一只迁徙的大雁,这里就是一片丰饶的湿地,停下来歇歇脚吧,补充够充足的能量,养好饱满的精神再振翅起飞,翱翔蓝天;如果你是一艘劈波斩浪的航船,这里就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港湾,停下来避避风吧,加足了油再去远航;如果你是一名无畏的战士,这里就是你温暖的家,就这样好好睡一觉吧,等冲锋的号角一响,再勇敢地冲上战场!
彭大鹏仿佛听到了恋人的心声,他的脸上洋溢着甜美的微笑,嘴动了动,说了句只有他的恋人才听得懂的梦话。章子然微笑着,伸出食指将他额头上沁出的细密的汗珠擦去。彭大鹏醒了,他睁眼见章子然依恋地望着他,便伸开胳膊打了个哈欠,双手捧住她的脸。章子然低下头,赏给他一个温润的吻。
“几点了,我睡过头了吧?”
“想睡就再睡会儿,这里没有钟点,先生。”章子然笑眯眯地说。
彭大鹏笑笑,翻起身,边穿衣服边说:“这一觉睡得好香啊!”
洗漱完毕,章子然就把早饭端上餐桌,有说有笑地吃起来。两人那么默契,在一夜之间,他俩就在说说笑笑间定下终身。昨晚他俩约定,于明年适当的时候,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然后相互守望着,携手走过他们的一生。
吃过早饭,章子然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用她憋脚的粤语调侃道:“先生,早茶吃过了,下边干点什么呢?”
彭大鹏故作惊讶状:“下边?你说能干点什么呢!”说罢哈哈大笑。
章子然猛然回过神来,放下碗筷,捶着他道:“你坏,你坏,你坏。”之后她嗔怪道,“我说得是正经话,你别不要脸!”见他半天不说话,玩笑道,“出来没几天,想家了?不会是那边也有人在等你吧!”
彭大鹏极度夸张地剜她一眼,佯作生气状,做了一个剖开胸膛的样子,表情极度“痛苦”地说:“我现在就把心掏出来让你看看,它里面除了你,看看还有没有装别的人。”
章子然正色道:“行了,将军阁下,你不掏,我也看得见你的心。”然后挥手做了一个缠绕的动作,唱道,“将军拔剑南天起,我愿作长风,绕~~战~~旗~~。”
彭大鹏揽住她的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望着她说:“宝贝,既然是将军,他的位置就应该在战场上,而不是在爱人的臂弯里儿女情长,你说是吧?”
章子然怔了一下,她绕旗的手停在空中,睁大眼夸张地看着她的恋人:“你想干吗?”
彭大鹏正经道:“我想到你们公司看看,能不能给个方便。”
“让我再当一次间谍?”
“不,是让你光明正大地当一次红娘,给我牵个线搭个桥。”
“我明白了,”章子然恍然大悟似地说,“千里迢迢跑过来,原来是奔着工作来的,我还以为是专门看我来的。我自作多情了,我真傻!”
“不是这么回事,”他玩笑道,“不是多情了,是你多心了。”
“是吗?”章子然不解地望着彭大鹏。
“我是为了咱俩能够长长久久厮守在一起。”
“不做将军了?”
“让将军见鬼去吧,呵呵呵!”
“那你怎么让他见鬼去呢?”
“我不是发给你了一套资料吗?”
“噢,”她猛然拍一下自己的脑门,“我把这事给记忘了,该死,该死!”
彭大鹏失望道:“你把它忘了?”
“不是把它忘了,”章子然急忙说。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儿来表达她到底“忘了”什么,就直言道,“我把它送给我们的老总看了,忘给你说了。”
彭大鹏急于知道“老总看了”的态度,问她:“你们老总是什么态度?”
“他说他抽空去一趟永金,如果有必要,至少派人去考察一下。”
“好,”彭大鹏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很好!”
章子然眨巴着眼睛,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她望着她的恋人,慢溜溜地说:“你的意思是把我们公司引到你们永金去?”
“对,”彭大鹏肯定道,“到时候把你争取到那边,咱俩不就长长久久了吗!”
“对呀,”她兴奋得手舞足蹈,“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
“不瞒你说,”彭大鹏说,“我们公司的体制改革以后,将有大量的人员富余下来,这就需要开辟更多的渠道安置这些人员。就是这么想到的。”
“明白了,”章子然道,“你这是一石二鸟,公私兼顾,我服你了。”说着凑过去,搂过他的脖子奖赏他一个深深的吻。
“好了,咱们可以到你的公司去了。”
“遵命!”
很不凑巧,他俩赶到南郭游艺公司,公司领导刚刚飞到另一个城市。出了南郭公司,彭大鹏满脸的失望。章子然则以这座城市的主人的姿态劝慰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今天带你去市区转转,然后我们去深圳。”她像吃了兴奋药似地玩笑道,“将军同志,您应该亲临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亲身感受一下,什么叫改革,什么叫开放,什么叫市场经济。然后回到您的战场上去,挥洒自如,创造属于您的战争奇迹。您觉得如何,将军同志?”
彭大鹏佯装正经道:“没想到,我们的子然同志,不仅是位出色的园艺师,而且还是位天才的诗人。好,子然同志,下边就交给你了,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你这坏人,一肚子坏水。”章子然捣了他一拳,站起身说,“好了,不跟你贫了,咱们出发吧!”她拉起他的手,打辆出租车,前往“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去“视察”。
“视察”只能是走马观花式的,主要是去“感受”,感受前沿阵地的那种氛围和战地的生活气息,感受累累战果给他心灵带来的巨大震憾。并透过这个窗口和观察哨,了望一下外面的世界和全球形势的发展,给他和他的事业以刻骨铭心的启示。怀着这样的心思,章子然带他在饱览现代都市风光的同时,重点浏览了最具代表性意义的一些街道和区域,比如名扬四海的会展中心、繁华似锦的商业街区、气度非凡的写字楼、充满现代气息的高新技术开发区、面向世界的出口加工区等等。每到一地,章子然都以半个主人的姿态豪迈地向他诉说着这座古老的城市是如何焕发青春的,又是以怎样的姿态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前哨基地和经济发展的强劲发动机的。老家永昌有句老话,人懵了世界上窜呢。置身于这片神奇的土地,听着神话般的故事,重重地撞击着他的灵魂,使他本来就不平静的心灵更加心潮澎湃,浮想联翩。他俩赶场子似地贪婪地浏览完这些,已经筋疲力尽,时间又到了晚上,便随意走进一家餐馆,匆匆填饱肚子,稍事休整后赶往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夜游珠江。
打的来到江边,在天字号码头上了游船。他俩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服务小姐便端上了水果、饮料和茶水。他俩喝着茶,游船徐徐开动了。放眼望去,两岸景物慢慢向后移去。一路游来,两岸灯火辉煌,霓虹闪烁。高高低低的建筑物上,由灯火构成的文字、图案五颜六色,美不胜收。他俩来到甲板上,斜靠在栏杆上,眺望前方。微风吹过,水面泛起微微的波澜,在两岸彩灯的映照下,闪烁着斑斑波光。波浪轻轻地拍打着船身,哗哗的水声不时地传到游船上来,像一曲小夜曲,听起来是那么美妙动听。大大小小的游艇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江面上**漾着阵阵笑声。除了美景,两岸每一个景点差不多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章子然指指点点,娓娓道来,听上去那么美丽动人。他俩手拉着手互相依偎着,不时发出开心的欢笑。
游完珠江,这天的行程便宣告结束。第二日,他俩到深圳去。这个昔日的边陲小镇,自成立经济特区以来,它创造了、而且正在创造着现代化建设的一个又一个奇迹。进入九十年代,它已经成为改革开放的一个符号,家喻户晓,世人皆知了。他俩上了一辆出租车,的哥问他俩到哪儿去,章子然不假思索道:“国贸大厦。”
下了车,彭大鹏仰望着这座摩天大楼,心中感叹万千。“你不会不知道,”章子然说,“这是当时中国最高的建筑,而建成它,只用了一年多一点点的时间,创造了令人惊讶的深圳速度。”接着章子然就讲起了她南下以来听到的有关深圳人神话般的故事,听得彭大鹏赞叹不已。观摩完国贸大厦,章子然带他浏览了当时最具代表性的几个区域,参观了几个标志性建筑和景观带,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
他俩从一个景区出来,招手挡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章子然对的哥说:“师傅,你给找一家兰州的拉面馆,好长时间没有吃到家乡的面了。”
彭大鹏补充道:“要地道的兰州拉面。”
的哥略一思索,说:“没问题,”车便开动了。
彭大鹏和的哥聊起来:“在北京,有天碰到一个面馆,牌子上写着‘正宗兰州拉面馆’,进去一吃,哪是什么兰州拉面呀,一点兰州的风味都没有。”
的哥笑笑,他说:“这你放心,在我们这里,全国各地什么风味的饮食都有。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有兰州人开的拉面馆,如果不是正宗的,我免费送你到兰州去吃,这样可以了吧!”
“别开玩笑了,兰州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呢。”他们这样聊着,到了这个面馆,进了面馆,从服务员带有兰州口音的普通话便能听出来,这真是兰州人开的。要了两碗面,几个小菜,都是地道的兰州风味,可见的哥所言不虚。吃过饭,他俩乘坐夜班车,连夜赶了回住处。
彭大鹏做了一夜的梦。他梦见了他的父亲,父亲站在大海边,他的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望着他,目光中饱含着希冀和祝福。他稀疏的几近秃顶的头顶反射着点点阳光,好像顶着一头的星星。朦胧中,海面上升起一层薄雾,一道耀眼的彩虹跨过他的头顶,就像一道门,父亲站在那道彩门里,渐渐变得模糊,与彩虹化为一体。
月光如银,透过薄薄的窗帘照在彭大鹏的脸上。章子然半躺在他的身边,深情地望着他模糊的面孔,听着他均匀的甜蜜的鼾声,仿佛在欣赏一首优美的小夜曲。她伏下身,轻轻地吻吻他闪着亮光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