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罗思故因为心中有事起得早,洗漱完后时间充裕,他用扫帚认真地打扫起院内卫生,与同样早起的沈小凤碰了面。沈小凤站在门坎边一面梳理乌黑的头发,一边同在天井里扫地的罗思故说话:“思故哥,起得早呀?”

“你也早。”思故哥扫着地回答,扫帚扫地发出‘刷刷’的声响。

他低头想着心事向朋友寻问:“小凤,你帮我参谋一下,南洋贸易有限公司是个做么生意的公司?”

“南洋贸易公司,名字很陌生呀?”沈小凤听到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咋舌吃惊,她梳理好头发结了一个发髻,凝望着罗思故关切地问:“思故哥,你有皮绊扯?”

“没什么,我就是琢磨不透,这个公司咋会寻上我?会有么事儿吗?”罗思故越想越疑,极力猜测,但是,最终也猜不出什么结果,心里感觉不踏实。

“哦,我晓得了,上次竞拍国营饭店时,南洋公司出现过一次,经理好像是一位漂亮的女士。”沈小凤的记忆被唤醒。

“一位女经理,找我干吗?我从来不认识她?”罗思故懵然。

“思故哥,别是厂里的遗留问题?”

“法院全部清产核资了,债权债务人都有了一个了结,还会有么个事儿呀?”

右厢房里的杨梅正在房间里为小女儿整妆准备去学校,听到天井里的对话声,凝神侧耳倾听了一下,心里也为丈夫干招急。

“妈妈,好了吗?”

“好了。”杨梅缓神过来,牵着女儿的小手打开了厢房门。

“爸爸。”罗子萱欢叫着扑向爸爸。罗思故丢下手中的扫帚,抱起小女儿旋转了一圈然后放下,夸赞道:“我的乖女儿,小子萱今天最漂亮。”

“思故,你今天决定去吗?”杨梅看到欢笑的父女俩人,心里感到甜蜜,她更加关切丈夫的未来。

“去,当然要去,是机会我都要去闯一闯,试一试呀。不闯,哪知道结果呀?!”

“万事小心呀。子萱来,跟爸爸,阿姨再见。”

“爸爸再见,阿姨再见。”

看到杨梅母子出了院门,沈小凤关心地说:“思故哥,要不?我陪你去。”

“小凤,谢谢你,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量他们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南洋贸易有限公司座落在城市新区,外表朴实无华,内部装修却富丽堂皇。通过秘书引见,罗思故见到了总经理,那位漂亮的何丽娜小姐,也正是上次参加竞拍的神秘女郎。

她看到罗思故到来职业性地笑一笑,说:“罗思故先生吧,幸会!请坐,请用茶。奉董事长之托,我们南洋贸易有限公司准备聘请你出任南洋酒店总经理一职,你意向如何?”

罗思故突然听到意想不到的喜讯,心头一惊,但是多年的历练使他警惕起来,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镇定自若地笑笑问:“感谢总经理的抬爱,但是,我想问个明白,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委以我重任?”

“罗先生,请莫多心。你我素昧平生,但是,你罗厂长大名鼎鼎,在古城可是响当当的,天下谁人不识君呀。现在是人才竞争的时代,在西方,时兴成立猎头公司,对于优秀的人才都会进行搜罗和纳用,这很正常,不足为奇呀!”

“谢谢夸赞!我还是有诸多疑惑要问个明白?”

“罗先生,请问吧。”何小姐淡雅地笑着倾听,看得出她受过专门的礼仪训练,接人待物彬彬有礼,游刃有余。

“第一问题是,南洋酒店在那里?”

“这个吗?不瞒你说,正在建设。地址就选在原国营饭店土地上,准备拆除新建。”

“第二个问题是,我是搞工业的技术干部,为什么信任我出任酒店总经理?”

“我们董事长慧眼识英雄,点名要你出任,你一定能够胜任的。再说,我们委派的猎头公司也不会看走眼的。”何小姐姿态优雅地夸赞。

“请问何小姐,你们董事长是谁?叫什么名字?认识我吗?”罗思故心里有一丝疑惑,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猜测会是 “他”吗?但是,他为什么不亲自出面呢?寄出的信件为什么不回呢?不会是他吧?!妈妈说他早已死了,偷渡时葬身大海。兴许是别的人代替他了却一段心意,其实他早已不在人世间了。罗思故有一种迫切要见董事长的心愿了,来证实自己的猜想,他更加坚定地要求:“何总经理,我一定要见董事长一面,否则,我不会接受贵董事会的聘任!”

“这个吗?”何总经理有些为难,但是,她看到罗思故态度坚决,笑一笑说:“我试试看吧。凭我个人对董事长的了解,他很少见客人的,外面的生意全部交由我来打理,目前他不在国内。”她拔起了外线电话,吩咐秘书:“请接通董事长电话。”

“嘟,嘟,嘟……”几声电话铃声响后,话筒里传来一个悦耳的男中音:“何总,有事?请说。”罗思故对这个声音非常陌生,与心中预猜的声音对不上号。

“董事长,罗思故先生要面见你后,才肯接受聘请。”

对方沉默不语一阵,只听见电话里的电流声发出‘滋滋’的声音。

“下周一吧。”对方随即挂断了电话。

“罗先生,恭喜你!能见到董事长是你的荣幸呀,回家准备一下吧。下周一来商洽。”

“何总经理,假如聘我担任南洋酒店总经理,会有什么附加条件吗?”

“条件?”何总经理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对方问话的意思,笑着解释说:“哦,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我们董事长常说的口头禅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放心,一旦任命,一切都由你做主,人财物诸般事务全交由你去打理,董事长只在年底时委托专业公司过来评估效益。你就大胆地干吧,不要有任何顾虑。”

“真是个另类,我好想见见这位高人?”

“下周一再联系吧。”

四合院内,罗思故将收获到的意外喜讯告诉众人,引起了罗家人热烈地讨论。沈家人在店铺里打理生意,忙着未曾回家,院落成了罗家人的专用会场了。

“思故,你要三思而行,是不是有什么陷坑在里面?偌大的喜事儿,平白无故的会降临在你的头上,这其中必有缘故的。”丁云梅为小孙女纺织着一顶冬天的毛帽。她凭着一个老人的阅历提醒儿子。

“妈,大哥不会上当的。大哥见的世面少吗?!大哥看过的不会错。大哥,你说是吧。”弟弟罗思亲挺佩服大哥。

“妈,我看,他们不会骗我的。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可骗的。一个下岗的厂长,一无所有,骗我没有任何意义。一个南洋大公司,要钱有钱,要人才有人才,为什么偏偏会找上我呢?我也猜不透?”

“大哥,你有真本事呀。我的朋友跟我打听你的情况,好些民营企业想聘请你去管理工厂。”罗思亲证实。

“管理工厂还说得过去,叫我管理酒店,这确实有些蹊跷。”

“会不会是你二弟呢?”丁云梅脱口问了一句。

“妈,我听了何丽娜总经理同董事长的通话,不像是思园的声音。不过,下周一董事长要约见我的,到时,我一看就明白了。”

“妈,二哥不是葬入大海了嘛?”罗思亲疑惑。自小同妈妈生活在一起的他最能体会母亲的心情,至老始终抱有一丝幻想,她心里放不下二儿子。罗思亲也想念二哥,说:“改革开放多年了,中国同世界各国互通有无了,出国算是平常事了,寄出去的信一直没有回音。按理说,二哥倘若活在世上,他一定会来看望妈妈的呀。”

“唉!妈就是念叨一下,说出来心里好受些。”丁云梅说出了心事,心里感觉到轻松一些。她知道岁月无情,现实残酷,二儿子可能去了天国也非人力所能抗拒的。

“奶奶,爸爸,小叔。”罗子萱读小学五年级了,她在妈妈的辅导下完成了作业,同妈妈一起从天井旁的厢房里走了出来。

“子萱乖,完成作业了?”丁云梅亲切地询问小孙女。

“奶奶,我完成了。妈妈,我们来跳绳吧。”罗子萱邀请当老师的妈妈共同参加游戏。

“你自己去玩吧,妈妈还得织毛衣。”杨梅打发走女儿,拎起半成品毛绒线衣陪坐在丈夫身边;在厢房里时,她大致也听清了众人说话的内容,此时,她一边纺织毛衣一边提醒丈夫:“思故,妈说得在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好事平白无故地落在你的头上,你就得三思。到时叫思亲陪你去,兄弟俩好有个照应。”

“大哥,我陪你去。我也想见见这位神秘的董事长,揭开他的庐山真面目。”罗思亲踊跃报名。

“好的。”罗思故拍了拍小弟的肩膀,俩兄弟显得亲密无间。

大门外传来子萱清脆的跳绳歌词念白:“手中绳子转呀转,小朋友们来跳绳;不碰头、不碰脚,噼噼啪啪听脆响;绳子抡起呼呼叫,脚步不乱心欢笑;摇得匀、摇得久,健康锻炼不分手。”

一周后,罗思故接到何丽娜总经理的电话,要求四合院的人全体去赴宴。

在市内一家豪华的大酒店里,罗思故奉命带领四合院的全体人员来到了指定的包厢,除了宝根外,连沈小红也关了店铺,一同被邀请出席。

进了包厢,谷春秀转动头颅,眼睛都看花了,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被酒店宏大的气势镇住了,不知如何应付是好。她快人快语地说:“我的乖乖呀,这阵势像进了龙宫,我一辈子连做梦都冒见过。丁老师,你是文化人,你一定见过吧。”

“谷大姐,我也没有见过。虽说我小时候生活在南洋,但是,如此豪华的餐厅也是头一次见识。”

“妈,丁阿姨,坐吧,别转得脖子生痛。”沈小凤跟在妈妈后面提醒道。一番推辞后,中间留下了一个主位,丁云梅和谷春秀分坐在主位的左右边上首,罗思故夫妇和小女儿坐在了妈妈丁云梅的左边,沈小凤、沈小红俩姊妹陪同在母亲谷春秀的身边。罗思亲和沈小花俩人唧唧我我的坐在一块,远望着母亲和家人。时间未到,来宾在服务生的招呼下静静地等候。

“思故,你这位朋友是位阔佬,他要你打理这家酒店呀?”谷春秀好奇地询问,她今天异常兴奋,不停地问这问那。

“阿姨,不是这家,新建酒店的比这家更豪华,就建在你们国营饭店的地基上。”

“国营饭店是老掉牙了,冒得比。这好比大象和蚂蚁称重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哩哪?!唉,思故,你要打理这么大的酒店,你拿得下吗?”谷春秀神秘地问。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心里隐藏着小九九。

“妈,看你说的,你怀疑思故哥的能力?他管理过厂子上千人,还管理不了一个酒店?!”沈小凤为妈妈的发问感到羞愧。

“妈,你就是废话。”沈小红也埋怨妈妈。

“好,你们翅膀硬了,教训起你妈妈来了。妈是替你们着想,看能不能在酒店里谋一份差事。”谷春秀一片好心被女儿们误解,她委屈地发牢骚说。

罗思故听明白了意思,笑着说:“谷阿姨,这正是我想要说的,你先替我考虑了。我是这么设想的,我想请小凤,小红过来帮我,聘请思亲做酒店的法律顾问,不知你们是否同意?!”他谦和地征求意见。

“我就说吗,思故这孩子考虑周全,我喜欢,我支持。我懂烹饪,到时,我也来厨房帮忙。”因为女儿们工作有了着落,谷春秀满心欢喜,她自告奋勇地提出来帮厨。

“好,到时聘请谷阿姨任餐饮部监管。”罗思故满怀豪情地任命,俨然就是一位现任总经理。

“思故,别太张扬,你现在还不是总经理,你做不了主的。”丁云梅提醒。

“妈,如果对方不同意,我马上辞去总经理一职。”罗思故态度坚决。他的表态引来四合院人感激的热烈掌声。

“董事长呢?怎么还不来呀?!让我们干坐,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杨梅催促服务生。

“太太,菜都准备好了,等待你们发话。”一位侍奉在旁的服务生礼貌地答复。

“上菜!有钱人爱摆臭架子,不来,我们照样吃完它!不吃白不吃。”谷春秀嘀咕。

此时,在二楼走廊里,有一个神秘人一直站在阴影里,从透明的玻璃遥望着包厢里的人群好一阵了。他的助手何丽娜总经理站在稍远的地方,一边观察着包厢里的动静,一边听候老板的指令。何总经理看到董事长的身体略为有一点颤动,忙赶上前去听差。

“你去,就说我有要事,赶飞机走了;陪不了,表示歉意。合同你代表我去签。”

“董事长,还有什么吩咐?”何丽娜总经理躬身请安。

戴着墨镜的董事长用二个手指轻轻地甩了甩催促何总去办理,看到何丽娜总经理快速地去落实,身影消失在走廊后,他转身离开了。远处的两位保镖护送着董事长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包厢的大门被服务生无声地打开了,走出来笑容满面的何丽娜总经理。她满面春风地向众人示意点头,口中道歉:“对不起,让诸位久等了,董事长临时有要事不能来,让我陪大家共进晚餐。来,大家请用餐吧。”她在主位上坐下,热情地邀请来宾。

“首先,我代表南洋贸易有限公司欢迎大家!”何总经理向来宾祝酒。

一巡酒后,坐在何总经理左手边的丁云梅心里有话,轻声向主人询问道:“何小姐,你们的董事长高姓大名?”

“他姓思,名过。”

“思过。”丁云梅轻声念叨,心中疑惑更大。

“何总,世上那有姓思的,而且,思过这个名字,好像很有沧桑感的。这个董事长来历不简单呀。”杨梅替婆婆说出了想要问的话。罗思故和罗思亲俩兄弟也觉察出了怪异的味道。

“何总,我心里也有一句话想要问,贵公司看上了我那一点,委以如此重任。”

“呵呵,看来我不说,都不行了,大家吃饭也不香了。”她亲切地笑笑说:“董事长亲口说,这个厂长能力强,酒店全权交给他,我放心!”

“就这些话?”

“就这些。”

“好,我敬董事长一杯,谢他赏识。请您转告他,我在此立下军令状,办不好酒店,我罗思故一分钱工资也不拿。”罗思故豪气地仰脖子干了。何总经理带头鼓掌,来宾也跟着鼓掌。众人被罗思故的豪情壮志所感动。

“行!吃完饭,我们就把合同签了,公司委托你全权管理南洋酒店。”

“今天是个好日子,来,我老婆子也凑个热闹,敬何大小姐一杯。”谷春秀因为大女儿二女儿工作有了着落,心里高兴,直肠子的她也被对方的热情接待所感动,仗着酒意壮胆,也举起了杯子敬酒。

“妈,你少喝点。”沈小凤在旁提醒。

“妈心里有数。何大小姐是我们的救星,妈能不高兴嘛?!来,干了!”

“谢谢大家,我们一起干杯。”何总经理提议,众人立起身来,纷纷举杯。

四合院内,大家余兴未尽。众人喝了酒,兴致很高,相互说着话儿,讨论起南洋酒店筹备的大事儿。

罗思故高声地说:“诸们长辈,弟弟妹妹们,我这个总经理是这样构想的。”他站在天井里朝众人宣布,四合院里的女人们边纺织毛衣,边欢心地听新任的罗总经理安排工作:“我任命沈小凤女士为经理助理,兼任客房部部长。我任命沈小红小姐为后勤部副部长,兼管客人的鞋子翻新业务。我任命罗思亲先生为酒店的法律顾问,兼管对外业务。我任命沈小花为外宣部长,兼任新闻发言人,掌管酒店的宣传工作。我任命杨梅女士为财务总监。我任命谷阿姨为餐饮部监厨,我任命妈妈为纪律检查监督员,专门管懒政,庸政,出工不出力的角色。”半醉意的罗思故宣布完一连串的人事任命后,有点喘气不畅,引发大家一阵善意的笑声。

“思故,你喝多了,说胡话了。”丁云梅温柔地提醒。

“妈,我没喝醉,我今儿个心里高兴!”

“思故哥,你当真聘请我们?那我的鞋店还开不开工呀?”沈小红认真地询问。她的鞋店资产虽然不多,但却是她谋生的唯一工具,她恐慌一旦失去,生活会没有了着落。

“你的鞋店,小凤的小吃店,一律征收,我负责赔偿损失。现在,各位正式成为南洋酒店的第一批员工了。各位员工,拜托大家了,我的饭碗捧在诸位的手中,我是立下军令状的,办不好酒店,一分钱也不拿的。”罗思故双手作揖,向各位新员工示意,引发众人又是一阵欢笑。

“思亲,我的任命书呢?我要仔细瞧一瞧。”他低头寻找小弟,嘴里嚷嚷着要看刚签下的任命书。

“大哥,我在你身边。”罗思亲站立起来,搀扶着大哥。

“思亲,你扶你大哥回房休息了,明天还有好些事儿要干。”丁云梅催促道。

四合院纳凉的人们纷纷起身各自归屋,心中充满了对美好明天的向往。

第二天,南洋酒店的筹备工作正式开始启动。四合院里的人早晨起来,上班族都去上班了,罗思故和沈小凤在四合院大门口挂上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南洋酒店筹备组”。因为酒店工程建筑直接由总公司管理,罗思故主要精力放在人员招聘和内部培训上,预备待酒店落成后马上接管,正式开始运营。

罗思故租用了一间教室,聘请了专业人士培训员工,培训活动开展得有声有色。一位用花头巾包裹着头颅,浑身洋溢着艺术细胞的男导师,正在朝一排新招来的员工们大声地训话,沈小凤也排在队伍中间和职工们一起认真地接受训练。

“大家注意啦,礼仪是人的面子,接人待物的第一要务。其中包含着称呼、问候、握手、言谈举止,记住了,态度要热情,姿态要端正,举止要文雅得体。下面,我们先训练走步。先看我示范一遍,哒、哒、哒,啪、啪、啪,走!一二三四。”男导师一路猫步,仿佛在训练模特儿。”

男导师走了一个来回示范后,又朝下面队伍叫喊:“培训开始,请大家跟走一下,我看一看。”

看到男导师女性化的动作,培训的姑娘们忍俊不住,又不敢大声发笑,抿着嘴角偷笑亦步亦趋地练习。沈小凤站在队伍中间,眉梢含笑,努力地按照导师的要求去完成任务,训练动作一丝不苟,几番训练下来,倒也有点像模像样了,气质显得端庄大方。她通过培训才发现酒店管理是一门很有学问的课程,比不得自己平日开小餐馆随性散漫。

临下课时,罗思故出现在教室门口,看到训练后精神焕发的未来员工,他心里感到特别高兴。

“贺老师,训练了一个上午,累了吧,你也休息一下。”作为总经理,罗思故关心下属。

“罗总,不累的。你和沈总是我们的头儿,你们要带头学习呀。给大家示范一下,有请!”贺导师弯腰邀请道。

“来一个,来一个,罗总和沈总来一个。”小姑娘们在导师的怂恿下高声欢叫,现场气氛热烈。

罗思故和沈小凤对视一眼,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俩人脸色微微一红,手挽手走起了台步。沈小凤搀扶罗思故的胳膊,彼此会心的一笑,这种相濡以沫的感觉隐匿了许多年。罗思故心想:欠她的情这辈子也还不清。沈小凤想:“只要思故哥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心愿。”惺惺相惜的情感流露让他们格外懂得珍惜。

“哗哗哗!”一阵热烈的掌声惊醒了沉浸在美妙心情里的走台人。罗思故和沈小凤才意识到走台已经结束。他们红赤着脸,微笑地望着大家。

“Verybeautiful!”男导师优雅地夸赞道。

结束完一天的培训,罗思故和沈小凤肩并肩推着自行车,走进家门口的胡同,一路上,为了一种全新的事业,他们亲切地交谈和规划,憧憬美好的未来。他们全身心的投入,忘了时间,忘了场地,忘记了一切。放学回家的杨梅母子骑车从后面赶来,发现了在前面行走的丈夫罗思故和沈小凤,看见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她的心里感到难受。她停下了自行车。

“妈妈,爸爸在前面。”罗子萱作势欲叫,却被妈妈制止了。

“别喊了,子萱陪妈妈去买东西。”杨梅调转车头,向胡同外骑去。

一家蛋糕店,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各种模型的蛋糕造型琳琅满目。

“妈妈,你干吗买蛋糕呀?”小子萱好奇地追问。

“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我们买蛋糕回家庆祝一下,好不好呀?”

“好呀!”罗子萱高兴地赞同,因为自己也能吃到香甜的蛋糕了。

“好女儿,你是妈妈的小心肝宝贝。你爱爸爸吗?”

“爱!”

“你爱妈妈吗?”

“爱!”

“假如爸爸和妈妈分开了,你愿意跟谁呀?”杨梅含有深意地问道。罗子萱懵了,半晌不吱声,她弄不懂成人的世界。她睁大乌黑的眼珠纯真地说:“爸爸和妈妈不分开。”

杨梅疼爱地搂抱着女儿的小脸蛋不断地亲吻,心里一阵激动,却又感到茫然。

一年后,新落成的南洋酒店开业了。这一天,经理罗思故西装革履,沈小凤穿上了职业女装,四合院里的人一个个衣着光鲜,精神焕发地应邀前来参加盛典。各方面邀请的来宾不少,一帮子年轻的服务员和保安人员在现场维持秩序,接待客人,保安队长是原市化工厂搬运车间的黄队长。原厂的部分下岗工人也应聘进入了南洋酒店,当上了新员工,原销售科王科长也被罗思故邀请加入了南洋酒店。

“先生们、女士们,南洋酒店开业典礼现在开始。首先有请总经理罗思故先生讲话。”沈小凤担任司仪口齿伶俐地播报,多年的播音员生涯养成了她沉着稳重的性格,处理这一切事务得心应手。

罗思故健步走上了主席台,掏出一张红色的致辞,高兴地念道:“尊敬的何丽娜总经理,先生们,女士们,各位来宾,大家上午好!”下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董事会代表总经理何丽娜女士颔首示意。

“今天是个好日子,今天是南洋酒店开业的崭新日子。南洋酒店的兴起,标致着民营企业进入了新的发展时代,在此,我谨代表南洋酒店的全体员工,对各位来宾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感谢和诚挚的谢意。”他鞠了一躬,下面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其次,我要感谢何丽娜总经理和董事长对我的信任,把南洋酒店的管理权交给了我。我相信,在各位员工的努力工作下,各位朋友的大力支持下,我们一定能够办好,也必定能够办好,谱写南洋酒店的美好明天。”当罗思故再次鞠躬时,下面响起更加热烈的掌声。

简短的开幕仪式结束后,来宾们在服务员的引领下,陆续走进餐厅用餐。

“罗总,宝根贸易公司郑董事长送来了花篮。”大厅外,几个员工抬着一个硕大的花篮走上了主席台,他们向罗思故报告并安排把花篮摆放在一旁。

罗思故寻声看见了跟在花篮后面的郑红根和方秘书。他心里一急,心怕郑红根一伙蓄谋前来捣乱,同助理沈小凤一起快步赶了过。王科长带领员工紧跟在后面护驾,以防不测。

“罗总经理,你可真不够意思。开业大典这等大事,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哈哈哈!我不介意,我还是主动前来祝贺!毕竟我们同事一场,夫妻一场,交情不浅嘛。沈小凤,你是宝根的亲妈,与宝根贸易公司有点渊源,你说是吗?!”

小凤看见对方厚颜无耻的样子,心里如同误食了一只苍蝇一样地感觉难受,她气愤得说不出话,身子站立不稳。罗思故连忙搀扶住她的身子,牢牢地护卫着沈小凤,像当年在知青场那样不让她跌倒。

“郑红根,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不欢迎你。”罗思故下了逐客令。

“不干什么呀?我只是奉宝贝儿子的请求,前来祝贺!他托我捎句话:妈妈我爱你!”郑红根一幅趾高气扬地样子斜睨着沈小凤。听到儿子的传话,沈小凤的泪水又渗了出来,她强忍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罗思故用坚实的肩膀托住了沈小凤摇摇欲倒的身体。

“罗总经理,俗话说得好,做生意讲究一个‘利’字,无利不起早呀。南洋酒店开业,目的就是图个赚钱吧,我们之间还有合作的机会,宝根贸易公司愿意为你提供一切便利。”

“呸!我们再穷,也不要你昧良心的黑钱。”罗思故愤愤不平。

“哈哈,罗总经理有骨气呀!但是,小凤你呀,宝根贸易公司可是为你儿子开办的,你不可能连亲生骨肉也不认吧,合作愉快,有钱大家一起赚呀!”郑红根一幅小人得势的嘴脸。“同时,欢迎你随时加入我们的公司,我郑红根说话算话,跟着我,保证你母子俩一生荣华富贵!”

“你卑鄙。”沈小凤被郑红根戳中心病,她哀悲地斥责。

“罗总经理,不打扰了,告辞!小凤,我等着你来加盟哟!哈哈!”郑红根打着‘哈哈’转身仰头走了,妖治的方秘书挽住董事长的手臂,踩着碎步,扭动水蛇腰也一道出了大厅。众人气愤不已,王科长和黄队长欲追上前去论理,却被罗思故拦住了,大家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恰巧在这时,从餐厅里出来的杨梅看到了丈夫和沈小凤相依相靠的情景,她怔住了,心里头交汇着万千的愁绪不能释怀。她迷茫了,她不知道在这一生中,遇上了罗思故是对还是错。

深夜,在四合院天井旁的厢房里,杨梅还生着闷气,罗思故轻声地解释道:“杨梅,你听我解释,我和小凤是清白的。我们俩就是兄妹关系。”

“我不听。”杨梅躺在**,双手捂着耳朵,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你听我解释。”罗思故有些无奈地叹声气,他心里既不想让妻子受到委屈,但是,也割舍不了对沈小凤的一往深情。他自己也时常迷糊,弄不明白这种纠结不清的复杂感情因何而起,不经意地陷入迷茫的情感旋涡之中,“你到底要怎么样?”他向妻子发问,仿佛也在质问自己。

“我要怎么样?我要你说话作数!”杨梅‘唬’的一声爬起来,盘坐在**,幽婉地倾诉道:“你说过的,你要为小凤找一户好人家,让她有一个家,你做到了吗?!”

罗思故被妻子质问,感到无话可说,心里明白失信于妻,是自己的不对;他为难地搔搔脑壳,态度诚恳地检讨说:“杨梅,我答应过你,一定要为小凤说媒,催她早点成家,让你放心。行了吧?!”

“罗思故,如果你真地爱她,心里放不下她,你明说了,我杨梅退出。”杨梅态度坚决,采用激将法倒逼丈夫表态。

“老婆,你看你,又说胡话了,活厉厉的一个讨债鬼!我罗思故打从决定与你在一起,就没有起个二心,决心一辈子与你白头偕老,不论贫穷与富贵,你永远是我的妻子。”夫妻俩愈说愈深情,彼此明白在乎对方的记挂和思念;吵了,闹了,表白了,气消了,和好了,他们拥抱着,沉浸在浓浓的爱的波浪之中。房间里灯熄了,夫妻俩相拥睡下了,他们的心儿贴得更紧了。

第二天,南洋酒店会议室里,行政例会刚结束,罗思故留下了沈小凤,两个人促膝谈心。

“小凤,我们事业现在有了大发展,工作上也算基本平稳了,你是否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你一个人单身,会带来诸多的不方便呀。”罗思故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沈小凤深情地看了一眼罗思故说:“思故哥,谢谢你的关心。你是否听到了闲言碎语?”心细的沈小凤处处为别人考虑。

“哈哈,没有听到什么呀。”罗思故打起哈哈掩饰地说:“我只是关心你,你年纪老大不小了,儿子宝根又不在身边,确实需要一个伴侣相互照顾呀。”

“谢谢,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沈小凤礼貌地回话,她看到罗思故愁眉不展的样子,关切地说:“思故哥,你有为难之事吗?倘若你确实为难,我会听从你的吩咐,把自己嫁去远远的,让你心安。”

“哦,小凤,没事的呀?顺口问问吗,大家关心你,我做为酒店总经理,也该关心下属吧。你说是吗?”他见沈小凤不为所动,罗思故感到左右为难,一方面完成不了妻子交办的任务,家庭矛盾无法化解,另一方面又怕小凤多心对自己产生误解,倘若沈小凤真地离开了公司离开了自己,自己心中会有诸多的不舍和思念。他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生,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唉!你去吧。”

“嗯,我走啦。”沈小凤走出了会议室。

罗思故无奈地捧起了头颅陷入沉思。他想:“我罗思故一个大男人真窝囊,啥时也变成这般婆婆妈妈了。”在工作上,我完全可以大刀阔斧的整治,可是,在情感处理上,却常常感到力不从心,无法处理好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结。他长长地叹了一声气儿。

傍晚,四合院里,杨梅缠住了刚从酒店下班回家的沈小凤,高兴地说:“小凤哟,你可回来了,我找你找了一天了,工作很忙呀。思故跟我说,你们酒店生意兴隆,开了个好张,越忙你越要注意保重身体,不能亏待自己哟。我告诉你,上次我托人为你寻的那门亲事有了回话,他是一个大学教授,人有知识,又斯文,想同你见上一面。”

“老同学,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最近我真的很累,没时间相会。”沈小凤婉拒。

“老同学,别推辞了。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说不定你俩真的投缘,先见上一面吧。”杨梅央求,为小凤着急,也为自己着想。

“杨梅,我的心里只有儿子一人,我只盼望宝根快快长大。”沈小凤吐明心事。

“杨梅,你俩说甚么体己话呀?让大妈也听听。”谷春秀从后厨走出来,看到女儿与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嘀咕好奇地询问。

“大妈,上次帮小凤寻的亲事,有了回信了。”杨梅高兴地报告。她想借助大妈的力量促成这件婚事。

“是好事呀。成事了,大妈请你吃大餐。”谷春秀听到大女儿有了对象,心情舒畅,她笑着感谢媒人,后一句转向女儿数说:“小凤呀,你也不是三岁伢儿了,凭空使小性子,耍大小姐脾气;人家帮你张罗一门亲事不容易,你先去见上一面。”母亲操心大女儿的婚事,这事儿一直是她的心病,她每次看到丈夫的遗像时总感觉老伴在责备自己。

“妈,我自己会思量的。你别操心!”沈小凤连日来忙碌不休,她想静静地休息一下,看到她们不依不饶的神态,无奈地回答说:“我去,听你们的,行了吗?!我去休息了。”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厢房,重重地关上了房门,仿佛要关闭自己内心的大门,拒绝外界的一切**。

“沈家人都是一个倔脾气,不省心呀。”谷春秀嘴里埋怨,心里却无比疼爱自己的大女儿。看到大女儿进了房,关了门,她转身向杨梅讨好地说:“杨梅,难为你费心了,自古状纸好递媒人难当呀,说合一门亲事你不跑瘦腿,费尽口水,难成姻缘呀。你帮小凤拿捏着,说合了,回头大妈给你做双鞋子穿,权当犒劳你!”

“大妈,不用了。我和小凤自小同学,我会帮她的。”杨梅推辞,实际上,她有她的想法,她凭女人的本能感着到沈小凤心中还惦记着罗思故,只有把她嫁人了,这种危险才能避免。她不想看到丈夫罗思故痛苦地生活在感情的漩涡中不能自拔。她帮别人,更是在帮自己。

夜晚,天井旁罗思故房间,夫妻俩靠在床头说着话儿。杨梅使着小性子,对罗思故要求道:“老公,这次你安排她们见面,只准成功,不准失败。你听到了吗?”杨梅缠绕着正在看书的丈夫,要他表态。

“听到了,我的姑奶奶,说这话耳朵都听出茧了。”罗思故无奈地回答。

一周后,南洋酒店的一间豪华包厢里,罗思故吩咐下属紧锣密鼓地安排好了沈小凤相亲的地点。只是沈小凤蒙在鼓里,浑然不知相亲的计划部署,一切工作都在悄悄地进行中。

总经理室,电话铃声响起来,前台秘书报告:“总经理,你太太的电话。”

罗思故拿起话筒,传来杨梅急促地问话声:“老公,安排好了吗?这边的教授我带过来了。你叫小凤化化妆,初次见面,留下个好印象。”

“嗯,嗯,好的。”罗思故摞下话筒,有些为难地想了想,犹豫不决。但是,火烧眉毛的事儿他不得不去做好。他想到了一个主意,计上心来。

他重新换了一部红色内部电话,吩咐秘书说:“叫沈副经理来我办公室。”

不一会儿,沈小凤穿着正装来到了罗思故办公室。她刚处理完内部事务,神色显得有些憔悴,急匆匆地走进了经理办公室,寻问:“罗总,找我有事呀?”

“小凤,你先歇息一下,累坏了吧?来,喝杯茶水。”罗思故亲自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对方,心里琢磨着如何开口说话:“沈副经理,有件事儿,需要你去处理。有一位重要客人要面见我们酒店高管,你去接待一下吧。他有什么诉求,你尽力满足,这件事儿,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他在贵宾厅等你。”

“嗯。罗总,是什么事情这般郑重呀?”沈小凤听到有任务,浑身充满了活力。她笑着询问上级。

“哎,沈总,你补下妆,代表公司形象吗,人要精神点。”罗思故追着叮嘱。

“好的,我知道了。我去了。”沈小凤像往常一样,接到任务后雷厉风行地去落实。但是,她没有想到这次领取的任务是一项非常具有特殊意义的任务,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南洋酒店贵宾厅,沈小凤非常熟悉,这是公司最豪华的一间餐厅,一般都用来接待重要客人。“今天不知是何方神仙光临?又会有什么贵干?”沈小凤边走边思忖。

她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走进了包厢,看到在客方席上坐着一位西装革履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沈小凤礼节性地微笑着点点头招呼:“先生,您好!欢迎来到南洋酒店,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她在主席位上坐下,落落大方,优雅得体。

“您好!”客方主动地自我介绍:“鄙人姓魏,大名书鹏,读书破万卷的书,鹏程万里的鹏。”

“魏书鹏,好名字呀,您好,是大学教授?”沈小凤拿起桌面上摆放的名片念道。

“不敢,不敢。”魏书鹏谦虚地说。

“你找我们公司有事?”沈小凤接受任务后,还没有弄清对方的真实意图,礼节性的随口问道。

对方怔了一下,他心里早已明白此次会见的目的是相亲,他看到女方一幅职业化问话的神态,心里揣测对方是故装衿持或是籍此考验自己?于是,他更加殷勤地迎合地说:“对,久闻南洋酒店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此行。鄙人特别佩服沈经理,一个女中豪杰,巾帼英雄,能力超凡,打理南洋酒店井井有条,英名远扬呀!与你相识,鄙人三生有幸,佩服!实在佩服!!”

“先生过奖了。请用餐吧。”沈小凤耐着性子听对方恭维,心里揣度来宾的来意。

“沈经理,我敬你!”魏书鹏举起酒杯从另一端向对方遥敬。喝下一口红酒后,他内心由衷地感激说:“一个女流之辈,能成就如此之大业,令人刮目相看。”

“魏教授,你这次来的目的是?”沈小凤不想同不相识的人闲聊,白白浪费时间,她用多年来积累的职场经验判断对方的企图,果断地发问。

“哦……哈哈,哈哈,考察、考察呀。”魏教授听到沈小凤的问话,才知道女方真的是不知情,并不是故意装清高,他打起哈哈搪塞笑着圆场。

“魏教授准备考察什么课题呀?”沈小凤寻问。

“不瞒你说,我是教经济学的,我对民营企业现今形势下的发展,非常感兴趣。特别是对于女性企业家的奋斗史颇感兴趣。你能谈谈你自己吗?”魏书鹏教授饶有兴趣地寻找共同话题。

“教授先生,我特别声明一下,首先,我不是企业家,我不过只是一个经理助理,帮人打工的。其次,我们是谈公事或是谈私事?论私事,恕我难以奉陪,我们宾馆有规定,在上班时间不准谈私事;我对员工们如此严格要求,自己更得带头遵守。”沈小凤隐约明白对方的一点意图婉拒道。

“小凤女士,今天这个事儿嘛,既是公事又是私事。”魏教授感情进了一步,直接称呼对方姓名了,然后慢条斯礼地笑着解释:“论公来说,你是奉总经理之令来接待我这个客人,我是贵宾,你不能怠慢。论私来说,你的个人问题需要解决,谈婚论嫁理所当然,多接触一下也无所谓吧。你说是吗?!”教授俨然是一个辩论家,口若悬河,分析得头头是道。

“尊敬的教授先生,是不是杨梅叫你来的?我自己的事儿自己解决,不用别人掺和。对不起,失陪了。”沈小凤想到自己婚事被众人摆布,感到受了委屈,她再也没有心情奉陪了。

“哎,小凤女士,你别走呀……”魏教授站起来追赶。沈小凤从侧门大踏步地走了。罗思故和杨梅从另一侧门走了进来,看到魏教授焦急的模样,他们叹息了一声,叫住了惊叫的来宾。

“魏教授,对不起,让你见笑了。”杨梅歉意地说。因为魏教授是杨梅介绍过来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变故,她感到内疚。

“杨梅老师,罗总,不用客气喽,我喜欢干挑战性的工作。她是个有个性的女人,值得追!”魏教授反而安慰媒人们,不为碰了一鼻子灰而气馁。

“老公,就怪你。来时,没跟她说清,相亲就是相亲,还谈什么工作呀。”杨梅转身埋怨丈夫。

罗思故搔搔脑瓜子难为情地说:“小凤脾气就是倔强,她认准的事情,谁也劝不了。老婆,下次别干傻事了,顺其自然吧,让她自己去寻找真爱吧。”

“我干傻事?!是不是你贼心不死,旧情未了,小凤等着你呀……我苦命呀。”杨梅满心想帮助小凤寻亲,却不被丈夫理解,埋怨她干了傻事,她生气地夺门而去。

“唉,老婆,你别生气呀……”罗思故也追赶妻子去了。

偌大的贵宾厅里剩下魏教授一人,他洋派地耸耸肩重新坐下来,享受这难得的美食,作为研究经济学的教授他却研究不透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复杂情感。

湖滨公园,一阵琅琅的欢笑声从青青湖水边传来,一对年青人各骑着山地自行车愉快地驶过来,随风飘来清脆的银铃声。来人正是罗思亲和沈小花俩人。他们穿着色彩鲜艳的自行车车服进行户外锻炼,一边行一边谈一路欢歌,享受着大自然美好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他们骑行一阵子后,出汗了,感觉累了,选择在湖边的长椅旁停下车子,坐下来休息,愉快地交谈。

“小花,你姐的婚事谈成了吗?”罗思亲挑起了话题。

“听大姐说,她不想谈?她宁愿一个人过日子。”沈小花摘下头盔,用手帕揩额头上汗水,脸色红润可爱,洋溢着青春活力。罗思亲看到恋人心里感到暖洋洋的。

“哎,小花,我问一句不该问的话?你别生气呀?”罗思亲想到了什么,观察女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看到沈小花因为运动焕发青春活力,容光焕发,心情愉悦,他才敢放胆地问。

“奇怪了?天底下,有你罗大律师不敢说的话,吞吞吐吐的,婆婆妈妈,不怕憋坏你呀!你说吧?”沈小花为罗思亲奇怪的神态感到不解。

“小花,你说,我哥和你姐,会不会旧情复燃?”话一说出口,罗思亲感到后悔,有些事儿只能意会却不能言传。他瞪眼瞧沈小花,观察恋人的第一反应。

沈小花睨了对方一眼,心里责备罗思亲问话太过直接,她无法作答,颇为尴尬;但是,她细细一想,又若有若无地点点头,轻声地嘀咕:“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

几天后,南洋酒店,一辆高级轿车驶进了宾馆大厅门廊,服务生上前礼貌地拉开了车门,恭迎贵宾的到来。一双锃亮的皮鞋伸了出来落下地,走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等候在大厅的几个政府官员笑逐颜开地迎了上去,其中一个领头的官员嘴里热情地呼唤:“聂处长,欢迎光临!热烈欢迎上级领导光临我市指导工作!”

来人下了车走进大厅,他感兴趣地瞧了一圈富丽堂皇的南洋酒店内厅,自言自语地说:“好小子,做发了,挺有能耐的呀。”他正是聂一君,罗思故最亲密的知青战友。

“聂处长,您认识南洋酒店罗总?”地方随从陪笑地问道。

“何止认识?我们同在一个知青场刨过食呀!同窗十多年呀。”

“难得,难得!服务员,快叫你们总经理来?”一位陪同官员吩咐大堂领班找人。

“先生,请稍等,我马上呈报。请先去茶室里喝茶吧。”吧台领班看到众星捧月的架势,知道来了贵宾,热情地张罗,一边嘱托服务生忙着打电话去联系罗老总。

“你们走吧。我私人聚会,不用你们陪同了。”聂处长嘱咐陪同的当地官员。

“聂处长,食宿都安排好了,今晚就住在南洋宾馆。有什么事儿,请随时通知我们。”当地官员殷勤地安排。聂处长与官员们陆续地握手告别,他独自一个人留了下来。

“聂一君。”有人大声地叫着来宾的名字。聂处长寻声望去,过来的人是穿着一身职业装的沈小凤。其实,她在大厅旁的茶座里一眼认出了来访的客人,只是陪同的官员太多,她不便过来凑热闹。待官员辞别后,她才走过来打招呼。

“沈小凤!哈,你也在这儿工作呀?”聂一君听到有人呼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也认出了沈小凤。当看到对方一身工装,容颜改变,他颇为意外欣喜地猜测。

“是呀,打工糊口吧。”沈小凤谦虚地回答。

“还说打工呢,当了大老板也不知会老同学一声,有本事呀,真是英姿不减当年。哎,人生何处不逢春,有情人终成眷属呀!你们毕竟还是成了夫妻,创下了一份大业,不错,不错的。罗思故人呢?这小子抱得美人归,想赖账呀?!”

沈小凤听到对方的回话,知道他误会了,心里黯然失色,但是,她脸上仍然挂着职业性的微笑解释说:“一君,你误会了,我和罗思故只是上下级关系。他的妻子是杨梅。”

“什么?”聂一君惊呆了。他似乎不相信地说:“当年,你们感情那么深……怎么会不走到一块呢?”

“一君,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你现在过得还好吗?当年你可是犯事逃走的呀?”

“往事如烟,世事难料呀?我当年逃走后,东躲西藏流浪了二年,平反后,我就参加了全国高考。后来读了几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基层锻炼,再后来进入到省直机关工作,现在在省工商联做事。我从企业家名单上看到了罗思故的名字,凑巧,这次下乡检查路过这里,完成工作任务后,我顺道赶过来看一看老同学,想见上一面。一晃二十多年了……”聂一君回忆起知青岁月的青葱往事,感慨地说:“时代在前进,人民在觉醒,历史的车轮谁也阻挡不了。明智的人会记住历史,但是不会记住仇恨。相信我们的明天一定更美好。老战友,你说是吗?”

“是呀!一君,你还是那样豁达乐观,一身诗人气质,对未来永远充满了希望。”沈小凤心里由衷地佩服。

“小凤,我们这一代人,命运给了我们诸多的磨难,人生之路艰难曲折,但是,我们从来不对生活失去信心,不怨天尤人,不自暴自弃。一日三省,吾辈当自立;一日三餐,吾辈当珍惜。好好生活吧,做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纯粹的人,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说得太好了!说出了我们知青的心声呀。来,请喝茶吧。”沈小凤遇见故友刚才只顾交谈,这时,看到服务生端茶过来,她不好意思地笑着邀请老朋友坐下喝茶。

“小凤,说说你后来的经历吧?我挺想听听你的故事,你当年是我们知青的骄傲呀,能文能武,能歌善舞,又红又专。知青们背地里夸你是‘一枝花’,向阳大队一枝花呀!”

“没得什么好骄傲的。你走后,我就结婚了?是的,你应该想到了。”沈小凤看到对方关怀的目光,心情沉重地缓缓地说:“我嫁给了郑红根。”

“你终究没有逃脱他的魔爪,只怪我当时没能为你出头。”聂一君深深地自责。

“不怪你,有时人就得认命。命中注定有一劫,你就得硬扛,想躲是躲不了的。”沈小凤自嘲地说。

“一君弟,我找得你好苦呀!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风尘赴赴一路赶来的南洋酒店的罗总经理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来到了会客室。两个昔日的战友重逢,格外激动,他们热情地拥抱,彼此捶打对方的肩膀,仔细地打量着对方不再年轻的相貌,用美好的词儿赞颂对方。

这一夜,仨人推盏换杯,一桌饭吃了好几个时辰,谈往事,谈情感,谈家庭,谈未来……千言万语好像奔腾的江水滔滔不绝,好不畅快淋漓。

三杯酒下肚后,脸色驼红的罗思故有些醉意地说:“一君佬弟,你说……我们这一辈子……活在世上,到底……为了什么?一日三餐……夜图一宿……足也!”

“思故兄……记得当年,我们上山下乡……扎根农村,到广阔天地去……知青一代,风华正茂……豪情何等壮丽!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聂一君大声地念白,精神抖擞,仿佛又回到了**燃烧的岁月。“你不记得了?哈哈哈!”聂一君敞开衣领,拉下了领带,纵情欢笑。

“记得……我当然……记得……哈哈哈!你说,你说……给你个市长当当,你也不稀罕,粪土当年万户侯!哈哈哈……”罗思故满脸醉红畅快地大笑,回忆道:“你当时……写了一首诗……叫什么来呢?对了,题目就叫《立志》。”罗思故努力地站立起来,挺直身体,举起酒杯,豪情满怀地背诵:“人生立志在边关,上山下乡平生愿;红旗插遍神州地,定叫山河换新颜!为你的好诗……干杯!”罗思故慷慨激昂地背诵完了老友多年前写的诗词,让聂一君心里感动不已,兄弟之情溢于言表,两个男人大笑数声碰杯仰头干了。罗思故喝完酒,言犹未尽地对陪坐在身边的沈小凤笑着说:“小凤……你记得吗?当年……我们知青喝酒……用的是大碗。”

“思故,一君,你们喝多了,先喝碗醒酒汤吧。”一直陪坐在他们身边的沈小凤含笑地提醒。

“不多的……不多的……小凤……记得当年,你们承诺过我的……你们结婚……要请我喝一顿饱酒的……是不是呀?想赖账……”聂一君酒醉上头,口无遮拦,提及旧事,羞得沈小凤脸面一热,满脸绯红,恍似酒红上头。

沈小凤笑笑说:“你们喝多了,早点休息吧。思故哥,你也在宾馆歇息吧,别回家了。醉酒了,走不得,我们好照顾。”

勾起了旧事,罗思故心绪难平,他微眯着醉红的双眼,盯住沈小凤深情地表白:“小凤……是我对不起你……,这辈子……欠你的情……我还……”本来罗思故心里想要说‘还不清’,但是,因为酒力的发作,他吐词不清,后面的几个字吞咽在喉咙里没有发出声音。

沈小凤听到深爱的人赤诚地表白,脸面又是一热,少女时代的柔情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在她的心中,罗思故是她的神,是她一生的牵挂,她从心底里全身心地爱慕着对方,只是现实不允许她流露出真实的感情来,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今天,在酒精的刺激下,在这种热烈的气氛催化下,她的心扉正在被悄悄地打开。她自己也不知晓这种心理的变化来得如此疾促而突然,仿佛一潭平静的春水被一颗石子打破了,心中的涟漪俞扩俞大了,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而无法用意识控制。尽管她极力地想平息这种奇妙的略带点痛感的思念,但是,萌动的春心和浓烈的酒精烧得她浑身燥热,直抵她内心极柔软的地带,搅乱了多年来隐秘的情感之湖,她有些迷醉了,忘情了,不能自禁了……

醉酒的罗思故依靠在沈小凤的肩膀上,脚步踉跄,被搀扶着走进了宾馆卧室。“小凤,我好高兴……我幸福……”罗思故的头垂在沈小凤的耳边轻声呢喃。

另外的两个服务员也上前架扶聂一君去了另一间卧室。“不用扶,不用扶,思故、小凤呀,我开心,我没醉……我还要喝喜酒呢?……说好了,不许赖账……。”聂一君口齿不清地嚷嚷,念念不忘要吃喜酒。

房间里,沈小凤拿热手巾揩洗昏睡的罗思故消瘦的面孔。罗思故满脸烧红,眼睛眯闭睁不开来,嘴里胡言乱语,不依不饶地抓住对方的手轻声地呼唤:“小凤……别走,我……不让你……离开,天王老子……也拆散……不了我俩……。”沈小凤既是心痛又是心酸,陈年旧事涌上心头,往事历历在目,仿佛时光倒流,她恍惚回到了遥远的山村,在那月明之夜,她甘愿做他的新娘,她愿意倾听恋人软声细语甜密的絮语……知青点上她与罗思故相亲相爱的情景不断重现。她醉了……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突然,房间里响起了手机铃声,惊醒了迷离中的沈小凤。原来是罗总经理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沈小凤双手拢了拢头发,镇静下来,从罗思故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来电提示,显示屏上写着‘老婆’两字,好让沈小凤豫犹了片刻。瞧一瞧醉意正浓的罗思故,她硬着头皮打开了翻盖,准备接听电话。话筒里传来杨梅急促地问话声:“老公,你在哪里?打你电话也不接。怎么不说话呀?!喂,喂……”

“杨梅,我是小凤,思故哥喝醉酒了。我在服侍,你不用操心。”

话筒里一阵静默,一分钟后,传来 “嘟嘟嘟”的蜂鸣声,对方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