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又好气又好笑,心想阮婧这张嘴啊,真是一开口就得罪人。

果不其然,那张鹤来一听这话,马上把脸转过来,瞪着阮婧:“丫头,你骂谁呢!”

“谁讨骂我就骂谁。”阮婧笑嘻嘻地说,“我在说户部尚书家里的狗,你是户部尚书家里的狗吗?”

那张鹤来脸色一变,正要走过来,旁边那位洪爷却站起身,走到小孩子身边,弯腰将他扶起来,又把地上散落的花和泥娃娃都收进竹篮里。

一直到地上的东西捡干净了,他才直起腰,对张鹤来客客气气地说:“这位爷,您抬抬脚,您踩着的银子,是我给这位小哥的。”

虽然是个当兵的,可是这位洪爷说话十分客气,毫无威胁之感,张鹤来哪里会把他放在眼里?果然,他把胳膊一抡:“放屁!谁说这银子是他的?明明就是我的!”

全场愕然!

大家心想这位可真够横的啊!人家银子的主人都站出来说是他的了,掌柜也作证了,他居然还睁眼说瞎话!

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那位洪爷把脸一沉,上前一把抓住张鹤来的胳膊!

他是常年栉风沐雨在外打仗的军爷,张鹤来就是个瘦弱的纨绔,小胳膊小腿的,哪里禁得起他的拿捏?洪爷这么一上手,张鹤来就叫得像掐了脖子的鸡崽儿:“你你你想干什么!来人啊!杀人啦!当兵的杀人啦!”

这下子,客人们全都笑起来,这人怂得不行,只是抓住他的胳膊,他就吓成了这样。

其余那些当兵的,见张鹤来闹得实在不像话,于是上前劝道:“洪爷,算了,这是闹市。出来的时候袁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保持低姿态,千万别会给赤凤营抹黑。”

那张鹤来一听这话,更加来劲了,明明洪爷已经松手,他却还扯着嗓子,叫骂不停。

“这就是你们赤凤营的军风?当街大人!朝廷白养你们了!”

旁边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实在看不下去,指责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胡说八道?人家当兵的打你了吗?人家不过是抓住你的胳膊!赤凤营从来风气最正,你少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张鹤来恶狠狠瞪着那老者:“呸!老东西你满嘴喷什么粪!他明明就打我了!赤凤营的军士闹市打人了!大家都来看啊!堂堂的赤凤营养出一群兵痞!拿着朝廷的钱作威作福!殴打无辜!”

这下子,太白醉的客人们顿时哗然!

这位当众欺负贫弱不说,竟然还反咬一口!

那位洪爷也气得脸色发青,但他还算冷静,知道如果控制不住,上去暴打了此人,那就真的落了对方的口实,做实了“赤凤营仗势欺人”这件事。

因此他只得忍着气,尽力平和地说:“我打你了吗?在座这么多人都有眼睛,谁看见我打你了?”

张鹤来像一只疯掉的公鸡,他冲着洪爷狠狠呸了一声:“我说打了就打了!怎么地?!你还打上瘾了?来啊!照着老子这里打!我他妈不把你这个兵痞送进大理寺,我就不姓张!”

眼看着情势越闹越不堪,偏偏这时,一个清悦明亮的笑声打破了纷乱。

“哈哈哈!你们看这个姓张的,像不像一只喝了酒的公鸡?”

大堂之内,在短暂的静默之后,爆发出一阵哄笑!

好些人笑得前仰后合,把桌上的酒杯都打翻了。

甄玉无奈扶额,阮婧这张嘴,真是不饶人啊!

张鹤来脸都黑了,他马上掉过头来,冲着阮婧这一桌恶狠狠道:“你说什么!”

阮婧一点都不怕,照样大咧咧地说:“我说你像只喝醉的公鸡,到处乱叼!怎么?难道不像吗?”

张鹤来这家伙,仗着户部尚书这个大靠山,在京师一向横着走,谁也不敢得罪他。

没想到今天被一个毛丫头给骂了,这他能忍?!

他卷了卷袖子就想上前揍人,那位洪爷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声呵斥道:“你想干什么!难道你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一位小姐吗?!”

张鹤来怒血上涌,哪里听得进这种劝阻?他用力一挡洪爷的手,差点打到了洪爷的脸上。

“你他妈少管闲事!臭当兵的,你给我等着!我先收拾那臭丫头,再来收拾你!”

洪爷这下是真火了,他刚要撸袖子,旁边的同袍们慌忙上前,纷纷抓住他的胳膊,抱住他的腰,低声劝道:“洪爷!别冲动!别在这儿动手!”

张鹤来见洪爷被理性的战友们拦住,他更得意了,两手叉腰骂道:“有胆子你就在这儿动手!老子让你把牢底坐穿!”

一个冷冷的女声道:“谁说人家洪爷会坐牢?真正准备洗干净屁股坐牢的,是你吧?”

众人循声望去,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脸色黑沉的少女身上。

甄玉心想,阮婧放火,萧纤纤火上浇油,她这两个好闺蜜,可真够有种的!

张鹤来破口大骂:“哪里来的丑八怪!敢骂老子?!”

甄玉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去看萧纤纤,然而她在萧纤纤脸上,没有看见任何情绪波动。

“张鹤来,你当众辱骂浴血奋战的大祁将士,是为不忠,借着长辈的名头满世界横行霸道,是为不孝,当街践踏弱小的孩子,是为不仁,明明是人家的银子,你却据为己有,是为不义。”萧纤纤说到这儿,呵了一声,“像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也有脸骂我?依我看呀,你做了这么多天怨人怒的事,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满堂的人,都被萧纤纤这番伶牙俐齿给震住了!

张鹤来怎么受得了这个?他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冲上来就想动手!

唐掌柜和高升他们也慌了,赶紧上前阻拦:总不能真让张鹤来掀了东家的桌子吧?!

两方正乱成一团,就在这时,却听一声清啸。

从太白醉的楼上,飞下来几条黑色的影子,原来是几个黑衣人。

为首那黑衣人快步到了甄玉跟前,躬身下拜:“统领有何吩咐?”

黑衣人一现身,酒客们都被吓住了,看这架势,来者分明不普通!

京师这地方一向藏龙卧虎,其中自然有懂行的,那人马上一语道破:“是玄冥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