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可真是沮丧之极,日子过得那么快,我到底得到什么了。以为幸福离我一步之遥没想到咫尺天涯。
想到了林源,想到了兜兜,想到以前他们一家子幸福的生活,对不起,我是真的不能忘记那段东躲西藏无处身无分文的日子,我也真的不能和破坏这些的刽子手假装毫不知情地幸福生活着。
老林不知道这些所以觉得我无理取闹,可我什么都知道,所以我不能。
在家休息了很久,总觉得浑浑噩噩还有些食欲不振。老林可能也是知道了,只是变着法地换着口味,看我哪个多吃了几块,必定下一餐还会出现。
想了很多,也想了以后,我该怎么做才算对得起老林,更对得起林源和兜兜。
一直以生病的借口请着假,骆其似乎也看出了我是真的憔悴,开始还会问我身体情况,什么时候可以去上班,后来电话也少了起来,偶尔发个信息问我近况。
说到底我还是感谢骆其,没有他我也不会生活的像现在这么安定,更别提梦想什么的,太过不切实际。
手机调了静音,偶尔看看网络上的那些新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断地被翻新出来,实在没什么看头。
正困着,接到了苏乐成的电话,他在那头喂的一声,让我浑身都清醒了。开始变得很是敏感,把自己活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分分钟就被自己吓死的那种。
刚才还想着怎么做才能显得自己从容大方,现在苏乐成就坐在我的对面,我严肃的样子觉得刚才的顾虑都是多余的,人都该为自己所犯的错误来买单,这个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不知道他这次来找我的原因,无从知晓,所以就坐在位子上,等待着他开口,就像是等待世界末日的审判出来,而我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未未,你和段鹿鸣……”他终于开口了,缓缓地,像是怕伤害我又像是试探:“分手了?”
“没有。”把身体全都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看着他喜上眉梢的样子,事不关己地开口:“都没有在一起,谈何分手?”
“林未你总是能语出惊人的给予我无限惊喜。”他拿出根烟点上,吐出一口白气在我的面前:“不管是你上大学的时候还是现在,总让人感觉与众不同。”
“你也是啊。”我跟着他的话,笑着回答:“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知廉耻得让人难以相信。”
对面的人跟着笑出声,对我说的话丝毫不介意。
“我就早想和你说了。”他说:“其实段鹿鸣和你一点都不合适。”
“你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吗,也没有人再比我了解段鹿鸣了,所以我才觉得说你们不合适结婚。”
“是吗?”我心里快要翻天了,嘴上还是装得无所事事的样:“你可真是了不起。”
“还真想不出这世界还有什么能难倒你的。”
他面前的咖啡杯空了,随便给了个手势,马上就有侍者上来续杯。我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面前的白开水还有在光线里雀跃的浮尘,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活了那么些年,做了很多决定,比如我决定退学,比如我决定肩负起抚养兜兜的责任,比如我决定和段鹿鸣结婚,又比如我不和段鹿鸣结婚了,就跟唱戏似的一出接着一出,不过像现在这般犹豫不决的还是第一次。
人到底可以多纠结,我现在才算真正领悟到。
聊了很多过去的时光,他说,我听,淡淡地透露出一股子以前都不曾有的情愫来。临别苏乐成送我回家,说:早点睡,你看你,黑眼圈那么重。
我笑了笑来表示我的谢意,挥挥手和他告别,他说我改日再来拜访林伯父,现在怕是晚了,小孩子都睡了。
一直都了解,无论这世界变成什么样,苏乐成永远都是苏乐成,带着他与生俱来的城府和诡计,足以让身边的人服服帖帖。
和段鹿鸣联系淡了以后就与苏乐成联系得频繁了些,他发来的信息我也会回了,对我而言,他也不再是一个通讯录里普通的名字。
无所事事地上了几天的班,似乎日子过得和以前一样,又好像哪里变了,我不知道。骆其比以前可忙碌多了,听何晓晓的话应该是上回来的那个客户又成功签订了几个大项目吧。
有那么大的项目却没有交给我甚至都未曾提起,我也很是意外。
想法刚从脑子里闪过,骆其发来消息让我过去一趟。从我进门到坐下他都不曾抬头看我一眼,更别说是眼神的交流,直到我拿出手在他眼前晃晃,他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
“抱歉啊林未。”他说的时候带着抱歉的笑容,脸上很是疲倦。
“难得啊骆其,你居然会体恤我了。”心里有什么感觉怪怪的,嘴巴却还是不服输,“这么多的事情你都亲力亲为的,倒叫我不好意思的。”
骆其看着我,听着我的话里有话,也不说明,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就算过去了,见他合上手上的文件我就知道这几起东西他不会交给我来办,不仅如此,他似乎都不曾想让我知晓。
“阿未……”
“你和段鹿鸣……你们不结婚了吗?”收拾完手上的东西,看得出他也是犹豫了很久才开口的,微微蹙着眉头,看着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看见他的样子我蓦地就想起了宋子瑜,我们三个以前是最好的朋友,现在他们依然是,却把我排除在外了。“只是觉得自己太草率了。”
气氛有些沉重,我就坐在距离他一米不到的对面,可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心早就已经咫尺天涯了。
笑了笑缓解这尴尬又有些凝重的气氛,骆其先是一愣,然后也跟着我笑了。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说我当初应该是喝多了才会觉得段鹿鸣挺不错,其实咱俩认识才多久,连熟悉都算不上,怎么能谈婚论嫁呢,实在太荒谬了。
骆其看着我侃侃而谈,并不插话,待我说够了他才接上:阿未,其实我和老林都觉得,鹿鸣这人挺好的。
“谁说不是呢。”我笑出声,应着他的话:“你没见老林每次见着段鹿鸣时的表情,就跟他要嫁人了似的。”
很多事情不必明说,也不必猜忌些什么,那是用肉眼都能察觉出来的变化,实在是没必要敞开说,说出来只会自讨没趣罢了。
自从替骆其卖命以来,没有聊工作纯聊生活还是第一遭,连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见他又打开了原先的文件,我也不再停留。
在窗边站了会,里头的冷气再强烈都能感受外面阳光的毒辣,这么一想觉得自己还蛮幸福的,最起码不用风吹日晒的。
大中午的有些犯困,外面静悄悄的,午休时间,大多人都选择在办公桌上趴一会,我自然就更幸福些,骆其给我配了个按摩椅。
躺在那还想的挺多,想最近发生的种种,想段鹿鸣现在在干嘛呢,想苏乐成和宋子瑜的感情现在怎样。
不躺的时候犯困,真的躺下了倒觉得有些清醒了,无聊地划着手机,骆其的消息就进来了:阿未,看你最近精神不好,回家休息阵再回来吧。
刚想谢绝他的好意,第二条信息很快就来了:带薪休假。
才打了几个字的消息一个字一个字地被删除了,调整了自己的姿势重新编辑:好的。简短的两个字用的很是含蓄,心里早就炸开锅了。
趁着午休的功夫悄悄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回去了,下楼看见这外面的天空,竟觉得特别明媚。
到家的时候老林正眯着眼打盹,见我回来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说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是不是生病了。
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一边,摇了摇头:骆其奖励我的,带薪休假。
我肯定是像老林,一听带薪休假老林,脸上的表情都快飞起来了,我觉得自己刚才也是那样的神情,都掉钱眼里了。
刚才在公司的困意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好想想休息的这些日子去哪呢。
老林接来了兜兜顺道买了菜,手机不断地在耳边震动,苏乐成说:“林未,一起出来吃晚饭吧。”
我在这头犹豫了几秒,仅仅只是几秒的功夫却已经各种片段转了一个回合,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好啊,你来接我吧?
挂了电话我就起身打扮自己,头发有些长了,刚想着去剪短现在看来也觉得别有一番味道,仔仔细细地化妆完毕,苏乐成的电话又来了:“未未,我在楼下呢,要不我上来和伯父打个招呼吧?”
“别麻烦了。”抹完口红,用手指擦掉多余的部分,又抿了抿嘴才觉得恰到好处:“我马上就下去。”
楼下停着的不是我平日里看到的那辆车,又换了一辆不过还是苏乐成的风格,霸气地停在那里,就跟它的主人一样。
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他说:“你今天真漂亮。”
低下头笑得很是含蓄,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矫揉造作的表情是怎么挤出来的,现在看看却也还蛮和谐的。
期间他的电话亮过,可是他按了静音,我知道是谁打来的,却没有拆穿。这世界总是有一些身不由己的时候,我想我正在这样的时候。
吃饭途中段鹿鸣打来了电话,接起来的时候我的语气很是平淡,在这头拿着杯子喝着水:“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可是他不像我,在电话里是愤怒的声音:“林未,你不跟我结婚就是为了他吗?”
我有些无力,伤神地挂了电话,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怎么了?”苏乐成没有我的烦恼,自顾自地吃着:“要不要我帮你?”
摇了摇头,把摆在一边的红酒一饮而尽:“我都多大人了,自己能处理。”
“可是你知道吗?”对面的人放下手中的筷子,笑眸望着我:“无论是以前还在现在,你在我眼里都像是个孩子。”
我没有因为这话而感觉到别扭,心里唯一觉得人心险恶也就算了,还附带着会演戏这可真是一门不得了的技能。
“苏乐成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抬眼,看着他温柔的笑脸:“我们家子瑜就是拜倒在你的甜言蜜语下吧?”
可能是因为我提到了宋子瑜,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怪异,可瞬间就恢复了正常:“林未你这话里带刺的毛病恐怕这辈子都改不了了吧。”
话虽然是平常的话,可话里针锋相对的火药味可是一点都没隐晦。
晚餐结束我们出门拦车,我没有喝多少,身边的人却已是烂醉如泥。车上我开了窗,午夜电台女主播轻柔的声音回**在小小的车厢里,看着温馨的画面。
在两家的折中点找了家酒店,我吃力地抗着苏乐成,觉得一个大男人的体重压在我身上似乎有千斤的重量一般。
“苏乐成?”我停下脚步喘了口气想要叫醒他,却发现自己失败了。
这个男人窝在我的肩膀,冲着我说着酒话,开始还听不清,直到停下了脚步才知道他在呢喃些什么。他说:“未未,你肯原谅我是真的太好了。”
鬼使神差的,我没有在他睡着后离开,反而坐在了床沿,看着这个男人睡得不安稳的眉眼,想到了林源。心底不自觉地起了一丝可怕的念头,然后再也抑制不住……
早晨他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床头,一边的茶几上放着我刚刚买来的早餐,苏乐成睁开眼看看我,然后笑了:“未未,早安。”
“早安。”我也跟着笑着回应,这样的场景以前设想了很多遍,现如今真正发生了,才知道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的美好。
他起身走近浴室,接着传来冲水的声音,我坐在一边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怕被拆穿什么一样。
待他重新穿戴整齐,然后向我走来,轻轻地把我揽入怀里:“昨晚我是不是喝太多了,发生的一切就跟做梦似的。”
看我不说话,他接着说:“林未,以后可以让我保护你吗?”
和苏乐成相处了一天,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晚上回到家,打开家门的时候我很小心,深怕吵着里面的人,老林的房间泄露出微弱的光线,肯定又是开着台灯睡着了。
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随手拿了水果吃,才不一会,整个客厅都亮了起来。眯了眯眼才再度睁开,老林穿着睡衣就站在那里,精神抖擞地看着我。
“怎么了?”咽下口中的东西,起身也看着他,压着嗓子问:“我是不是吵着你了。”
老林没说话,在我旁边坐下,忧愁地看着我:“林未你和爸说实话,你是不是和别人在一块了,晚上来接你的那个人是谁?”
别看这老头子平日里闷声不响的,关键时刻还是蛮机灵的,感情从我下楼开始就伸着脖子往窗户底下看,这是防着谁呢。
“哎呀老林你看你。”假装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把手中的果皮扔进垃圾桶:“你说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干上特务兵了,累不累啊。”
“我没和你开玩笑。”老林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忧愁地看着我,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好好的段鹿鸣你不要,你到底怎么想的?”
他认定了段鹿鸣,别的人就都比不上。
“没什么原因,哪里来的那么多原因。”起身,拿上原本被扔在沙发上的包回房间:“两个人在不在一起这种事情,本身就很突然,你要问我为什么,我真的说不上来。”
“林未……”
进房间把老林的碎碎念关在门外,在独处的空间里,自己也很颓然,这么做真的好么,谁又能知道呢。
睡得晚了起来得就晚了,睡眠质量越来越差,连带着食欲也开始下降。老林看在眼里却不说什么,他大概觉得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案例。
休息的这么些天段鹿鸣打来很多个电话,我都没接,只是看着屏幕亮了又暗下去,老林有时候会背着我悄悄地接电话,我也不说什么,给这老头留点念想也是挺好的。
大概我看着实在是太憔悴,老林一人买菜做饭接送兜兜,做得毫无怨言,不过这些事情本事也在他的范围之内,成天里我早出晚归的,以为自己才是最忙碌的那个,以为老林能休息在家好好地享享清福,等我也休息了才知道,老林从早上起来开始就不带消停的。
我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有些心酸,老林转头看见我就靠在门框上就唠叨:“你赶紧回去再睡会,爸给你买了条鱼炖汤喝,老板还说这鱼是野生的呢……”
“林未。”念叨了一会,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站住:“最近你的脸色怎么那么不好啊,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的爸。”踢踏着拖鞋回房,怕过多的停留就会让我莫名其妙的流眼泪。
大约是老林的鱼汤很成功,生姜味挺重所以没有很重的鱼腥味,白色的浓汤估计都是老林的心血。两碗下肚就觉得有些饱了,坐在位子上看着兜兜喝汤的样子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
正想着,手机响了,我不想搭理,老林停下手中的汤勺:“你看你,万一人找你有急事呢,赶紧去接一下吧。”
以为是苏乐成,又或者是段鹿鸣,尽是说那些啰嗦的小事,拿起手机却看见了宋子瑜的名字,让我吓了一跳。
才多久没见,宋子瑜有些憔悴,用了再多的遮瑕膏都遮不住她的黑眼圈,穿着简单的体恤衫梳着简单的发型,一瞬间让我有了还跟大学时候一样的错觉。
“林未,咱有好久没见了吧。”看着她把拿着菜单熟练地说出这里的菜肴,想必平日里肯定没少来。
“嗯。”相对于她的纠结,我倒很是坦然。“毕竟你已成家立业,我也不好老叫你出来耽误你们小俩口的幸福生活啊,对吧。”
上菜速度很快,点了还没过多久就接二连三地上来了,口味是宋子瑜喜欢的没错。
“林未你也老大不小了。”对面的人吃着自己的东西,偶尔与我的眼神对视:“也该找个对象成家了,怎么你爸不催你啊。”
“催啊。”夹了快盘子里的糖醋排骨放在自己的碗里,也不在意那一大盆的东西早有大半进入了我的肚子,依旧吃得津津有味:“这不忙着拜托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介绍呢么。”
对面的人浅浅一笑,就像是对我的不屑和嘲讽,可脸上还装着得体:“我就觉得这结婚对象还是自己找来的靠谱,你说对吧?特别是这男人,无论怎样都得好好地把把关,有没有钱还是个其次……”
“重要的是有没有老婆孩子才重要呢……”
抬起头和她的对视,感觉眼前的这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虚伪,虽说是谈笑风生的磨样却明里暗里地给了我多少提示和警告。
“你知道吗,我有一朋友,谈了个男朋友人都已经结婚了,还执迷不悟地想着有一天能把她扶正呢!”见我没有接话,她还是说着自己的,语气平淡地让人猜不出她到底想说什么,好像说的真的是别人家的事情。
和宋子瑜在一起那么多年,聚一块碎碎念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我,而她总是坐在那里捂嘴笑得很是收敛,还不忘四下里张望周边的人是什么反应。
现如今角色互换,她在那里碎碎念着,我没有捂嘴也没有张望,脑海里想的也不过是该拿什么话回击才能做得滴水不漏。
时光不但催人老,也催人长大催人变得决绝。
“子瑜我可真是太认同你说的了。”我拿起桌上的酒杯举到桌子上方,等待着她和我的碰杯:“那些处心积虑带着不良动机破坏人家婚姻的女人真是太可耻,你说,她们会不会受到什么报应?”
宋子瑜扶住自己面前的酒杯,缓缓地举起和我的碰了一下,眉头皱着看我:“阿未,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看你。”我笑出声,对刚才自己说的话太满意:“我可完全是照着你说的这个案例来解说的。”
放下酒杯,我眯着眼睛看着她,把和她认识的那么些年回忆了一下,觉得真是无比恶心。回味了一下红酒的甘甜,一只手拖着下巴,不回避她看过来的眼神散发着怨念,就像是个寂寞的贵妇,虽然美丽却还是有些凄凉。
“现在这社会啊,貌合神离的夫妻太多了,因为利益而成就婚姻的也太多了……”我缓缓地说出口,就像是天空正缓缓地狙击乌云酝酿一场迟来的雷阵雨。
“那样的婚姻其实很脆弱吧,你说呢,子瑜?”
在这尔虞我诈的社会如果还不能做到一丁点的成长,那么我就活该被人生吞活剥,连一句怨言都不该有。
宋子瑜的眼神有那么些慌乱,两只手放在腿上我看不见她什么样子,只是脸上似乎比来的那时更憔悴了。只是稍稍一会,她原本低着的头又看向我,笑着说:“阿未……和段鹿鸣结婚吧……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他就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