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晗抬头看了看池逸晙,他的面色沉静,看不出是故作淡定还是胸有成竹,工作时间的他永远是被人猜不出谜底的。
她想到刚才他和曾大方说的话,心头又一动。
曾大方问:“女方的背景呢,父母现在什么状况?”
“杨晨霖母亲早死了,直系亲属就她父亲一个人,之前她是由奶奶抚养长大的,奶奶去世以后,就一直住读,直到毕业。她父亲是做建材出口的,规模不小,在周边省市有几家厂,常年在外谈生意,和女儿的关系不是很近。”
左晗问:“怎么沾毒的?”
臧易萱也问:“之前的毒资哪里来的,查清了没有?”
“杨晨霖没有工作,基本上就是靠她爸给的钱来付房租。男孩的收入还有工作几年来的积蓄,就算是她的全部毒资了。”
“她第一次吸毒是在酒吧误吸了别人的眼,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左晗听了,低头翻看一堆资料,之前,她问专案组技侦的同事要来的排查基础信息,厚厚一刀纸,对方一脸疑惑地递给她,还特意关照,小心别看晕了。
刘浩感叹:“这可是真爱啊!”
“真爱?我看是溺爱,不对,毒爱吧。”臧易萱一向对刘浩的婚恋观嗤之以鼻。
曾大方指指现场照片上的死者,问臧易萱:“杨晨霖家属,通知到了没有?”
“没通知上。是强制解剖的。”
“如果是通知上了,估计还得费你好半天口舌呢。白发人送黑发人,打击可不小。”刘浩摇头。
池逸晙在一片静默中,用笔轻轻敲击桌子:“打击有多大,嫌疑就有多大!”
他的话如平地抛出一枚惊雷,众人把眼神都聚焦到他脸上。
刘浩有点难以置信:“你觉得,杨晨霖的父亲可能就是凶手?”
“不是我觉得,而是种种迹象表明。”池逸晙反问:“你难道有什么有力的证据,表明他案发时不在现场?”
刘浩翻着笔记本,圈了好几个地方,准备反驳。
池逸晙率先发问:“你是想说,他在案发时段都有高铁的车票,和住宿发票?”
刘浩点头。
曾大方笑了:“如果一个人,经常性出差,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高铁,好比你每天做地铁上下班,你会特意保留单据吗?而且,那么巧,把那几天的住宿发票也一并保留了?”
刘浩摸摸头,又问:“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但是就凭这点,似乎不能够说他就有杀人条件吧?”
“当然不止这一点。”左晗说,“你们还记得我们询问杨晨霖时,她的家属出现过吗?”
“现场见过,后来就没出现过,说是在外地出差。”
左晗问:“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出差呢?我们有核实过他的轨迹吗?”
刘浩说:“那倒还真没有。”
“一个爱女儿如命的人,绝不可能在女儿被作为嫌疑人讯问时不管不顾,除非另有隐情。”左晗说,“我事后查过这对父女,他们就是我们以前值班时处理过的女孩。我印象很深刻,是因为这个父亲对女儿的爱,可以说是百里挑一的。我认为,要说杀死男人的犯罪动机,的确杨晨霖的父亲嫌疑最大。”
“还是要有拿得出手的证据,才能说这些结论。”曾大方提醒。
左晗没有搭话,她埋头在一堆数字中间,用笔圈画着几组数字,突然猛击一下桌面,把旁边的臧易萱吓了一跳。
“怎么了?”池逸晙注意到她的反应。
左晗面色突然有些紧张,“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杨晨霖的父亲杨天,不是嫌疑相对比较大,他就是我们要找的嫌疑人。”
“为什么这么说?”
“刘浩,你记得吗?当时询问杨天情况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但很快放了进去,从另外一个口袋里又摸出另一个手机。”左晗说。
“你是说根据信息碰撞比对,那两个号就是杨天的手机?”
“不仅如此,杨天在号称出差的时间段,也就是他提供火车票凭证的那段时间,其实都没有离开过现场附近。”
曾大方瞪大眼睛:“怎么会?”
“刚才正好提到嫌疑人杨天的活动空间和时间,我能指出一个相关问题吗?”左晗翻出其中几页,语速很快地说道,“我注意到,有一部手机,在3月28日晚上十一点,出现在了现场,此外,有一部和它呈伴随状态的手机在3月29日上午九点四十出现在现场,第一部手机在3月30日上午十点,出现在了我母亲的烘焙店。”
曾大方说:“3月28日那个时间正好是在第一个被害人遇害的时间范围内。”
“你提到的第二个点是仲凌遇害的时间窗口,第三个则是你接到绑架电话前一小时。”
“这是不是表明,威胁绑架你母亲的人和杀害仲凌、杀害男人的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刘浩问,“不对啊,之前我们都有排查过这点信息,我们五六个人花了好几个晚上,怎么也没发现?”
臧易萱很是为左晗自豪,抢先回答:“只能说,大多数时候,人比电脑要可靠、聪明。”
“这么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预谋?”刘浩问。
“好在,虽然杨天的反侦察能力一流,但是我们手里有嫌疑人的掌纹。”左晗起身提醒道。
臧易萱语气沉重地补充:“由于职业习惯,仲凌也留给了我们线索,她的指甲里也有他的DNA。”
池逸晙只知道左晗在接替左志桦加急检测DNA,她对数字相当敏感也是大家知道的,但是她竟然能在从医院回来的这点功夫里,一目十行,从成千上万个目标电话里,锁定了这些重要的关联,印证了自己的逻辑推断,还是让他暗呼意外。
大家都掩饰不住兴奋,用仰望的眼神看向她,左晗却没有太激动,一脸遗憾:“如果杨天真的是凶手,那就太可惜了,世上又少了一个好爸爸。”
“那也是他应得的,”刘浩并不同情,“人总要给自己之前的省力偷懒付出代价。谁让杨天他自己选择去了二十五时区,还不倒时差?”
池逸晙和左晗互相看了一眼,曾大方点头:“人没有那么绝对的分好坏对错,对于我们来说,二十五时区的人和其他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全都目无法纪。”
“那全是我们抓捕的对象,就这么简单。”刘浩早已兴奋地摩拳擦掌,“只不过,杨天大概想不到,他虽然能够误导我们的思路,但走得是一步险棋。在女儿猝死之后,杨天同时也就失去保护伞了。”
“没错,他完全暴露在我们的视线里了。”池逸晙淡淡地笑看大家,作鼓手状,“那还犹豫什么呢?咱们分头行动起来。”
他的话如一声令下,大家鱼贯而出,去密织天罗地网,搜寻嫌犯的踪迹。会议室里一分钟内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