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方不敢肯定:“即使就是同一个人,那又怎么样呢?有钱的是她爸,而这次触电死的男人保险受益人就是她,钱也是她自己去取了,事情一码归一码吧。”

“如果她父亲拿来的奖状和学历证书都是真实的,那至少说明她的智商不低,而从我们处理的过往经历来看,她的个性实在说不上是克制理性的。”

“我没记错的话,她身上最新的伤口,说是因为劈腿被发现,和男友争执时划伤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不小。”

“我观察过她的伤口,在她的左侧腹部上,一共五处创口,都是比较新鲜的,估计形成时间不会超过三天,而且其中两处创口是属于连续状态下形成的,只有一处是达到肌层,其他的都是没有达到肌肉层的表浅创口。”

“你这现在连法医助理的活都能干了。”曾大方目不转睛地驾驶着车辆,听得却很认真。

“我也是和臧易萱学过两手的,她表达能力强,我记忆能力强,仅此而已。隔行隔山,真要做法医的活,还不得学个五六年都不止?”左晗说,“我们都认为,她的创口损伤程度逐步递减,而且偏向外侧,符合试刀痕的特点,说明她最后是自己放弃的自伤行为。”

“也就是确定自伤?”

“是的,她是在无法忍痛的情况下,因为恐惧才停止了。”

曾大方点头:“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有外界更大的力量导致她这个对疼痛比较敏感的人对自己下手,或许是看重感情,或许是博得信任,又或许是毒瘾发作。现在我们没法给出一个结论。”

他们的车汇入了车流,很快在一个交通枢纽路口动弹不得,红绿灯交替了四五次,他们的车就跟随着队伍往前挪动了几个车位。

左晗说:“浩子他们去调查了她当天的不在场证明,并不牢靠。除了不符合规范的监控根本看不出内容之外,从她列举的人证来说,对方也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的解释你也听到了。”

左晗苦笑:“没错,说她闺蜜一直妒忌自己,暗恋自己男朋友,所以现在落井下石。逻辑上是说得通,但是证据上说明不了什么。”

曾大方示意她暂停下,他接起电话,开响免提。

臧易萱在那头说:“家属同意尸体解剖了。”

“毒化报告出来没,怎么说?”

“死者心血和胃里都检测出了安眠镇静成分。艾司哗仑。”

“这种药,能达到什么效果?”左晗问。

“艾司哗仑属于苯二氮卓类安眠镇静药物,主要在临床用于抗焦虑和失眠处方。”臧易萱说,“成人用量每次一般不超过两毫克,死者的血液中能够检测出的含量低于平均值。”

“算是正常用药?”

“是否主动服药,我不确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死者至少没有服用安眠药自杀的倾向。”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知情或是不知情状态下,如果他服用了这个药物,都会变得容易被摆布?”

臧易萱不假思索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是的,他会丧失一定的肢体活动能力,更容易被控制自身行为。”

曾大方挂断电话,扭头问左晗:“现在,你有什么新的想法?”

“我想起了现场一点有意思的痕迹。”左晗说,“当时觉得并没有太大意义,现在结合起来看,倒是能够说明一点问题。”

“从犯罪动机来看,由爱生恨或是为取得高额保单,都是比较直接的理由。从作案条件来看,也是比较充分的。所以,女人的犯罪嫌疑是又上升了?”

左晗点头:“女人和他生活在一个空间,虽然力气小,但是脑子好。如果选取比较不费力的杀人方式,而后又马上现身家附近的酒吧,找到足够的人来旁证她的不在场。美中不足的是,高估了她对于人证的控制,而且低估了我们的智商。”

“你擅长对证据立体性角度进行解读,在你看来,当时事件发生时,是怎么样一个情况呢?”

“我在中心现场也就是仲凌被害的客厅看到,茶几上有一只脱鞋,还有一杯翻倒在地的外卖饮料。根据饮料杯上的标签来看,是距离嫌疑人提到的酒吧附近的那家饮料店现做现卖的。”

“也就是说,至少在案发后,其实嫌疑人回过家?”

“是的,但是她慌乱之中,忘记了饮料上时间泄露自己行踪的细节。这还是其他问题。我回到刚才看到的现场痕迹来说,茶几上不仅有一只脱鞋,还有一个一次性茶杯装着白开水。”

“现场还出现过第三个人?”

“李老师检测过DNA,地上那饮料的确是我们嫌疑人喝剩下的,而这杯水却不是仲凌喝过的。”

“说明现场的确有过来客?”

左晗点头:“对方应该是不速之客,否则一般情况下,嫌疑人会多带一杯饮料回来。可是,她穿着拖鞋,翘着脚坐在沙发上,而这个来客,和嫌疑人的关系很熟悉,她招待对方不是很热情,没有搬出像样的被子,只是拿了个一次性茶杯来装水。”

“按照现场重建来看,她的拖鞋掉了一只在茶几上,说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很慌乱?”

“我也是这么理解的,但有几个地方很困惑,没想通。”

“比如?”

左晗说:“我们假设,嫌疑人是在案发前后坐在那喝饮料,那对于一个准备实施杀人的嫌犯来说,她的心理素质很强大,不应该出现后面慌乱的痕迹。如果她是在案发时坐在那里,而后慌乱,那么是什么突如其来的事情打破了她的平静?”

“你的意思是,还有可能,凶手另有其人?那么痕迹上,有没有新的嫌疑人指向呢?”

“这就是我比较疑惑的一点,现场的足迹早就被破坏了,电线上也没有相应的指纹。而且,我取得的作案凶器——也就是敲死仲凌的那只玻璃杯上的指纹,可以直接排除她的作案嫌疑。如果作案的另有其人,完全可以不慌不忙地把这些痕迹处理地一干二净。”

“说不定是百密一疏?”

“不像会有这样的疏漏。从其他方面的反侦察技能水平来看,嫌疑人如果不想,就不至于被我们能够提取到关键性的隐蔽痕迹。我倒觉得,与其在这些蹊跷的点打转,不如继续深挖嫌疑人的社会关系和过往生活经历,说不定也会有意外收获。”

“是啊。回去和大家讨论下,应该会有全新的思路。”曾大方踩下油门,“浩子他们也在回去的路上了,看看他们这里会不会有新的线索,能够带来一点启发。这当中的确有矛盾,矛盾是好事,离嫌疑人露出马脚,估计也不远了。”

两人回到局里,没见到刘浩他们的影子。

曾大方跑去问池逸晙,对方不意外:“那条路最近要造新的轨交线路,一路挖得尘土飞扬得,好多车道都改道,他们也堵在了路上,现在还没吃饭呢。我让他们索性在外面吃好,正好等用餐高峰过了,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