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方把上午和左晗取证、讨论的来龙去脉和池逸晙一说,他也觉得不可思议,在纸上涂写着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说:“知道了。等他们回来再说。”

曾大方转身要走,被池逸晙叫住:“你叫左晗过来一趟。”

没几分钟,左晗一脸困惑地敲门进屋:“找我有事?”

“工作上的事。”池逸晙解释在先,“要不要再去确认下,指纹匹配上有没有问题?”

“你是说我在鉴定上出错了?”

“我只是建议回看一下每个环节,没有什么指责的意思。”池逸晙看她起了情绪,安抚说,“我们都是普通人,谁都有可能犯错,即使错了又怎么样呢?”

左晗对他的说辞很是反感:“为什么偏偏质疑我操作的环节?你对我有不满情绪,公事私事分分清,行不行?”

池逸晙百口莫辩,翻开日历,只给她看:“我还真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看了工作日志,对比指纹那天,是我回来的那天。”

“你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左晗像一只失去了幼崽却不知凶手是谁,随时伺机准备反攻的母兽。

池逸晙有点按耐不住了,直接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也正好是你接到恐吓电话的日子,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因为突发大事件影响自己的判断力,你也不例外。”

左晗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默默点头,转身走了。

她横眉冷对的姿态,池逸晙看了心痛,他站起身来,目送着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曾大方进屋交报告,看着他沉默不语,说:“你也别放心上,毕竟才过去没多少日子,人家产后好好的,还有抑郁症抱着孩子一起跳楼的呢,别说没了孩子的妈,人家还没走出来情有可原。情绪波动也是正常,你也要给她一点时间。”

池逸晙说:“我明白,其实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怪过她,可能是‘近则不逊’吧,我把对自己的怨气,误以为是对她隐瞒的不满。她说的没错,两个人之间,要想走得长远,没有什么比理解和珍惜更重要了。”

臧易萱办公室里,她正在噼里啪啦地打着报告,看到左晗从走廊里经过,走出去叫住她:“干嘛去?”

左晗扬了扬手里的物证袋:“重新比对痕迹。他觉得我可能出错了。”

“他,池队?”臧易萱问。

左晗“嗯”了一声,臧易萱跟了上去:“你们和好了吗,你又开始听他的主意了?”

“嗨,从何谈起……”左晗走到实验看着手里的检材,“至少,在工作上,他恐怕说得的确有可取之处。”

臧易萱看了看她手里的玻璃杯碎片,很是惊讶:“你要再检测指纹?之前我看你不是反复比对过了吗?!”

“如果我说,之前提取的根本就是个方向性错误呢?”左晗灰头土脸地说。

“怎么会?在我印象里,你从来不会犯错的。”臧易萱搬了椅子,坐到她旁边。

左晗有点垂头丧气:“刚刚他提醒了我,我才发现真的出了纰漏。或许是我真的累了吧,又或许我是用完了我的好运气。”

臧易萱鼓励地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你要相信,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如果你是池逸晙,或许我们也不会走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左晗苦笑,“谢谢你,在我最难的时候,一直陪着我。”

臧易萱故意逗她笑,说:“谁让我是你室友呢,还指望你分摊房租呢!”

左晗哀叹:“天哪,我周围都是些什么人,没一个能好好愉快聊天的!”她说完这句,就凑到仪器前凝神静气观察着什么,不再说话。

几分钟后,重重地靠在了椅子上,“果然!”

臧易萱好奇凑上去:“果然什么,你也给我解释解释。”

“我知道自己出错的原因了,你看这是什么?”

“玻璃杯碎片。”臧易萱肯定地回答,“这是敲击仲凌头部的凶器,我能认出对应的形状。”

“我是问,这是什么材质的?”

“钢化玻璃的。”

“没错,这就是我出错的原因之一。我在观察第一次直接由灯光拍摄的痕迹照片时,把断裂纹处由于移位形成的二次纹线误读成了玻璃断裂形成的分离现象。”左晗的眼里闪着兴奋的神采。

“也请你用我听得懂的话来解释,好不好?”

“因为杯子是钢化玻璃材质的,所以,在受到外力冲击时,也就是在凶手击打被害人仲凌时,因为玻璃有贴膜,而没有完全散裂开来。”

“然后呢?”

“但你可以看到我手里的部分也是有纵横交错的裂纹的。对于这种留痕体,”左晗比划着加快语速说下去,“我们应该用灯光直接打上去,拍摄纹线类痕迹,同时还要考虑光影的干扰效果,选择好合理的打光效果。”

臧易萱被她正在叙述的激动事实所吸引,却发现自己被一堆术语铸成的铁墙挡在了真相之外。

她认为左晗这是对她平时回答问题造成的阻碍进行**的报复,她又气又急命令道:“说人话!”

“也就是说,我当时是把本身的片段掌纹,在自己的脑子里,自动拼接成了残缺的指纹!”左晗摇头,对自己无可奈何,“真被他说中了。我刚才就一直在想,哪个技术环节会出差错。现在看来,真的是这样。”

“那你现在是怎么发现的?”

“我对物证进行了二次拍摄,用粉末处理的办法。也是借助粉末,才消除了光影的干扰,纹线的移位界限一出来,我才明白过来,问题出在哪里。”

“难怪比对不中,你真是‘一鸣惊人’,要出,就出大错。”臧易萱忍俊不禁。

“别拿人家痛处说笑。”左晗正色道,指给臧易萱看,“现在补救还来得及,我以后也知道了,对于这种情况,一定要在拍摄后,用粉末来深度显现,当时,真的是因为那个恐吓电话乱了阵脚,其实,仔细观察下这个掌印的下面,可以隐约看出对应的纹线。”

“有吗?我什么也没看到。”臧易萱凑上前去眯起眼睛,却一无所获。

左晗不理会她的恭维:“以后,我一定要借助放大镜仪器来直接观察原物,而不是完全依赖照片进行分析。现在,提取这个差点错过的掌纹之后,需要在曾队传唤她前,再进行一下比对。”

“不用了!”曾大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们一个爆炸性情况,“我们的嫌疑人死了!”

两个人看着彼此,简直瞠目结舌。

臧易萱说:“我可是唯物主义者,不过这也太玄乎了,还真是事不过三!”

“真的死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120去过现场了,确认死亡。刚刚发现的,估计死了有段时间了。KTV那报的警,说是过了包厢的付费时间,服务生过去敲门,看看里面好像没人,推门进去,打开灯,就看到她横倒在地上。”

“没有外伤?”

“目前看是没有。”曾大方说,“很奇怪,她家人联系不上,之前的那个电话难道我抄错了?”

左晗接过看了看,和自己手机通讯录里的比对了下:“没错,是这个,我打过他电话。”

“那你现在试试?”

左晗拨了过去,无人接听。

“家属这里电话接着打,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到底是不是非正常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