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时一刻,天色已晚,机动车检测中心增设的岗哨迎来四组外勤归队时,已经是晚饭结束的时间。

两辆越野、四辆SUV、三辆伪装成货厢的监控通信车,外加了一辆本田商务车,车一停,哗哗拉拉从车里、货厢里跳出来十几名便衣,解押着反铐着的这位进了楼里临时羁押室,嫌疑人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嘴角殷着血,不过神情里有几分不屑,更增加了几分剽悍之气。路过门口时,睥睨的眼光扫了门前迎着的专案组几位一眼,不屑地撇撇嘴,尔后被同样如凶神恶煞的外勤低叱着押了进去。

“怎么搞成这样?”沈子昂不悦地问了句上来的续兵,这位同样大块头的续队长和嫌疑人相比,倒苗条了不少,续队长有点难色汇报着:“……差点没抓回来,我们还以为就个骗子,谁知道是个硬茬,差点被他溜了……后来没办法鸣枪示警才把他镇住,因为鸣枪又和许昌公安交涉了一番,耽误了点时间……”

续兵说着,细细介绍了下抓捕经过,出了许昌实施的抓捕,几辆车围堵下,这人弃车逃跑,外勤已经捏惯了软柿子,只当是嫌疑人闻风丧胆了,几个人追扑上去就要摁倒,却不料这位一对四毫不逊色,还伤了一名外勤,言下之意搞成这样灰头灰脸实在是情非得已,沈子昂领队回转着,没有再追问下去,好在人追回来了,边走边问着:“突审的怎么样?怎么只有个姓名?”

“什么也没说,就说了个名字,问年龄都不吭声……这里头绝对有事,要不牙口不会这么紧。”续兵答道,没想到骗子的手下都这么难对付。

“车上搜出来什么东西没有?”

“我们的追踪在他身上……车上有手续,是跨市租来的车,看样应该是从上海上的岸,有些沿路过路票记录能说明点问题,这人邪门了,身上连手机都没有……不过外勤里有人听出他口音应该是东北人,就只有这些东西……”续兵喊着人,把车上搜出来的东西交上来了,几张过路票,一样追踪器,是专案组埋伏的,这个弱电信号追踪器据说能躲过市面上的大部分检测仪器,却不料到手几分钟就被发现,实在是让沈子昂百思不得其解,看塑料袋里的东西,不过零点五毫米,比一张纸厚不了多少,这些都能被发现,现在不得不对那个金蝉脱壳的骗子刮目相看了。

“继续审,确认身份,把他的指纹、肖像输进信息库,重点查他有没有案底……”

沈子昂安排着,续兵应声去了,拿着几样证物回到了指挥室,重重地往会议桌上一扔,两手叉胸枯坐着,一会儿问娱乐大世界监控的比对、一会儿催信号车记录的比对,可难就难在人太多,面部比对的进程太慢,惹得沈子昂不住对下属发一通火,等问着李莉蓝付款账户的追踪时,却得知了这是一个来自中山的公司账户,追踪需要和当地经侦部门联系协调,暂无消息。

这下子,沈子昂一通火没地发了,握拳重重地擂了下桌子,咬牙切齿忿忿了下,宁夏那位同位刚刚劝了句,沈子昂有点气不自胜地说着:“……为了这次行动,省厅足足准备了两个多月,知情人提供的古籍我们专门到北京古月轩请人装裱制作的,这个追踪器在刑侦领域已经属于国内领先了……怎么就可能几分钟就被他发现?难道他拿到价值八百多万的古籍,先撕开看里面?……问题出在哪儿呢?”

就是啊,问题在哪儿呢?面面相觑的几位同位默不作声了,先前这位沈组长处处藏着掖着,没有把全盘计划露出来,按理说应该是保密工作做得非常之好了,可现在出了事,总不能省厅里还有内鬼呢?这个假设肯定成立不了,端木界平在中原一带几省根本没有案底,理论上根本不需要防范。

“先把手头的事干好……童政委,外勤这一块交给您了,这个人的身份要尽快查清,现在他是接触过端木唯一的线索,也是我们最重要的线索……李大姐,账户追踪的事您再催一催,以省厅专案组的名义发份传真电报,加急的……小陈,提升网上追逃端木的级别,向110指挥中心、各市局、分局、派出所发布预警,特别是车站、机场、高速路,措辞这样组织,一定要强调此人善于伪装,很可能现在正准备从中州潜逃,还有,外勤组发布最新命令,在ABCD四个治安防范区布防,接到命令随时要赶赴现场……这个人,不能在我们手里溜走……”

沈子昂的思维很清晰,有条理的发布着命令,外勤组的负责童辉政委、经侦负责的李莉蓝、负责协调以及传达的省厅工作组来人分别领命,说话着,沈子昂无意识地看到了窗边一直坐着的方卉婷,正掩着案卷,若有所思,或许是出于关心下属的考虑,更或许是对这位风华正茂的女警有那么点倾慕,沈子昂刹住了话题问了句:“小方,你想说什么?”

“沈组长,我觉得是不是我们的方向错了……”方卉婷憋了很久,终于很大胆地说了一句。

一句惹得沈子昂微微不悦,正准备踏步出门的童辉政委微微摇摇头向方卉婷示意,在这个时候,置疑很不合时宜,不料方卉婷有点初生之犊不怕虎了,干脆直说着:“我不是说我们追查的方向,这个没有错,我是说我们的思维方式……”

“思维方式?”沈子昂懵了。

“对,思维方式……在侦破银行卡诈骗案的时候,其实是一位警外人士提供的信息,他告诉我们在诈骗和卡源之间存在二道贩,这个事我们当时觉得匪夷所思,可后来证实,他是对的……不仅是个二道贩,而且是个地下产业链,很多事没有发生之前我们说出来都觉得匪夷所思,可事实经常证明,现实总是要超过我们想像的能力……”方卉婷款款说着,枯坐了一下午,看到了拍卖会的结束,看到了追捕的失利、看到了一众同行的懊丧,似乎从中想明白了一些事。

“那你说说,这个匪夷所思在哪儿?我也觉得匪夷所思,要说几天甚至几个小时,对方发现我们做的手脚倒也说得过去……只用了几分钟,这个事恐怕我汇报上去都没人相信。”沈子昂发着牢骚。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整件事串起来,不能断章取义,也许嫌疑人仅仅是这个整体中的一个分支……”方卉婷缓缓道,这个新的思路引得在座警察都竖着耳朵听,稍稍一顿,沈子昂提示着:“往下说。”

“那我就抛砖引玉了……”方卉婷拿着一张纸,那是捋清楚的思路,描述着:

“我跟着某个人学会了换一种思路思考问题,我是这样想的,端木是因为英耀篇被诱出来的,从以往的案例我们知道他和他的同门师兄弟有过很大的恩怨,甚至于提供英耀篇的那位田二虎的胳膊就是端木砍断的……这么深的恩怨,不至于就把端木捅给警察这么简单吧?大家别忘了,江相派全门派都是骗子,既然端木水平这么高,那其他,也比他低不了多少吧?最起码省厅没想到价格能被他们抬到825万吧?”

“咝……你是说,其实还有猫腻?”童辉神色一凛,想到了。

“对……肯定有,我们这样考虑……”方卉婷摆着几本案卷,模拟解释着:“比如这一方,是未知方,是寻仇了结恩怨的这些人,一群骗子,他们把端木的情况捅给了我们,我们算一方,然后他们这个棋子和我们合作,共同设计了一个用英耀篇诱出端木的办法……大家想一想,我们不知道英耀篇有这么大的威力,可反过来想,如果仅仅了结恩怨,他们自己又知道英耀篇的威力,何不自己了结恩怨呢,还要借我们的手?……难道其中不能附加点其他不为人知的企图?”

“你是说,我们也上当了。”一位同行质疑道,说上当,语气很怪异。

“恐怕不止我们……端木上当了,其实已经进入到我们眼线了,英耀篇不管卖多少钱,现在都在省厅手里,对做局人可一点好处都没有,大家再想一想,田二虎举报坚持要把四件遗物放一起出售,既然一个英耀篇威力就够大了,又何必画蛇添足呢?再想想……华辰逸是中州数得上来的富豪,怎么莫名其妙对英耀篇感兴趣……这其中说不通的事太多。”

方卉婷说着,说得众人有点迷糊,这其中藤缠麻绕,头绪太过乱纷,甚至于连方卉婷也隐隐只是抓到了些灵感而无法详细叙述,沈子昂听得愣眼问着:“你是说他们还干了点别的,我们还没有察觉?”

“对,这要是一个一举数得的连环骗局的话,我们的思维方式就错了……既然已经把端木交给我们了,正常人的思维肯定是作壁上观,而这位举报人还搞了个什么四样遗物,一步一步把价格抬高了,高到我们不敢相信的程度,这中间足见设计者的巧妙……我们再想想,举报者可也是个骗子同门呀,万一他举报本身就居心不良呢?”方卉婷问。

一问,一众皆愣,这倒是真的,现在排查的人里面,都是骗子,真真假假还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众人无语,方卉婷干脆四个案卷摆着明说了:“我怀疑拍卖会有问题的原因就在于此,如果有问题,这位设局者应该是一边和我们合作诱出端木;另一边却暗渡陈仓,在拍卖物上作手脚,这就是成交量放大、数件拍卖物短期之内频繁换手的原因所在……结果是,诱出了端木,而且用我们牵制住端木,让他不敢有所作为,与此同时,他们可以从容地带着圈到的钱离场,而我们,眼光都注意在端木身上,等发现他们,已经为时晚矣……这样的话,我们警察、端木、买家、还有拍卖公司,都成了他的棋子……”

啪啪啪几声,方卉婷拍着几分表示各方的案卷,终于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只不过这个意思表达的沈子昂直抹下巴,那几位是面面相觑,实在不敢相信这位低阶的警察语出这么雷人,或者是不敢相信,连警察也成了算计的棋子。

“这个……”沈子昂左右看看,几位他省同行也是一脸惊惧加上几分不信,狐疑地看着方卉婷问:“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应该马上对所有卖方进行排查,以防出事我们还得亡羊补牢,而且对举报人田二虎也应该重新询问……不能因为追踪一个骗子而放任另一个骗局,万一这个骗子漏网,我们会遭遇两头尴尬的局面,而且我认为,追踪这个人不能大张旗鼓,他和我们打了十几年交道,彼此太了解了,我觉得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跑路,与其遭遇未知的危险,倒不如在中州找个落脚地藏起来,毕竟我们的警力有限……”方卉婷提着建议。

沈子昂撇撇嘴,摇摇头:“你说得对,我们的警力确实有限,不可能分心再管推测中的可能……你说得很好,再等等看,先查实这个嫌疑人的来路再说……”

沈子昂起身了,招呼着众人各忙各的,各自离开之后,沈子昂复杂地看了方卉婷一眼,领着几位外省同行去看预审的进展,指挥部里只剩下了几位技侦员和方卉婷、李莉蓝,瞅了个空子李莉蓝小声劝着方卉婷道着:“小方,你今天怎么了,你这不是给沈组长难堪么?”

“有吗?要是里面真有问题,再补就来不及了,人早跑了。”方卉婷不悦地道。

“那不就更给沈组长难堪了,领导都没看出来,你都看出来了。”李莉蓝也来了个反向思维。

方卉婷一惊,猛地省悟沈子昂最后那一眼复杂中包含着什么,讪讪无语了,看来面子问题比案子问题更重要几分,一下子让颇有兴趣的方卉婷很失望了,无聊地整起案卷,手托着腮,胡思乱想着……

骗局,其实肯定有骗局,方卉婷回想着帅朗那副既傻且二的竞拍样子,想着最后一局帅朗缩着脖子悄悄溜走的样子,几乎不用考虑就知道帅朗肯定发现了什么骗局,甚至于他也是骗局的组成部分,在关键的时候脚底抹油……用了一天的时间,看出了点端倪,只不过说出来没人相信,此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侵袭着方卉婷,让她感觉到很疲倦,说不上来的疲倦……

……

警笛划破着城市的夜空,在预警发出的时候从上到下都动了,治安立体防范网络的效力还是不容小觑的,从娱乐世界捕捉到了半个人像自上而下发到了派出所、发到了每个巡警的手机上,对这个未说姓名的嫌疑人特征描绘是:男、四十至四十五岁之间;身高一米六八至一米七二;平头,口音不详……

每每有重大行动,宾馆、旅店、桑拿、KTV这些夜生活的场所免不了要有警察光临了,几个分局都在重点防范的场所组织了临检,不过即便是专案组的也知道,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作法,对于大海捞针毫无益处……事实也证明了,倒不是没查到人,按着这个描述查到十几个人,专案组外勤穿梭似地在城市辨识,结果……无一吻合。

此时,此刻……徐凤飞放下绣金丝的帘子,掩上了窗户,窗外不远的街面正有一辆警车鸣着笛驰过,每每这样的警笛声,总会让她心悸,好在身处的森林半岛别墅区,两个月前来中州时已经租下了,根本没有警察前来打扰。这次回乡很辛苦,不乘飞机、不乘汽车,每次都是从挤攘的火车上来去的,都是端木安排着,越人多的地方越安全,也越不容易留下痕迹,对于那几位同是江相出身的同门,端木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比如此时,徐凤飞回过头时,正看到了端木蹙着眉思考的样子,连他也陷进来了,要不是预先安排藏身之所,现在恐怕还真有点惶然不知所终……这地方嘛,徐凤飞观察了很长时间,还是蛮不错了,警察不会随便进入非富即贵的高档别墅区排查的。

“不用看了,警察不会来这儿查的……我们明天天亮时换地方就行了……”端木把笔记本拔拉过一边,长叹了一口气,一叹气,徐凤飞知道他有所发现,踱步上来,款款地坐到了端木对面,笑着问:“平,看样你看出什么来了。”

“老家伙这手玩得漂亮,连警察也玩了一把。”端木叹了口气说着,很有点赞赏。

“玩了警察一把?”徐凤飞不解了。

“你看……”端木解释着:“所谓当局则迷,旁观者清,你从旁观的角度看这次拍卖……第二天,成交量放大到两天总和一倍,而且给出的这几样东西,你仔细查一下拍卖会提供的资料,这尊将军玺,四年之内有三次拍卖,都留有记录……还有这卷浴女图,去年一年两次易手……还有标注68号的拍卖物品,紫檀珠匣,三年内四次竞拍,都是节节攀升,光这三样东西就一千五百六十五万成交价……你想想,要是这里面做点手脚,那得赚多少?”

“你是说,你们同门在拍卖会上圈钱?”徐凤飞吓了一跳。

“当然,都是骗子,不骗点干什么去?他们就靠这个吃饭呢。”端木有点不以为然说着。

“那……那咱们也不是唯一受骗的了?”徐凤飞哭笑不得了。

“当然……你看啊,老头这儿干的,从出狱就开始,花几年功夫慢慢设这个局,等一切水到渠成,一边布置抬价圈钱,一边把我捅给警察……等实施的时候双管齐下,既诱出了我,又圈走了买家的钱……然后警察发现了我,因为案底,肯定注意力全部放在我这儿了,所以我就被困住手脚无法动弹,他们可以堂而皇之带着钱离开……”

“那…那他为什么还留个破绽让你看出来。”徐凤飞不解地问。

“这就是老派人物的风范了,江湖人的事江湖解决,我要看不出来,那是学艺不精怨不着谁,算我倒霉;可我要看出来,他就给我们机会,那不是放我一马,是留着我,他亲手来解决……骗子的江湖向来如此,从不狭路相逢,只看道行高低……我想他肯定没走,不把我解决了,他闭不了眼……”端木说着,很平和。

“那这样的话,他这把可玩得不小,圈走钱,困住我们、涮了警察,几件事一起干了。”徐凤飞有点惊讶,对于端木的那几位同门深有体会,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对,就是这个意思,这些钱足够他安排后事了……咱们远程操控还是有问题,你的人查到的什么吴清治死亡已经安葬,纯粹也是个障眼法,我早该想到的……”端木道。

“哪咱们怎么办?”徐凤飞道。

“见招拆招、见局破局,江相派入门练的就是一双厉眼,能看穿他的局就不愁没破法……这样,你通知咱们海外的人,把这份买家资料传过去,让他们挨个联系买家,告诉所有买家,他们手里竞拍到的古玩是膺品,再有钱的被这么骗一把他也受不了,回头找上门来,警察就有事干了,最好能把老家伙的徒子徒孙挖出几个来……在这儿我不方便出面,你没有案卷,你可以自由活动,把咱们在中州合作的几拔聚起来,给他们找点事干……”端木道,很条理的说着方法。

“什么事,很重要吗?这些人可都不干净,前段时候打击得紧,都藏着呢。”徐凤飞提醒道。

“没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告诉他们,一百万,买这个人……”端木掏着PDA,上面一张照片,很年轻,也很帅气,不过徐凤飞不认识,看了半天有点面熟,就听端木解释着:“他叫吴奇刚……吴荫佑的私生子,他当年因为这事差点被村里人砸死,后来那个和他通奸的女人嫁给个远村的老光棍,没过几年就死了,留下这么个遗腹子,这是老二吴荫佑的软肋,抓住他,顺藤找到老家伙究竟在什么地方……”

“还有几个人很可疑……你让下面人查查。”端木回放着提取到的录像,是竞拍场面,就听端木道着:“27号、34号、56号,三个买家,这其中,肯定有人和老头有联系……说不定就是老头安插的托,重点这个人,把所有真货高价买走,把英耀篇一口抬到五百万的56号……”

徐凤飞翻着买家记录,密密码码的菲页很快找到了:

56号买家,帅朗。

《青年时报》报道:上半年国内艺术品市场成交额逾488亿……

《理财指南》报道,艺术品信托产品存在三大风险,主要在于国内市场尚无艺术品价值评估的统一标准体系,目前艺术品价格评估只能依靠所谓的专家和大机构,人为主观性较大,导致艺术品市场乱象丛生……现行法规下制假的惩罚力度低,市场也不规范,这使当前的艺术品市场鱼目混珠、真假难辨。虽然目前有很多机构提供艺术品的鉴别服务,但其权威性常受到质疑,这就使得中国书画、古玩等等艺术品在国际市场销售不畅,价格不高。

中新网报道:浙大艺术品研修班学员“爆棚”,艺术品投资热捧红“专业教育”,4万元上24天课不嫌贵。

新加坡联合早报网报道:大陆艺术品市场假货充斥,天价古籍经权威鉴定为伪造……

这一刚,让躺在**的端木欠了欠身子,靠靠枕头,下意识地翻看这个夹在非法收药转战网络、成品油走私以及民间借贷风波之中的新闻……报道称华裔投资商归国,以825万购置的天价古籍经鉴定为伪作,并称在中州秋季拍卖会上售出的大部分藏品俱为膺品,有消息透露,在国内艺术品造假已经成一个庞大的地下产业链,其实尤以以造假享誉国外内的中州为甚……图文并茂,所谓《英耀篇》古籍,实为石棉压制纸张,残墨仿写;所谓经专家以及权威机构鉴定明代将军玺,实为高分聚分物,行文怀疑造假、专家鉴定机构以及拍卖行共同罗织藏品历史,欺瞒买家……

一页一页翻下去,端木的脸上浮着一种戏谑的笑容,就像当年看到师爸煞有介事的给人看相算命,算得对方深信不疑那种暗笑,作为旁观者,总是有那种智商上的优势,从森林半岛别墅移居出来,已经经过一天一夜的反炒作了,效果……好像应该出现了,是不是今天呢?端木看着笔记本标注的时间,9月20日7时15分,在揣度着,是不是该催催各方的消息了。

“平……”一声慵懒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徐凤飞翻了个身,修长的玉臂环上来,散乱的长发、朦胧的睡眼,温润的玉体靠了靠问着:“醒得这么早?失眠好点了没有。”

“呵呵……老毛病了,那有那么容易好,不过昨天晚上我睡得挺香。”端木难得地开了个句玩笑,让徐凤飞微微感动着,又抱得紧了紧,回头扫了眼电脑,轻声说着:“……消息都放出去了,还花了不少钱,不过这东西好像用处不大,拍卖是一种特殊买卖关系,和一般的买卖合同有本质区别,现在‘拍卖不保真’已成了行规,咱们这次可被骗得不轻,看样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了……”

“呵呵……就和咱们一起走的时候一样,扫走老家伙名下的钱,他坐牢,咱们逍遥,呵呵,一报还一报。”端木的心情大好之下,揽着徐凤飞,俩个人从无夫妻之名,却是十数年的夫妻之实,不沉缅女色的端木这个性子对于徐凤飞似乎也是一种最大的安慰,笑着端木说道:“你那么相信法律呀?老家伙没沾黑钱蹲了十年,咱们黑了钱逍遥法外,不就说明很多问题吗……法律在上位者眼中是个权柄,要是财富者眼中,顶多是个笑柄……”

“那咱们怎么办?好像效果并不明显,就被骗者都未必吭声,他们还等着坑下一个人呢……”徐凤飞道。

“那也未必,击鼓传花,总有鼓停花落的时候,山重水复也要有水落山显的时候……天下没有天衣无缝的骗局,总有被戳穿的时候,我这位师爸呀,是不出声则已,一出手肯定是石破天惊,这次拍卖成交总额四点七七亿,我怀疑他塞进去的假货最少要有两三成……昨天那位39号买家,华辰逸,汽贸的老总,居然和师爸穿一条裤子,恰恰这位夫人又是画廓出身,我现在有点怀疑,他根本不是买家,而是卖家……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记得我们师兄弟几个在一起时,师爸经常给我摆骗局让我们戳,让我们反向分析手法,看来这次得实战了……”端木饶有兴趣的说着,好像兴趣不在事中,而在事外。

徐凤飞却是没有打扰端木的这份兴致,对于抱着这位很了解,男人所好无非酒色财权,而这位那一种都不是,而是好骗,对于他,骗是一种艺术,每每在收罗到耸人听闻的骗局时总会让他兴奋上一阵子,可恰恰在这个身边,徐凤飞却感觉不到他在骗人……总觉得他并没有干什么事,但却一直有前仆后继的人在上他的当。

端木稍停的功夫,徐凤飞睡意已消,只是像往常一样提醒了句,小心没坏处,望着帘遮的窗外,阳光已起,端木扣上了电脑随意地问着:“闫律师的航班几点到……”

“八点四十五。”

“安排个接机的,你不要出面。”

“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好,让他们找拍卖行交涉,交涉肯定不成;然后让报案,报案肯定无果;再然后让他们起诉,起诉肯定要被驳回……最好找当地媒体声讨一下,动静越大越好、越大我们就越安全……”

端木说了一番自相矛盾的话,边穿着衣服,起身到了窗前,拉开了帘子,耀眼的阳光扑面进来,让他微微眯眼,再回头时看着徐凤光披着被子坐在**,脸上泛着疑问,笑着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在做无用功?”

徐凤飞笑着点点头,抿着嘴笑着,脸蛋上还余着两个浅浅的酒窝,神情里还韵着一夜风流后的惬意,相视而笑间,端木很沉稳地解释着:

“如果这事捅大了,真有上当的坐不住了一声来声援的,说不定会让形势逆转,能不能把视线转移到幕后推手身上我说不定,不过我能肯定的是,《英耀篇》再出现,一定会有人依然这东西出现的时间轴认为,我已经不在中州了……”

……

九时整,在机场接机的桑雅的终于看到了和手机屏幕上照片吻合的面部,一位身着半袖衬衫,明显不知道北方比南方的凉的男子,是三四个人一起来的,桑雅迎上去问了句,确认身份,把准备好的文件夹资料递上来,领着几位出机场。

车备好了、两辆雪佛兰,分乘上车,带头的那位闫姓律师知道这位美女是委托人的助理,操着有点蹙脚的普通话巴结了几句,桑雅把一列地址、人名、细节一一交待,那位律师细细地翻阅着,尔后是开了木盒,两手掂出那份价值825万的古籍,很惊诧地道:“哇,这个事可不太好办……陈助理,怨我冒昧啊,即便起诉能打赢官司的概率几乎为零,您这可是花冤枉钱。”

“咦,你们当律师的什么时候有良心了?呵呵……没关系,我们老板不差钱。她只希望你们把事情闹大,交涉、报案、起诉、声讨,那是一样都不能少,就当花钱买个说法……总不能让他们骗了我们老板,还当没事人吧?”桑雅道,不介意给这位长相有点猥琐的律师抛个媚眼,既有美女青睐,又有报酬落袋,这位律师放起一堆资料,双手叉胸,很专业地道了句:

“放心,陈女士,我理解,谁骗我们的委托人,我们一定把他搞臭,给您出这口恶气。”

桑雅笑了,笑着转过身来,指示着来人要去的地址,刚进中州市就下了车,剩下的事,就交给这些人去办了。

九时四十分,闫律师四人一行在富贸大厦下车,同样的几位都是律师同行,两个带头,两个助理,下车一碰头,各自点头,车上电话已经商议了大概,准备从拍卖前期的广告上做文章,不保真法律师认可对吧?那你前期虚假宣传,夸大其辞总有问题吧,明显是误导……或者能查到拍卖行和造假委托人有猫腻那就更好办了,几位边商量边往楼里走着,却不料刚出电梯,着实给吓了一家伙。

秋季拍卖已经结束两天了,佳士得拍卖行却是比拍卖时候还热闹,走廊里,拍卖大厅里,负责人的办公室里,处处攘搡着人,不少人扯着拍卖行的人质问,问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们刘老板躲那儿去了,让他出来见我们……

出事了?还有人来得更早……闫律师和同行几位略略看过,干脆坐到了拍卖大厅里,刚落坐,居然有扛着摄像和相机的窜进来了,保安刚要拦,不料犯了众怒了,众人拉扯着保安:没问题怕什么采访?明显你们参与做假了……叫嚷着把保安拉扯过一边,记者和摄像一进门,轰然一片哄了上来……

“根本就没真货,十几块的瓷盘冒充官窑的……”

“这就是造假窝点,不给退钱我们就不走了……”

“你们报案没有,我到分局报案,分局不管……不能便宜了他们,骗人还合法了怎么地?”

“网上已经传开了啊,那将军玺是他树脂压的,根本他妈达·芬奇家具骗人一样啊,两千万的家俱用的是压缩板,这事要没人管,咱们砸了丫挺的……”

“……”

不少男男女女哄在记者身边,你一言我一语,俱是血泪声讨,好几十万甚至上百的万收藏品回头一鉴定就是假货,而且假得离谱,现在甭说国内,国外都知道中州秋季拍卖大骗局了,不但骗本地人、骗外地人,连华侨也不放过,像这样无良商人,该拉出来游街示众,就钱要不回来,唾沫也得吐他几口……正声讨着,有人喊:“华总来了……华总也上当了。”

不光华总来了,来了数人记者一瞧都是名流中人,汽贸的老总,饮业的老总,还有中州国际画廊的经营商,几人刚一进门,记者追上来,华辰逸貌似已经气得脸色煞白,手指挥舞着指着拍卖席道着:“……太不像话了,堂而皇之地在这儿骗人……我明明买的宋代的孩儿瓷,回头一鉴定,什么宋代,是当代的……2000年以后生产的,这太滑天下之大稽了,钱我赔得起,百把十万,可这人我丢不起……各位,我想大家的心思和我一样吧,这点钱咱不在乎,可这事办得有点太坑人了吧?他们拍卖不保真,可以,我们认栽……那大家看这个……”

说话着,亮着拍卖前佳士得发的拍卖广告,华辰逸把铜版纸甩得怦怦直响,对着记者的镜头很生气地指责着:“这是佳士得的广告吧?这上面明明的标的是宋代孩儿瓷……这么大幅的广告就下面一行小字,声明不负责,玩人呢是不是?……那鉴定书呢,我回头找鉴定中心,连这封鉴定书也是假的……现在,拍卖行的经理刘义明已经不明去向,这充分说明,根本不是什么拍卖保真不保真的问题,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对,骗局,骗局……揪出骗子。”

“让他们赔偿……赔偿……”

“赔偿…赔偿…”

群情激愤中,拍卖行的保安看着形势不对,沿着墙根都溜了,工作人员脱了外套,趁着人乱,陆续溜走了现场,昨天还是几个人来交涉,却不料今天来了这么多人,看样真要出事了。

闫律师几位面面相觑,小声交换着意见,这不多大一会儿,又多挤来了不少人,粗粗一看足有上百人了,想了想,这才拔着电话小声说着:“徐经理,事情比你预料得顺利啊,拍卖行这儿已经乱了……你最好来看看……”

打完了电话,叫着同行起身,对于善于缜密思考的律师来讲,这种乱场最好不好涉及,容易出事,刚刚挤出大厅,就听到了警笛的呜呜声响,等在电梯门开时,已经七八位警察从电梯里冲出来了……

有人报警了,买家报案没人管,可卖家报警有人闹事,还真有人管……

后面发生了什么闫律师没有在意,只循着委托人的指示到惠民区公安分局报案,都是几位中山市来的律师,分局不敢怠慢,含糊其辞给了个回复,我们一定尽快立案侦察,尽快给您回复……

打发走了,这还是措辞稍有改变,昨天来的几位直接是:假货呀?找消协吧,我们管不了。

中午,按日程安排,闫律师一行起草的诉状直接到了惠民区人民法院,要告佳士得拍卖公司,要求撤销买卖合同,退还拍卖款、佣金……在这里,几方起诉的又碰了个照面,立案大厅里有数位法官同一样收到了诉状,居然有十二起都是状告佳士得拍卖公司的。

……

“帅朗,快……看电视……”

“我这儿没电视……”

“哦,对了,那你等着……”

帅朗放电话,新号码,只和程拐联系过,看看时间,却是已经下午六点多了,中午糊里糊涂睡下,这天都快黑了,起身了,下了阁楼,和房东婶打着招呼,住的地方是老皮租下的,为了安置今年在景区跑生意扛饮料的帮工,租了村里不少闲置的房子,这一间却是村高处间二层老式木楼,从楼顶能看到路面。

洗了把脸,门口等了一会儿,程拐驾着破车呼啸来了,嘎声刹停,急匆匆地叫着帅朗上车,一上车,呼声开出去老远,看看路左右无人这才喜色一脸地把知道的事说了说,这两天心神不宁,帅朗也只能靠程拐打探点消息了,一听拍卖行闹事,差点砸打起来,再一听都上电视了,说是有数十家买家声讨拍卖行,区分局出动五十余名警力才维持住了秩序,传得挺玄乎,说是拍卖行刘老板卷了四个亿溜了……这年头不让大家这么想都不成,高官贪污了,溜!富商欠贷了,溜!老板欠薪了,溜!这拍卖行卷到钱了,当然也是一个方向,溜!

“乱就乱了,你高兴什么?”帅朗诧异地问,一时没想清楚。

“当然高兴了,骗子一溜、拍卖行的再一溜,那五百万就成咱们的了……”程拐乐了,咧着嘴,呲着牙,眯着眼,仿佛五百万成自己的了,一笑还想起个事来,掏着手机:“我录了一截,我听说他们都去告拍卖行去了……”

帅朗狐疑地接过来,却是地方台播报的一条短讯,说是佳士得拍卖行涉嫌拍卖膺品,被数十家买家声讨到了门上,目前拍卖行未就此事做出解释,不过惠民区公安分局及时到场维持秩序,安抚买家,区政府发言人采访时就此事发表意见:一定责成相关部门尽快妥善处理此事……

从来不看新闻的人对新闻很敏感,帅朗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区政府肯定不管这事,分局肯定怕酿成其他事,而买家……却像在故意闹事。想了半天这其中的事,狐疑地说着:“不对呀?哪有这么快?我想怎么着也得半月二十天才有结果。”

“快也不对了?”程拐不解了。

“不光快不对……连这事出得也不对,古玩这东西特殊呀,一不小心买了假货,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打掉牙往肚里咽,怕丢人不好意思吭声……你以为都懂呀?一多半是钱没地方扔的傻B。”

“第二种呢?”

“第二种还是不吭声,拿假的当真的卖,找个比他还傻的傻B,再坑别人去呗,我昨天看了,现在各拍卖行光齐的石的画流传的有几十万件,其实大家都知道,没真货……但大家都说,自己的是真货……赚钱就是这么赚的,明白人坑糊涂人、有钱的坑没钱的、钱多的坑钱少的……哇哇哇,这是谁呀?”

帅朗大言不惭摆活着自己的生意经,第二次翻看程拐拍的新闻时,有点大惊失色了,一暂停,一放大,模模糊糊看像熟人,看了半天这才奇也怪哉地喊着:“不会吧?名人也上当了。”

“哦……对,好几个名人上当了,带头的就是这位华辰逸,汽贸老总,采访的就是他,你不会不知道华老板吧?中州汽贸第一人呀?”

“我当然知道,我还认识他老婆呢……”帅朗一把扔给程拐手机。

程拐不屑了:“吹吧你,人家老婆是你能看到的……嗨,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有点觉得像贼喊捉贼了,华辰逸和老头穿一条裤子是肯定的,他应该知道点事,可他现在为什么反过来要倒戈戳局呢……嗯,我明白了,说不定这家伙是一手买、一手卖,赚了钱回头还喊自己受害,他老婆就是经营画廊,没准数他家膺品最多……”

帅朗来了个奇思妙想,不过无法证明,不但无法证明,而且听得程拐大眼瞪小眼,回头再看时,帅朗催着程拐:“傻看什么,高深的骗局是你这种奸商看不懂的……这事正在朝有利于咱们的方向发展,能把拍卖行闹塌锅了,我也是受害者,嘿嘿,这是好事……走走,饿死了,这两天吓得老子都吃不好,到城里找家店吃去……汽锅鸡不错,环东路那片。”

说话着,催着上路,车影消失在夜色中……

……

不仅仅是帅朗觉得在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当闫律师住下和委托人徐老板通过话之后,徐凤飞把消息带给端木,同样让端木和徐凤飞觉得也在向有利于自身的方向发展,就即便闹不出结果,水肯定搅浑了,搅得越浑,自己就越安全。

唯一觉得形势不利的,恐怕就剩下依然毫无进展的专案组了。

连续数日的排查无果,这一日同样是天黑时分几辆外勤的SUV车驶进大院,从惠民区分局和法院一路回来的续兵快步走着,手里正拿着报案和起诉资料的副本,无意的得到的,下午关注了下拍卖行的事情进展,专案辟出专人收罗了下外围资料,却不料发现了《英耀篇》的踪迹,进门就遇到了迎接的沈组长,续兵小声汇报着:“……是上午十一点接待的报案,身份是中山来的律师,他们委托人姓徐,叫徐丽雅,在中山经营一家风险投资公司,新加坡籍,据说他们是专程从中山赶来交涉,不过没什么结果,已经向区法院提起诉讼了……”

“东西呢?”

“在那几个律师手里。要不我们再跑一趟。”

“不用,现在这事很敏感,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怎么处理还没个定论,已经捅到省厅了……没想到啊,能出这么大动静,奇怪了……”

接手看着,影印本无从辨识真假,不过提供的交易和转账资料应该错不了,确实给付了佳士得拍卖行825万,边看边进了指挥部,省外的同行已经休息去了,如果案子再纠结,恐怕得先把这位外省同行送走,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技侦一位,经侦一位,和从进来就一天到晚抱着案卷看着方卉婷。

觉得能跟进的目标丢了、觉得已经丢的饵又回来了、觉得立于不败之地的拍卖行乱了、觉得不可能浮出水面的骗局现在快被扯出来了,一切好像正应了方卉婷那句匪夷所思的判断,现实恐怕真的要超过人的想像力,沈子昂带着几分惊讶、几分诧异、几分欣赏的复杂眼光看着方卉婷……而方卉婷像是赌气似的瞟了一眼,默不作声地起身,合上案卷,叫着李莉蓝,要离开指挥部,被囿于这个方寸之地,除了吃饭就是对着电脑、案卷工作,时间一长,人都觉得麻木了,有时候连饭时也忘了。

“小方,等等……”沈子昂喊了声,刚要出门的方卉婷回过头来,保持着矜持看着沈子昂,没吭声,沈子昂笑着道:“对于你的不幸言中,难道不想说点什么?”

“我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方卉婷道。

“不不不……我一直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不应验了,而且我们作为一个团队,最需要的是听到不同声音,最需要的是团伙精神,对于先前的忽视,我道歉。”沈子昂谦虚了句,续兵诧异地看看俩人,有点不解。方卉婷稍有得意,口气更大了,回头道:“我要说出来,我怕你还是不会相信。”

“说来听听,现在乱成一团麻了,省厅的意思是先放放、先晾晾,可咱们等不及呀。”沈子昂道,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要是真下不了手,没有消息来源还是这样没头苍蝇乱撞,那就不用动手了,省厅会很快撤掉这个专案组另谋他途。

“那我要说,现在还是一个骗局,您相信吗?”方卉婷雷语又来。

咝声四起,沈子昂、续兵、李莉蓝还有那位技侦姑娘,都瞪着愕然的眼光,看外星人一般看着方卉婷,闲坐了两天,一声不吭,却不料开口又是一鸣惊人……

又是个骗局!?方卉婷一句还真把大家搞懵,不懵不行呀,这些天接触的嫌疑人涉嫌的是诈骗、举报人好像也是骗子。一个拍卖,好像也像个骗局,现在倒能接受拍卖以假充真、以次充好的事了,但要说在这层层骗局之后还是骗局,就让大家理解不了了。沈子昂发愣着,即便是以他刑侦思维锺炼的大脑,也转不回这个弯来,剩下的那几位早转晕了。

“算了,我还别开口,免得惹大家笑话。”方卉婷转身要走,看到了大家眼中的那种不信任。

沈子昂示意的续兵一眼,这位大个子立时起身拦着:“喂喂,小方,咱们可一个战壕里的,你学过心理学,来给我扫扫盲,李姐,关上门,咱们在座的可都是自家人……”

客气地邀着,把方卉婷拦下了,李莉蓝关上门回过身来,这会倒不介意让不让领导难堪的事了,诧异地问着方卉婷:“咦?小方,你这小脑瓜是怎么长的?你说有问题,还真出了问题,你说外勤逮不着端木,还真漏网了……怎么到现在,除了拍卖会上的猫腻,还有问题?”

“当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