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子露出病猫样,杨志瑜却忆起了他曾经的魔鬼样,心想,要是就这样轻易收了他,那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了。不行!得先出气,再出题!

他拾起一块石头,猛地扔向不远处正在觅食的野狗,边扔边骂:“滚!他妈的狗杂种!没人养的东西!偷吃老子们的剩菜剩饭,拉屎拉尿也不晓得走远点,把老子们的厂门口搞得胖胖臭!滚!给老子滚远些!”他运气不错,正好砸中了野狗的左眼,疼得野狗“嗷嗷”直叫,掉头就跑。

野狗的确是经常溜进厂里偷吃剩菜剩饭,然后在厂门口到处乱拉乱尿,有好几个同杨志瑜熟络的客户,每次到厂里来,都禁不住地调侃说:“杨总,你这是臭门在外呀!”

看着野狗狼狈逃窜的滑稽样,杨志瑜忍不住大笑起来,就想,这狗东西估计也要变成个“斗鸡眼”。

疤子在想“题”,没想到杨志瑜是在借狗骂自己,见杨志瑜笑,就以为是在笑自己紧张,于是也傻傻地笑笑。

杨志瑜笑好,突然就想仿照“细羽家禽砖后死,粗毛野兽石先生”出一上联:“路边狗眼砖后爆”,让疤子对下联。正准备张口,却发现疤子的斗鸡眼里没多少内容,于是只好按先前的想法出题:“三加二减五等于多少?”

“等于零!”疤子的心算能力还不错,脱口而出。

“恭喜你!答对了!跟我来吧!”杨志瑜故作热情地大声叫道,叫完才说:“还有一道实战题,要是你也能顺利过关,我立马录用你,签合同,买保险,吃香的,喝辣的,一样都不会少你的。”

疤子天生一副收欠款的脸,就算脸上没有那道弯月疤,深圳那老赖见了他,也会吓到尿裤裆,更何况他那粗壮有力的巴掌还扬得老高老高呢。不过,巴掌只是做做样子,绝不会真打,真打理亏。这是“道规”,他懂。

疤子收回了欠款,杨志瑜兑现了承诺,还特地在厂外给他租了一套房子。他面相太恶,担心吓着同事,就“隔离”开来,单独管理。

有了疤子这个“收款神器”,杨志瑜再也不担心老赖了,他告诉阳阳说:“可以放开点政策,只要疑问不是太大,尽管放账。”

疤子有了用武之地,人似乎变乖了,每天按时上下班,上班都戴好墨镜,从没落下过;随叫随到,从没迟到过拖延过。也不说三道四,给同事们的感觉都是安安静静、本本分分。

杨志瑜摆平了老赖和疤子,又想起了谢建伟,“他会不会做老赖呢?”

于是,他想给谢建伟一个“惊喜”。他要把疤子“介绍”给谢建伟,让谢建伟趁早消灭“老赖思想”。经历了这么多,他现在谁都不相信,只相信钱。

杨志瑜没有预约就闯进了谢建伟办公室。都是老伙计,闯了就闯了,自然不会闯祸,更不会闯鬼。可他闯了谢建伟的“好事”。谢建伟正同杜鹃亲热。杨志瑜把头探进去,立马缩了回来,关好门,拉着疤子去了洗手间。

谢建伟和杜鹃亲得很热,只听见了开门关门声,并没见到人。这是谢建伟和杜鹃在办公室的第四次亲热。

第一次谢建伟要和杜鹃亲热,杜鹃起头没答应,说怕黄姐知道了不好收场。当谢建伟编故事说黄姐身体不行、不能做事、只能当亲人、不能当爱人后,杜鹃才半推半就勉强亲热了一下。谢建伟把这种亲热叫“非实质性亲热”。

第二次,谢建伟要求“实质性亲热”,杜鹃就把小军搬出来,说她和小军正在谈恋爱。起初谢建伟又惊又喜。惊的是,上次亲热怎么不说?这样我怎么对得起小军?谈恋爱为啥不光明正大地谈?偷偷摸摸算怎么回事?喜的是,那敢情好,做了儿媳妇,就不担心麻子使坏了。惊喜之后,接着就在心里哀叹:“哎,早说嘛!早说黄姐的腿就——”

可谢建伟毕竟是谢建伟,不几日他就把惊喜丢了个点滴不剩,他要横刀夺爱,且已找到了既能安慰自己,也能说服杜鹃,还能摆平小军的理由:杜鹃和麻子,杜鹃和小军,杜鹃和我,怎么到处都有个杜鹃?一个到处都存在的女人能做小军的媳妇吗?她能真心实意爱小军吗?能和小军白头偕老吗?他骗杜鹃说:“我也不瞒你,小军也许不好意思跟你说,他其实早就有女朋友了,是我们重庆一个县委书记的女儿,在重大上学,明年就毕业了。他们两个的感情好得很,都谈两三年了。我当初不同意,不想和官员攀亲家,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女朋友,他都不干。他和你顶多只是玩玩,你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有结果。只有我对你才是认真的。虽说我年龄是大了点,可我身体还行。你看清朝那张廷玉,都八十六岁了还生了个儿子。”这显然是他杜撰的,人家张廷玉八十三岁就死了,生个鬼的个儿子。

杜鹃听他这么一说,竟乐了。一乐就“实质”了。

接下来,小军再找杜鹃,杜鹃就不理他了。缠烦了,杜鹃就把谢建伟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小军。

聪明有种,小军自然不傻,他不缠不闹,打算把事情搞清楚再说。他想,这些话要真是谢建伟说的,那其中定有隐情。于是找到谢建伟,质问他为啥要撒谎。谢建伟把厉害关系讲给他听。原来是这样!他才不管什么利和害,只管抗拒谢建伟,只管把杜鹃死缠烂打。他已坠入情网不能自拔。

小军越是这样,谢建伟就越担心,就越想着多多地和杜鹃亲热,尽快让小军绝望,彻底放弃杜鹃,重新站起来。

今天这第四次亲热就是谢建伟担心的产物。谢建伟和杜鹃一致认为,这开门关门的人肯定是小军。谢建伟吓得不轻,十分担心父子关系将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于是就说:“哎,我们两个真是太大意了,还是该反锁一下门。”说完又想:“小军一定会认为是我要抢他的女人,才打胡乱说的……”

杨志瑜和疤子返回到谢建伟办公室时,杜鹃已经离开,谢建伟还在思考如何消除小军的误会。

杨志瑜最近可是商场情场都得意,说话做事自然就走得意路线,他一见到谢建伟就十分得意地说:“不好意思啊,老谢,刚才我啥都没看见哈。”

“他妈的,原来是他!”谢建伟在心里骂了一句,才笑嘻嘻地接话:“难道只准你志瑜放火,就不许我老谢点灯吗?”

“啧啧啧,看你说得,我哪里放啥火呀,老啦,火不起来啦,不像你,宝刀始终不老啊!”杨志瑜忐忑了一下,心想,这个老谢,他是怎么知道的?

谢建伟的眼力可不比区亮差,杨志瑜和阳阳眉来眼去,区亮能看出端倪,他谢建伟自然也能看出来。

杨志瑜介绍疤子时说:“这是我的专职司机,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顺便帮我处理一些烂账。今天到这边办点事,顺便来看看你。想到没啥重要事,也就没有和你打招呼。”

杨志瑜的目的达到了,没聊多久便回到了凤岗。

谢建伟似乎是见惯不怪,根本没把疤子放在眼里,真就当杨志瑜是一次顺便的普通拜访。他不担心自己会遭遇啥麻烦,反倒担心起杨志瑜来。他认为杨志瑜涉黑不走正道,迟早会出事。末了,叹一声:“这个志瑜,真是有不得钱,一有钱脑壳就发热!”

刚送走杨志瑜,小军又找上门来。他说他要请一个月假,去西藏旅游。谢建伟想,去就去吧,调整一下心情也好。再说,你走了,我也才方便放开手脚干。于是爽快答应了他的请求。

小军请假去旅游,目的不是去散心,而且赌气不想上班,想放谢建伟的耙子,给他点颜色看,让他妥协,答应他和杜鹃在一起。可他没想到谢建伟竟答应请假,而且还很爽快。他感到非常失望。可既然说了要去西藏,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尽管这个季节去西藏,给人的感觉是神经病。

小军还没从西藏回来,货值三个亿的益智儿童玩具就顺利发往了联合国。出货当天,远在A城工作的光头和近在B城工作的麻子,如约来到东莞,同杨志瑜一起祭拜完财神爷之后,又到一个偏远而神秘的农庄庆祝了一番,自然也少不了一个“宴”字。饭后,谢建伟调笑说:“这古人造字真是太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