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姐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哎哟哎哟地叫着,看样子很痛苦。保安伸手去拉。她赶紧摆手,“咬牙切齿”地说,别动别动,我的右腿可能断了。小军说报警,谢建伟急吼道:“报个屁呀!都啥时候了,赶紧打120!”

诊断书说,右腿膝盖大面积粉碎性骨折,椎体压缩性骨折,大腿、小腿、背部和肘部等多处皮下组织及软组织损伤,须住院手术治疗。

黄姐从手术室推出来,惊恐虽然还在,可头脑十分清醒,见到谢建伟就问:“我的包呢?”

杨志瑜举起包,抖了抖,温和地说:“在这儿呢。好好的,啥都没丢。”

在出事现场,谢建伟和小军忙着照料黄姐,细心的杨志瑜也没闲着,找到了黄姐的包,这阵子一直拽在手里。

惊恐疑惧似乎是解酒药。经过这么一惊一闹一折腾,大家的酒都醒了。杨志瑜想:“这两个歹徒是怎么回事?不劫财不劫色,专门伤人吗?而且,明明车和保安都在眼前,他们怎么还敢出手?吃豹子胆了吗?难道就不怕小军开车撞死他们吗?”

谢建伟让小军带杨志瑜去开房,他说他一个人守着就行了。他想好好生生地献一番殷勤,“将功补过”。第二天早上他亲自熬粥,耐心地喂黄姐,吃过早饭又去买了一大束康乃馨。杜鹃赶来顶替他,他说不累,让杜鹃回去安心上班。

他连续陪了黄姐三天三夜。黄姐见他脸都熬黑了,既心痛也感动,就让他找个陪护,回去上班。他挥舞着手,生气地说:“钱重要还是人重要?你都这样了,上班还有啥意义?”

“那你换小军来,公司不能没有你,都三四天了,听话。我这又不是一天两天,医生都说了,至少三四个月才能出院,你不可能在这里待三四个月不管公司吧?走吧,别管我了,有事我叫护士。快走!”黄姐的表现在谢建伟看来十分坚强。

谢建伟不再争辩,走了,悻悻的。可他一出医院大门,整个人就全变了,每一个细胞都把精神抖了起来。他想:“这下好了,可以很方便地对杜鹃用‘情’了。”

小军来到医院,黄姐立马让他请陪护。小军也是这么想的。陪护来了,黄姐又叮嘱小军说:“千万不要让东东知道我遭摩托车抢了哈。”东东是黄姐儿子,在北京一所三流大学读商务英语,大三。明年准备去美国镀金,学金融。谢建伟给他准备了一百万,已存到了黄姐账户上。

杨志瑜回公司后,一有空就思考黄姐被摩托车所伤的事,思考了一个礼拜,也没思考出个名堂来,于是就给区亮打电话。

区亮知道是杨志瑜的电话,却不接,他正在气头上。他这几天面试了十多个外贸业务员,一个都没来。有的嫌宿舍太旧,有的嫌一间房住两人太挤,有的嫌食堂不时髦,有的嫌办公室太小,有的嫌购物不方便,有的嫌出行不方便,有的嫌底薪低,有的嫌提成低,有的嫌公司小,有的嫌娱乐少,有的嫌旅游少,有的嫌女生少,甚至有人嫌区亮不够帅,更多的是嫌公司没做过外贸,一个外贸业务员都没有,不好玩。

他不全气这些应聘者,也气喻芳、喻容、吴斌和范童等人。他们见招不到人,就又来找他,闹的闹,劝的劝,让他放弃做外贸。他们几个都说投资做外贸,还不如把钱往水里扔,往水里扔还冒个泡,往外贸里扔,泡都不会冒一个,弄不好,还会拖垮公司。

喻芳闹得最凶,闹到后来居然又要闹离婚,并扬言要拿走一百万,各过各的日子。又说这样搞下去太累,不知何时是个头。

他知道喻芳他们的担心,主要担心自己的既得利益会缩水,甚至连工资都不保。他很想批评他们“小富即安”没有忧患意识,批评他们“头发长见识短”看不清形势,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心想,他们哪懂啥忧患意识,哪会分析啥形势呢?

世界锂电看中国,中国锂电看广东。区亮说的这“锂电”,是指加板加线后的成品锂电池。没有加板加线的不能叫锂电池,只能叫锂电芯。身在东莞做锂电固然好,可客户们鼠标一点,也会搜出锂电公司一大堆。不懂锂电的客户拿地摊货同厂家货比价格,几比几不比,几杀几不杀,你降我降大家降,一个投入了大量研发人员、研发设备的高科技产品,最终统统都只卖了个白菜价。

利润低得叫人吐血跳楼不说,货款动不动还要六十天九十天一百二十天结。区亮一朋友,在深圳龙华大浪生产手机电池,开厂六年,最终被国内一家很有知名度的手机品牌企业拖款给活生生地拖死了。

还有,客户的忠诚度极差,做完这一单,下一单还是不是你的菜,完全不确定,前期开发投入弄不好就会打水漂。这些“冒险家客户”是哪家便宜买哪家,根本不把安全当回事,买个“及时乐”,不管“售后苦”,爆炸了再说,起火了索赔,殊不知再打电话人家已关机。整一个“非理性采购”!

而外贸不会这样,“老外”们都知道,至少得给中国人百分之二十的毛利,不能“一毛不拔”,而且是先款后货,还要预付至少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只要质量不出问题,三年五年一采到底。也不管你是上市公司,还是中小企业,只要东西好就行,“门当户对”的“传统观念”要弱得多。

外贸真的有这么好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怎么试?没有大家的支持,我一个人根本玩不转呀。也不要太多支持,只要在心理上、态度上支持一下,别给我添乱添堵就成。要是招个外贸业务员来,你们几个成天哭丧着脸,人家外贸业务员不被吓跑才怪。区亮正这么气呼呼地想着,又想着如何去说服他们,杨志瑜就打来了电话。

杨志瑜以为区亮忙,不方便接听,等了一会儿才打。

区亮听了杨志瑜的讲述和疑惑,就说:“如果真是一场有预谋的伤害的话,那主谋一定是老谢。至于为啥要雇凶伤人,为啥只伤不杀,要是老谢不说,那注定又要多一个千古之谜。”

杨志瑜对区亮的说法十分认同。他之所以对这事上心,是因为他担心他的货款因此受影响。五六十万啦,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老谢不会是想撇开黄姐,独自卷款潜逃吧?做得好好的,又没有啥风吹草动,他为啥要逃?不可能,想太多了。杨志瑜窝在大班椅里把自己想到心惊肉跳时,阳阳突然又闯了进来。

妈呀!他不由自主弹跳起来,活像个跳蚤,蹦得老高。阳阳气呼呼地说:“杨总,深圳那个老赖已催了几个月了,看样子要是不动点真格的话,这十几万恐怕真收不回来了!”

“你先去忙吧,让我想想吧,想好了到底该怎么办,再告诉你吧。去吧。”杨志瑜“吧吧吧”的很温和。

“你刚才怎么啦?紧张什么——”阳阳好奇地问。

“你吓着我了。”杨志瑜笑着说到这里,本打算说“去吧”,不知哪根筋突然兴奋了,就说:“看我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说完,又“嘿嘿嘿”地怪笑。

“我等着,就怕某些人的猪腰子不给力。”阳阳说完,捂着嘴巴,压低身子,跑了。

第二天,杨志瑜独自一人出门吃早餐,不期然碰到了疤子。他拔腿就跑,生怕疤子找他麻烦。跑出没多远突然停下,心想:“他一个劳改犯,我怕他干啥?”他慢慢回过头去,疤子已不见人影。

事情一忙起来,他很快就把疤子给忘了。

三天后,他从重庆出差回来,他去重庆找文总谈合作,物物交换,他供给文总碱电,文总供给他碳电,刚走到公司大门转角处,又遇到了疤子。疤子见到杨志瑜,“扑通”跪了下去,说了一大堆道歉话和落难话,希望杨志瑜能收留他,赏他一口饭吃。

杨志瑜正想找个能动“真格”的人去收拾深圳那“老赖”,“以毒攻毒”,把十多万收回来,没想到这“毒”就从地底下冒了出来。他喜出望外,心想,真是想啥来啥!这运气简直不摆了!于是弯腰扶起疤子,说:“我给你出道题,要是你能答对,我就收下你,给我开车,怎么样?”

疤子看上去有些紧张,怯生生地问:“什么题呀?复不复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