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有你一人足矣。◎

看完了灯, 她身上也冻透了。夜里风急,纵使宁珣一路拥着她,回到住处时她身上也还是冰的。

净室备好了热水, 掺了驱寒的药草,衔池一进门就泡了进去,足足一刻钟才觉身上没那么僵直。

暖和过来, 便起了些旁的心思。

她趴在浴桶沿上, 软绵绵唤了一声:“阿珣。”

毕竟是刚痊愈的身子,宁珣怕她乍冷乍热会难受, 几乎是甫一听见动静便几步自屏风后转了进去。

却见她将犹带着水珠的胳膊交叠搭在桶沿儿, 自水雾中抬眼那刹,像是错栽在莲池中的一朵红芍, 蓬勃的明艳,花茎一颤, 便有露珠自花瓣滚落水面。

“滴答”一声,涟漪层叠。

她掩在水中,却朝他伸出手, 眉目带笑, 尾音微微上扬:“抱我。”

宁珣拉住她那只胳膊,蒸腾的水气氤氲上指尖。水珠自她鬓边发上滴落,划过肩头,滚落小臂,再延伸向下,最终落进他掌心。

他垂眸看了一眼,水珠窝在他掌中无处遁形, 便摊开来, 只余一手潮湿。

他手向上握住她微凉的小臂, 却也只一下,便松手去试了试水温——仍是稍稍有些烫的温度,将她身上染了一层薄红。

下一刻便利落将她塞回水里:“再泡一会儿。”

衔池呆滞了一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而后才慢慢“哦”了一声,整个人往后缩回去——还没缩到底,便被人掌着后背重捞出来。

他一手撑着桶沿,俯下身去吻她,唇齿缠绵间低低笑着问:“躲那么远做什么?”

衔池来不及反应,只听见玉带落地的响动,吻偏离片刻,自肩头一直落至小臂,再到指尖,水痕吸吮抹去。

他跨进来,水波搅动,一潮一潮涌来。

良久,衔池紧紧抓住桶沿,指尖泛白——若有似无的窒息感时而强烈,若不抓着点什么,她以为自己要坠下去了。

宁珣托住她的腰,在她耳后吻了吻,又低声诱哄着,将她死死扣在桶沿上的手指一根根慢慢掰开,引导着她去攀上他的肩。

水温渐凉,他缓了缓,拿毯子将她裹起来,抱去榻上。

他动作远不似诱哄着的话那般轻柔且留有余地。不知是泡的药草生了效还是什么旁的,她只觉得身上越发热起来,像将融化。

他这些日子对她太小心,捧着瓷娃娃似的,一退再退,诱着她进了一步又一步,所以才愈来愈大胆。

他的手按着她脊骨划过,却倏地一停。

衔池慢慢反应过来——她后背受那两箭伤得太深,用了再好的药也还是留了疤痕。

他指腹略有些粗糙,久久停在那儿,动作突然放得很轻,温柔描摹过去,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琉璃。

而后那儿的触感一软,意识到是他吻在那儿时,衔池颤栗了一下,听见他低声道:“让你受苦了。”

不似方才哄她时的语气,他话音很沉,沉得她的心也要跟着坠下去。

她转过身捧住他的脸,重重亲了一口,笑起来:“不苦,你尝尝,是甜的。”

天将明时,衔池躺在他怀里,指尖倦怠地慢慢描过他眉眼。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其实北疆也不错,起码能偷得一隅贪欢一晌。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也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事情等着。

天高地阔,他们便只是他们。

开春之际,他们自北疆启程——天回暖了,见北疆一派安宁祥和,皇帝也再忍不得,连下三道诏令,召太子回京,卸下兵权。

胡泽良仍任总兵一职,留守云丰。

回去的路上必然要经过兴广,宁珣问了衔池想不想再去看一眼宋轩——以皇帝的脾性,既然已经有了调兵一事,他若是过兴广而不入,皇帝才更加疑心。

衔池应了,于是干脆在兴广停了一日。

宋轩借口在军营抽不开身,只派了副将前去城门相迎。宁珣见怪不怪,径直进了城。

临近傍晚,宋轩才姗姗来迟,前来拜见。

他来得巧,宁珣正耽搁在外头。听人通传完,衔池想着还是要当面再道一回谢,便去了正堂。

她甫一过来,还未行礼,宋轩便一摆手:“道谢就免了,不过我恰有一事,要问问你的意思。”

饶是他这么说,衔池依然行了一礼。

“你这性子不适合待在宫墙里头,若真跟了太子,过些年那三宫六院……”宋轩“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要受委屈的。”

衔池却只笑了笑——往后的事儿她不想说得太早。

但宋轩显然是误会了她的意思,爽朗笑道:“你要是怕他不放人,这样,我收你做义女如何?”

皇帝本就忌惮宋轩跟太子来往过密,他若是真收了她做义女,遍京的夫婿由得她挑,但万万不会是宁珣——甚至不必衔池自己说什么做什么,皇帝立刻便会想法子将两人分开。

“宋将军的好意,孤替衔池心领了。”宁珣声色微冷,还不等她回头,他便已经站定在她身侧,姿态亲密地将人揽住。

宋轩依礼向他见了一礼,而后抬头看向他,话里别有深意:“殿下这几年,别来无恙。”

衔池视线自两人间打了个转儿,适时咳了两声,先告了退。

他们必然有话要说,不管是不是好话,她留在这儿,总归叫人放不开。

因着隔了不远,宁珣便先将她送过去。他拢了拢她身上大氅,低声道:“别乱想,没有三宫六院,现在没有,往后更不会有。”

“此生有你一人足矣。”

衔池笑起来,将他衣襟上的褶皱捋平整,“我知道。”

她应得快,他却不依不饶起来,抓住她手腕,“只是知道?”

在一起这么久,她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性——譬如此刻,便是醋了,醋的原因,多半还是她曾要求旁人娶她。

衔池在他手背上挠了两下,软声道:“我也是。除了阿珣,旁人想都不会去想。”

话音刚落,立竿见影便看他眼角眉梢挂了笑意。

这一夜,宁珣直至天亮才回来。

这时辰衔池睡得正浅,他甫一上榻,她便稍稍醒过来,下意识靠进他怀里将人抱住,迷迷糊糊只说了句:“你回来了。”

她不知道他们两个都谈了些什么,后来也没问——先前她便发觉,宋轩对宁珣不假辞色,不过是因着齐将军战死一事。他将这过错推到了宁珣身上,宁珣何其无辜,他心里又何尝不知?

她觉得自己那日的话并未说错。依照他们所形容的那个人的样子,齐将军若是尚在世,也不会去怨恨宁珣。

若是宋将军能借此解开自己心里那道疙瘩,自然再好不过。

自兴广离开后,这一路虽行得不算快,但也再没怎么停留。

春意正浓的时候,他们回到京中。

影卫早在离开北疆后便藏匿了身形,宁珣先回东宫将衔池安顿好,便去了乾正殿。

皇帝犯了头风病,精神难免短些,竟没怎么为难宁珣,便将人放回了东宫。

紧接着便下了旨意,要在三日后设宴,为皇太子接风洗尘。

这样的场合圣人和太后必然亲至,衔池不便露面,何况席上觥筹交错刀光剑影的,她也乐得留在东宫。

她离开了太久,蝉衣日盼夜盼好容易将人盼回来了,又听说她替殿下挡箭受了伤,心疼得不得了,恨不能将人供起来。

衔池在东宫清闲自在,又有人陪着解闷,宁珣那儿便没这么轻快了。

设宴是太后的意思,说是为太子设下的接风宴,但也宴请了朝中重臣,更像是庆功。人来得齐全——除了长乐,长乐已经去了道观清修,只来信一封聊表心意。

宴至半途,坐在上首的太后忽地提起:“哀家若是没记错,这过了年,太子也该有二十二了?”

宁珣一笑,“皇祖母关怀,正是。”

“这些年后宫也没个能主事的,竟将你的婚事耽搁下了。”

这话一落,娴贵妃不自觉便绷紧了——太后这话算是助她,万一,万一圣人要就此立后……

皇帝却只因累太后劳心而告了一句罪,便再没了下文。

娴贵妃觑了身旁不远处的皇帝一眼,期待又一度落空,脸色难免便灰败下去,低头间却又刚好撞见温妃柔柔投来的视线,只能借喝酒掩了一掩。

“罢了。”太后看向宁珣,“太子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

宁珣不紧不慢起身,到正中跪下,朗声道:“不瞒皇祖母,孙儿心中恰有一人。”

话音刚落,霎时便有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沈澈转了转手中酒盏,“哒”一声搁在案上,轻笑了一声。

太后来了兴致,“哦?”了一声,“是哪家的姑娘?”

宁珣不动声色扫过皇帝一眼,“荆州知府幺女。”

他早便给衔池备下了这层身份,防的就是今日。依皇帝的性子,他若选太子妃,身份决计不能太高,准岳丈不能握有实权,但若是身份低了些,又寻不到合适的由头——荆州那边则刚好,挂了一层表兄妹的关系,知根知底,也说得过去。

他话音一落,果然见皇帝面色缓和了不少。

太后略一思衬便记起来,是太子母家。自皇后薨逝,太子母家被外放至荆州,手上倒也没多少实权。但总归名望犹在,又是亲上加亲,倒是个合适的。

太后心里有数,但也没急于定下来,只道:“等寻个合适的时候,将人接来,哀家身边也好热闹热闹。”

宁珣应了一声是,面上仍带着笑,起身退回坐席。

席间立马便重新热闹起来。

因着沈澈在,熙宁郡主本就多喝了几杯,又被太子这场插曲一扰,登时心神不定地频频望向沈澈,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已经提到了婚事,她若是借机能求得圣人赐婚……

她这么想着,身子竟已经先一步反应,自席间站了起来。

正巧皇帝的视线扫过此处,刚告罪说累太后费心,眼下见太后放在身边养着的郡主起身,免不得便要意思一番,问上一句——

皇帝还未开口,倒是宁禛先出了声:“熙宁不胜酒力,再喝下去,怕是要在御前失仪了。”

宁禛望向熙宁身边的宫婢,神色一冷:“瞧不出郡主醉了?!怎么伺候的,还不带郡主下去歇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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