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阴暗潮湿又绵延不绝的狭窄山洞里,难闻的腐臭味驱逐不开周身的异味,她不停地向前追逐着,跑着,为的是追攀到前面那一个高大的身影,折射在寂静空洞的水坑里,显得死寂而脆弱。

“爸爸,不要走……”大声疾呼,嗓子都已经嘶哑无力。

虚弱的身子“轰”地跪倒在湿漉漉的地面,手背面好像有什么肮脏的东西滑过,溜吱吱的像条蚯蚓。

浑身一阵颤秫,看着面前那个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几乎要走出了这个古老而又恐怖的地方,朝着光明伸展开宽阔的臂膀,那种感觉一定很美,而和他站在一起,一定更美。

“爸,爸……”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泪水不断滚落满脸的泥水,冲刷着心里无穷的空虚。

抬手伸向前,想尽力抓到那个伟大而又严肃的他,虽然他也像这山洞一样的冰冷,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傻丫头,傻丫头……”一声声急促地呼唤在耳畔焦急盘旋。

周围的场景一下子变了,潮湿幽暗的山洞忽然间变成了人间天堂的圈宿,金黄色的晨曦穿过绣满皱褶花纹的窗帘偷偷爬进来,上蹿下跳地把整个地方渲染成了迷人的色调,继续又爬到自己的身旁渐渐歇下。

飘逸着花香的房间,淡淡的沁心直入心扉,艺术气息的卧窗设计呈现在眼前,对面还有一台超大型的等离子电视高高摆放,还有那些许多许多不知名的摆设,哗然地让人瞠目结舌。

这是哪?天堂吗?微微挪了挪身子,柔软地垫背感觉像是躺在云端漫游,还有身上这既漂亮又松软的大被子,好舒服惬意。

温暖的感觉一阵阵喷击心头,睡在这样舒服地方,真是做梦也梦不到的意境。

“傻丫头,在想什么呢。”突然,一副熟悉的硬朗面孔映入眼帘。

“大……大西。”如子惊奇地睁大惺忪的睡眼,不确信立刻睁眼看到的就是他。

“终于醒了,这下我也放心了。”大西欣慰地舒展开紧皱的浓眉。

“我,我怎么了?”如子挣扎着起来,可懒洋洋的舒服让身体不停使唤。

“先躺会,别急着起来。”大西让她继续睡下,“你已经躺了好几天了,这几天你睡梦里经常迷迷糊糊的说梦话,有时哭,有时大叫,我真被你吓坏了。”大西舒心地摇着头。

“是吗。”如子不确信地伸出手摸了摸额头,感觉不到生病的迹象,“这里是哪?”环顾周围,这个崭新又舒心的房间让人感觉很舒服。

“这里是酒店客房。”

“酒店?”如子又一次惊奇地睁大眼睛,没想到自己还有幸睡在酒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几天前的事情难道你都忘了吗?”大西抬手轻轻触摸如子的右眼角。

如子猛地一抽搐,面部传来微剧的疼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处,发现已被一小块创可贴稳稳地粘在了脸上。

疼痛处泛起几天前的画面,脑袋瞬间陷入一片昏暗的混乱当中,如子痛楚地摇着脑袋,那样的回忆真是拿着锯子在脖子处来回摩擦,发出那一声声让人麻木反感的锯声。

“什么都不要去想,好好的躺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大西微微一叹,为如子的遭遇而感到心痛惋惜。

脑袋深处传来一阵阵酸麻的痛楚,越想越烦躁不安,如子晃着脑袋,突然间发觉头上像是少来某种束缚,感觉极不舒服。

这才发现少了一直寄居在自己头顶的帽子,而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暴露在外人面前的丑者,如子赶紧捂住耳朵,慌张地东张西望。

“人生一定要学着勇敢的面对,面对这个社会,面对别人,面对世界,选择把心去放开,你会发现更多的东西,那样你才会更快乐。你就全当丢弃了某种压力,那样你就等于释放了自己。”大西坐在如子身旁,看着她轻轻地说着,目光如柱。

也许他并不了解,天生的遗憾和身体的缺陷不是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也不是说放就能随意放的下。

在确定找不到自己的那顶帽子后如子沉默地低下头,双手仍旧捂着耳朵。

他闭目轻吁了口气,慢慢地睁开眼,从身后拿出一顶崭新的帽子轻轻帮她戴上,动作是如此温柔,但隐隐地充斥着一种惋惜,戴好后又微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像是传递着某种信息。

戴上防备,好像恢复了元气,如子抬起头,看着他淡淡地抿嘴笑着,从来没有人用如此睿智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眼前这个气宇不凡又温柔体贴的男人,真好!

“韩,宇,川,哥。”一字一句,从如子嘴里活泼地蹦出,如一排矮小的士兵怔怔地站立在他面前。

“你可终于肯叫我哥了。”他满意地点点头,伸手用一根粗长的手指头刮了下如子的鼻翼。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像哥一样,很亲切,只是……”说着,如子阴下脸来。

“怎么了?”

“我想我是一个不详的人,所以我不敢随便和别人攀亲带故,我怕……”

“你怕你会连累我?”大西乐呵呵地摇头,“小小年纪,你哪来那么多的迷信思想,脑袋里整天装着这个东西,可不好哦。”大西揉着如子的脑袋,安慰着她细腻脆弱的心灵。

“哥……”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如子扑上去抱住大西。

“傻丫头,没什么好怕的,要勇敢的面对一切,这样你的明天才会更加精彩,懂吗?”大西把如子端坐在面前,认真地说道。

如子点点头,哥给自己的话不可以不听。

“不着急,我们一步步的来,哥陪着你。”大西露出一丝宽慰地欣喜,双手轻抚那两个被掩藏的耳朵,“不管是缺陷还是什么,人生本来就不完美,因为不完美所以我们更要勇敢地去奋斗,去争取更接近于完美的东西。要是人生下来就什么都为你准备好了,完美的无可挑剔,那她的未来只是个行尸走肉罢了,除了只知道索取,她不会奉献更不知道她还能要什么,所以你说做这种人有意思吗。”

突然间的滔滔不绝着实让如子大吃一惊,头一次见他能讲那么多的话,如子认真地听讲着一个个教育,把它们铭记于心。

“宇川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听了满脑子的至理名言,如子思索了很久,小心地开口问道。

“问吧。”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有时候能见到他,有时候却不见他的踪影,一个既神秘又冷酷的男人。

“你指的是工作?”

“算是吧。”

他盯着如子许久,斟酌了一会才张了张嘴说道,“我是个军人。”

兴许这个答案并不惊奇,因为从他刚毅冷峻的气质上就断定的出来,奇怪的是一个军人为什么会出来在这个地方,而且还和自己扯在一起……

“傻丫头,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也许我要说上好久也说不完,不过哥不是一开始就告诉过你吗,哥不是坏人,是来保护你的。”他深邃的目光就像蔚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的辽阔与从容,“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告诉你一些事情,只要你相信哥。”

“我当然相信哥。”如子知足地点头,不知为何从来没有的信任感竟然可以毫无忌惮的相信这个才认识不久的男人说的话。

“如子,哥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也算是征询吧。”他伸了伸宽大的腰肢,发出‘咯吱’清脆健朗的骨骼声。

如子看着他,点头。

“从九月份开始的高中,你是要我把你带到志超所在的城市那去读高中呢,还是去别的地方,随你选择。”大西露出自然的心态。

“志超?”如子轻唔了一声。

“对,他在上海,你想去吗?去大城市也可以多开阔你的眼界,你也能结交到更多各类的同学朋友。”大西还是比较亲赖大城市的优越感,至少他喜欢城市里那些文明的人。

大城市真的好吗,如果自己去了真的能适应那个纷杂的地方吗,虽然那里有很多的摩天大厦,还有形形色色的人群,但是一下子突兀地要以内向的个性去面对改天换地般的环境,怕自己受不了,说不定更能造成自己孤僻的个性。

思考了很多的利弊,如子还是决定不去大城市,还是留在这个小县城比较踏实安心,顶多在这个小县城里可以更换一个城镇来更换环境,继而慢慢提高自己适应环境的能力,这样一步步的来才比较符合自己的个性。

“我还是想呆在这里读高中。”想好后,如子恭敬地答复道。

大西扬了扬眉梢,但随即又恢复自然,也许他也想到了如子的个性,暂时的情况可能还处于慢慢磨炼阶段,他点头同意了如子的要求,只要她快乐安逸的生活着那比什么都好,至少能让她顺利安全的度过这一年,那他则可以放下心头一颗盘悬已久的心悸,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哥好像很忙,忙碌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电话,没和如子陪伴多久又急匆匆地赶了出去,看着酒店广场上那辆显眼的黑色保时捷缓缓地启动,渐渐地远离视线。

突然,心头一阵久违的空虚再次浮上心头。

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真的好担忧,可哥说不要随便走出酒店,这是他以命令的口吻警告着自己,就像是世界末日的那种严肃。

一个人恍恍惚惚地呆在这个如宫殿般辉煌的房间里看着电视,躺在**,翻转着一个又一个静态的画面在眼球里跳拨,无聊而落寞的臆造如冰雪慢慢在身上结痂封冻。

也许哥说的没错,要是人完美了,想要什么都可以随手得到,那她追求的理想和信念还有什么呢,恐怕已经**然无存。

人生要的不是越来越多,而是越来越平凡无几,到了一个无可比拟的顶点,自然就想追寻低谷的刺激与荒凉,这就是人性的转变。

受不了,即使内向的如子也忍受不了这个寂静如冰窖的豪华客房里一直呆着,受着饭来张口般的麻木填饱动作。

突然间地很怀念家里那个温暖如馨的小卧室,虽然里面什么都没有,甚至还有一点陈旧落破。

把大西新买的手机挂在脖子上,如子轻轻地打开房门,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楼道鸦雀无声,才踏出脚步向外走。

她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即使不回家,哪怕透透空气也好,否则人迟早会憋坏的。

“自由飞翔的感觉真好……”走在绿树丛荫的道路两旁,抬头仰望纯洁如棉花糖的天际,有鸟儿在天穹之间翱翔散心,如子忍不住深深感慨。

这时挂在胸前的手机急促地响起。

以为是大西打来的,接起电话就高兴地喊道:哥!

“哥?我什么时候又成了你哥?这辈分涨的也太快了吧,物价上涨也就算了,这辈分也跟风,太离谱了吧,我不喜欢……”电话那头一阵叽里呱啦地自言自语,活像一个相声演员在独自演双簧。

听到这活泼调皮的叫嚷,如子困惑的表情立即变得灿烂似火。

“志超,是你啊。”一声甜甜地呢喃。

“傻瓜,不是我难道你听见鬼跟你说话啊。”他不依不挠地学着动画片里唐老鸭说话声,“小傻瓜,这几天过的好吗?我打给你电话时,移动公司尽他妈的说些废话,急死我。我打电话给哥,他说你手机丢了,是这样吗?”恢复原来的样子,健谈的他时不时地会插上几句脏话以泄心中的焦急。

看来大西是为了不让志超担心所以故意隐瞒,真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是啊,是丢了,都怪我太粗心大意了。”如子傻呵呵地笑着。

“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以后可要多注意点,做事不能再这么鲁莽没头脑了,不然傻瓜这个词可真要跟着你一辈子了。”他耐心地咄咄教育如子,言语里满是细心的关怀,“对了,我哥有没有和你说过读书的事?”

“说了。”

“那你考虑的怎么样?”

“我想还是先在这里读高中,慢慢学着适应,换个大环境反而会不自在。”

“那也行,只要你喜欢就随你,要是你后悔了可以随时跟我说,我会替你办好转学手续,当然,和随时在你身边的我哥说也一样。”

“志超,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突然间地享受来自于一股强大感染力的保护圈下,如子心生莫名的疑虑。

“因为我喜欢你,这你是知道的啊。”他很坦然地说道,话语间没有一丝的犹豫。

为什么这个‘喜欢’听起来是那么梗塞,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阴霾。

“如子,想什么呢?我问你件事,你老实告诉我噢。”他小心地问道。

“什么?”

“我哥经常在干什么?”

“不知道。”想知道一个大男人在干什么,总感觉偷窥他人的隐私,非常的不礼貌,虽然自己也想知道他到底急匆匆的总是干什么去了,“我见到他的次数不多,每次见面不久他就会匆匆离开。”

“很急的样子吗?”他欲罢不能的继续问道。

“志超,你怎么了?”打听他大哥的个人问题,自己直接问不就行了,为什么还拐弯抹角的从自己口中探出虚实。如子心头隐隐地感到一丝不快,感觉这次打电话来只是问他哥似的。

“没,没事,我只是好久没见我哥了,这段时间也挺想念他的。”他尴尬地一笑而过,“如子,我还有事要去忙,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打我现在这个电话就行了,如果想我可以让我哥带你直接来我这里,非常方便的。”

“好,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感冒了。”记得小时候他经常感冒流鼻涕,也不知道这些年他有没有更加强壮了。

“小傻瓜,你还当我是以前的邋遢大王啊,到时候你见到我,肯定吓你一跳。”他贼贼地直嘿嘿。

“好啊,那到时我准备着吓一跳。”如子被他逗乐了,“好了,你去忙吧,未来的大企业家。”

“遵命,未来的大企业家夫人!”他顽劣地在电话里头嘬一声,挂了电话。

这一嘬让原本平静的心立刻怦怦乱跳,脸颊也不自然地红了半边,如子赶紧用手搓了搓脸,生怕路过的行人看到自己的窘样。

如子这回没有随着自己的感觉走路,她特意辗转到了一个充满古朴风韵的街道小巷间散步。

街道边的建筑没有随着时间而冲淡,也没有因为开发建设而推到竖立起更新的楼房,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低低的平台楼阁,一些黑如墨色的陈旧瓦片还能依稀的看到盖在几间为数不多的小房顶上。

记得这里以前是志超的一些个伙伴的住处,而他也经常带着自己来这里玩耍,所以这里有着部分的回忆和难忘的童味。

手指触摸着粗糙的水泥墙面,偶有灰色粉末从古老的历史中渐渐衰落。

抬头望天,不知不觉绵延的天穹何曾也已经渐渐如这些黯然的画面,披上了一层沧桑的纱织。

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将近五点了,这几天一直昏睡着都没了昼夜白天的感觉。

还是回去吧,免得让大西担心,如子凭着昔日的感觉,抄了一条狭窄的近路返回酒店。

沿着只够两人行走的狭窄小路径,在路过一户人家的门口前,突然听到一声惨叫,还连着几声低沉的狗吠与猫嚷,而其中的某个声音却是令她如此熟悉。

斟酌了片刻,才想起其中的某个声音正是亚当,就是后妈养的那只宠物猫。

好久不见它了,自从那晚跟着那些猫朋狗友走后就像蒸发似的,可亚当的声音怎么会从这户陌生人家里传出。

如子驻足仔细看了看这户人家,生锈的黑色铁门紧紧关闭着,仿佛里面正发生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渐渐地,如子有种不详的预感,但是某种好奇心催生着她想知道亚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此时里面沉寂的就像时间停止,平静中**漾起一丝异样的波纹。

许久,如子闻到几丝新鲜的腥味,而这种味道随着猛地一吸,越来越浓。

脑海里,有种粘黑色的物体在慢慢匍匐,波浪形的前进姿势,蜷窝在脑子里让人心生恶心。

“亚当……亚当,你在里面吗?”如子把手廓在嘴边,轻声喊道。

忽然,几声动物的嘶叫纠缠在一起,但马上就停止了,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如子把手放在锈迹斑斑的门把上,轻轻转动,门“吱呀”一声发出低沉的铁锈声。

当如子进门后,眼前的一幕让自己惊愕在那里,脚步不能动弹。

七八只品种各异的大狗,还有几只野猫,它们前后排开,就像一列整齐而训练有素的武装部队。

一个个嘶咧着血盆大口,那一颗颗虎狮般的獠牙狰狞着吃人般的气势,那硕大如铜铃的眼睛此时比鬼魅还寂谧炯亮。

更让如子心惊的是,在那群动物身后有一个中年男子倒在血泊里,一汩汩如泉涌的鲜血从男子被咬断的脖子里流出,脖子处可以明显看到被啮齿类动物咬死的清晰痕迹,因为皮肉和血管正悉数暴露在外面,一副惨死的样子让人惨不忍睹。

突然,从内心涌出一股恶心的酸水,如子忙用手捂住嘴,把视线重新回到那群此时如恶魔的动物身上。

而当再次正视那群动物时,如子发觉已经晚了,因为从它们渐渐流露出噬人般的眼神里看到更大的绝望,蓄势待发的它们更像离弦之箭。

如子转身预跑的刹那,一只与人齐高的大灰狗从她眼前闪过,一个鱼跃扑向那扇门,重重地将门‘哐当’关上,而后它又熟能生巧般用嘴咬住门把一转动,门被彻底反锁了。

完了……心底最后的一丝幽光被彻底扑灭。

左前方的一只黑色大狼狗朝如子跟前的那只大灰狗瞄了一眼,仿佛在传达着某种意识,而那只大狼狗就是那晚把亚当带走的恶狗。

灰狗转身,立即将敌意和目标对准如子,慢慢地向如子靠近,那双如地狱之火的眼睛仿佛能活活把人燃烧殚尽。

如子知道此时如果喊救命,那没等开口的第二个字,自己将命丧狗口,这是件多么悲哀的事,竟然会被狗咬死。

如果自己没进这扇门,如果自己不是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如果没有听见亚当那熟悉的猫叫声,那今天肯定就不会碰到这类晦事。此时的如子懊丧的很,如果时间能再倒退,自己肯定将这些毛病改了。

“等等!”正当那只大灰狗离如子咫尺的距离,要准备进攻的时候那熟悉的声音再次从屋子深处传来。

真的是亚当,仍是那只白白胖胖的懒猫,只是现在的它皮毛上多了些肮脏的泥巴和斑斑血迹。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给我滚回屋里做你该做的事。”大狼狗愤怒地一声嘶吼。

“你们可以杀任何的人类,唯独她不行。”亚当看着如子,目光里满是遗憾。

“为什么?”另外的狗问道。

“因为她能听懂我们说话,而且和别的动物对话也没问题。”亚当一字一句,语气坚定。

“是吗?”大狼狗怀疑地眯起眼,大舌头在嘴里肆意卷缩来回,口水吧嗒吧嗒往下流,好一会才向如子走来,“说!”命令的口气,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亚当朝如子点头眨眼,意思是要屈服,否则难以逃离。

“你们为什么要杀人?”脊背渗出一抹凉意,顿了顿,如子咽下滚烫的口水。

“因为他该杀。”身旁的大灰狗抖动着不断抽搐的唇齿,而从那嘴里不断淌出几丝黑血,估计躺在地上的那人应该就是被这只狗给咬死的,而此时的它眼神冷冽的就像一把利剑。

“只要是人,都该杀!”大狼狗仰头阴笑,口气冰冷得让人呆滞。

“我们人哪里得罪了你们。”如子不服气地抱不平,完全忘了此时身陷险境。

“老大,她敢跟你顶嘴,杀了她!”一只花猫悠然地走来,从大狼狗身边经过,伸出锋利的尖爪。

“不急。”大狼狗抬起前肢,伸出一个发臭的黑指节,奸笑道,“难得碰见一个能听懂我们说话的人类,留着她我有更大的用处。”此时,它脑子里盘旋着更大的阴谋和计划。

“把她带进去,多些弟兄看着她,别让她跑了,我出去办点事。”大狼狗下达着严警的命令,“还有把现场清理干净,把这个死人直接丢进井里就行了,动作要干净利索。”大狼狗有条不紊地吩咐手下帮它做事,清晰的表达就像一个指挥官。

如子被一群猫狗押解进了昏暗的屋子,关在了最靠里的一间满是酸臭味的厨房,而看守她的就是那只令人颤粟大灰狗。

这只大灰狗确切的说是一只雌狗,如果按人类婚育年龄来算的话,它也算得上是一个青年已婚妇女。

眼前这只狗一动不动地盯着如子,从那失去理智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原本属于人类朋友的本性。

“为什么?”如子想起自己在酒店里独自看电视时,看到几则新闻说一些个人在荒郊野外被动物惨咬而死,还有其它事发地点,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就是它们所为的成果。

大灰狗吐了口气,斩钉截铁的直视就像永远也到不来的地平线曙光。

“我们人类和你们难道不是朋友关系吗?”连小孩都知道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这个道理,虽然有些人喜欢用主仆关系来比喻狗和人。

“你闭嘴!”大灰狗张开那张幽暗恐怖的大嘴,从里头飘溢出阵阵血腥味。

看得出这只狗此时已经被仇恨所掩盖,它已经听不进任何的话了。

“我有个朋友,它叫阿黄,是个流浪狗……自从那次我们认识后,我发觉有时候动物比人还有人性,虽然我们也被称为高智商的动物,但是我们经常被自己的高智商所打败,甚至自己被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如子坐在仅有的一张小板桌上,望着窗外喃喃自语,当她回头时发觉那只狗的眼神已经黯淡下来许多,空洞的眼神虽还是布满血丝。

“我们人类为了发展,为了谋求自己的利益,有时候难免会比你们更失去理智,做出伤害更多人的行为,也包括你们……”如子轻声细语,它的眼神就像此时外面的天穹,幽暗而深沉。

“我恨你们人,我恨人类,我恨……”它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疯狂地摇头,眼光里竟闪烁着晶莹的**。

“所以你才杀人,还要杀更多的人,对不对。”如子质疑它的愤怒。

“不,我只要杀了他就够了,无辜的人我不想连累。”它转过头,一点浑浊**落在地上。

“那你刚才不是还想杀我吗。”想起刚进门时,它奋不顾身地扑面而来,如子现在还心生胆粟。

“知道吗,我是第一次当妈妈,一个月前我刚生下四个宝宝,你知道它们有多可爱吗,当时我有多么高兴,高兴的接连几天没合上眼,我想看着它们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长大。”它低下头,在无限惆怅中浮想着昔日的心事。

“我以为我是幸福的妈妈,因为我能爱着自己的孩子,看着它们,能呆在主人的家里安逸地照顾自己的孩子。而不像别的母亲,当孩子刚学会吃饭时就被转卖给了别人,小小的年纪就要学着如何自食其力地负担起一个新家的安定。”它咬住稀薄的暗色唇齿,沉沉地悲呛叹气着,“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也宁愿自己的孩子选择去别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但是……”说着,那空洞的眼神立即如火焰般再次雀跃燃烧。

如子吓了一跳,额头泌出涔涔冷汗,畏缩地挪动脚步,却已经发现到尽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他吗,你说的对,他是我的主人,我的职责就是该服从尽责自己作为奴仆的义务,作为我们狗不可能攀升逾越过人的地步,即使条件行,我们也不会原谅自己出轨的行为。”它大呼大吼,发疯般地宣泄着此时心中的不平与烦躁,“但是他,使我不得不做出背叛自己的行为。”

如子听得一愣接着一愣,她不明白这只明事理的狗,为什么会发生后面不可挽回的错误。

“但是他杀了我的孩子!”它仰头尖叫,锋利的啮齿划过薄唇,血液奔涌而出,泪水如决堤之水翻涌滚下,怨怒声挤满整个房间,哀怨如烈火几乎把整个房间点燃。

它的尖叫引来外面几只猫狗的疑虑,纷纷上前看情况。

那些浑浊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一滩又一滩,就像皑皑白雪融化后的绝然。如子第一次发现狗流泪的时候会比人还心痛,比人还懂得感情,尤其是在面对亲情与责任的抉择。

“他当着我的面,竟活生生地把我的孩子们给杀了,活剥了它们的皮,削出细嫩的肉,说是做狗肉罐头。为了卖几个钱,就这样活活的把我的孩子给一个个的杀了。我奋力地哭喊,求他放了我的孩子,可它把我栓在铁链上,任我怎么求它,他都无动于衷,我叫的越大声,他就没命似的拿棍子抽打我,直到我那四个孩子的身体被装进一个个袋子被陌生人拿走,留下一地的血,它们都是从我身体里面流出来的血啊,我那刚出生还没走出去的孩子。那几天,我没命似的哭,他就没命似的抽打我,还不让我吃东西,说狗生来就是为了奉献自己,狗就是做狗的命……”

那消瘦的身体在黑暗中隐约闪着几条如烙红的痕迹,就像细蛇匍匐过留下的踪迹。

它一会气愤又抓狂的用脚爪撕扒着地面,把脚掌抓的满是伤痕累累,一会则无力地喃喃自吟,被自己的声嘶力竭折磨地气息奄奄的它瘫倒在地上,泪水蔓延驱离着肮脏的地面,隐隐地能从里头看到那些可爱的孩子。

“孩子在被他抓在手里时,一直哭喊着妈妈救救我……我好想救它们,可我没办法,我怎么挣脱也挣脱不了那根把我扼住的铁链,我好恨我自己,但我更恨他,是他杀了我的孩子……”它颤抖着趴在地上,气力游丝地晃着灰色的脑袋,摩擦着地面沙沙作响。

可悲的命运,凄惨的过去,作为一个母亲的拼命,真是一个不堪回首的痛苦而且让它铭记仇恨的烙痕。

如果自己就是这只狗的命运,换位置思考,说不定自己会比它更没有理智,情理之下那它做出出轨杀人的举动,是不是也该同情原谅呢。

眼前的这只母狗在此时已经完全没有是牲畜还是别的生命体之分,在如子眼里它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体貌相当的妇女,一个为了孩子捍卫自己信念和爱的女人。

事实也是如此,当谁要是把人的孩子夺去,母亲是最拼命的一个,她是万能敢死队。

脑子一片混乱,天翻地覆般地来回转动,聚合又分离,跌倒了再从来……

眼泪也在不知不觉间噙满眼眶,如子用手指掐了掐鼻翼,一股沉痛的感伤从心底油然而生。

人啊,为了什么,做什么值得,什么又不值得,真的是件为难的事。也许在不经意间,自己做了件事,而这事却是让某些人遗憾或记恨一辈子的事,只是自己从未察觉而已,就像过客。

“你们人类都是王八蛋,要是有机会我会统统杀了你们,泄我心头之恨!”这时一只皮肤溃烂发红的狮子狗满腔怒血般地靠近,发出低沉地咆哮。

“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都是见利忘义的东西,比我们还不如!要是世界能跌倒过来,我会折磨死你们人类。”一只瞎眼的大花猫一个快步跳上桌面,凑在如子面前嘶咧着尖牙利嘴,恨不得把如子碎尸万段。

这些也肯定是受过伤害的动物,不然它们心中也不会衍生出如此咒怨死亡的气息。那些见人就噬的狰狞,已经完全失去了先天的可爱与纯洁,还是在它们心里我们人类本身就是魔鬼,它们是正义的,它们是负责来消灭那些邪恶者……

如子茫然而恐惧的心不停地颤抖着,身体冰冷而麻木,仿佛就像冻在冰窖里的一条鱼,知觉已经慢慢凝固。

她真不知道为什么昔日这些让人怜爱的动物,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杀人狂魔,还是这错误的本身也是个错误,一切又有谁知道。

“先扶它下去休息会吧,这里有我呢。”这时,亚当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小心翼翼地向旁边的几条狗说道。

等那些猫狗出去之后,亚当对着如子狂摇头摆尾,来回走动叹气。

“你神经了,跑来这里做什么,这下倒好,你就等死把。”一连窜鞭炮似的责骂,亚当还不解气,“你没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要来也得喊上一群人一起来吧,就你一个,你以为自己就是女超人了,无聊的家伙!”

“亚当,我……能不能逃出去啊。”烦事也不想多说,如子骄躁不安地缩紧身体,这里面蚊子又多,但是呼出的气感觉越来越冷。

“门口那里有好几条狗守着,你如果能飞倒是好,就算给你条**穿在外面,量你也变不了超人。”亚当撅起嘴,翻着白眼。

“你怎么和它们在一起,难道你也杀人?”如子咬着嘴唇,望向身后不大的防盗窗,密密麻麻的钢柱横竖纵立,把原本就很暗的光线压得更低了。

“我才没杀人。”亚当奋力澄清。

“但你身上有血迹。”那皮毛处几滴早已干涸的血。

“唉……别说了,是它们惹的事,我也没办法,但你绝对可以相信我没做杀人的事。你刚才也听到了,杀那人的那条狗是有原因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做。”

“难道外面那些都是有原因才组织起来杀人的?”一个不靠谱的理由。

“有一半是,一半是被鼓动起来的,像我是被威胁的。”亚当轻盈地跳上一侧的门板,小心地偷看外面的动静,“我刚才已经通知你的阿黄了,估计很快就会来帮你。”它让如子凑过耳朵轻声偷密。

“你疯了,你让它来还不是送死。”心忽然间地砰砰乱跳,突然想到怀里的手机,“我有办法了。”说着,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别,你当我们都是白痴啊,猫狗的耳朵是最敏锐的,你要是一说话,它们非得第一时间冲进来灭了你不可。”亚当威吓着她。

“那该怎么办……”看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现在是六点多,这么晚了大西要是回到酒店不见自己肯定得急死,心情顿时跌到谷底。

“这样吧。”亚当灵机一动,靠近如子耳畔计划着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