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教练好玩儿吗?”

这是得知她带队来首都比赛,说什么都要买票来看现场的许诺尔大小姐此刻对她的灵魂发问。别人问估计会问累不累,待遇怎样,她问的是,好不好玩儿。

易慈答她:“工作哪有好不好玩啊,傻女。”

许诺尔哈哈笑起来:“因为感觉你工作的时候特别精神,和平时不一样。”

易慈笑:“没有吧,我平时也这样。”

原本怕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来看平时根本不关心的体育赛事觉得无趣第二天不会来了,没想到几天下来人家每天坚持来体育馆报道打卡,也不知道是觉得新鲜还是平时真的太无聊了。

易慈也没办法一直陪她,大多时候要跟队看赛况做记录,也就偶尔能跑过来跟她说两句话。

“你喜欢这个工作吗?”许诺尔突然又问她。

易慈想了想,答她:“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现在有句话不是说嘛,质疑教练,理解教练,到最后成为教练,我也是这样。”

许诺尔笑,“Shawn平时那么忙,你们真的有时间在一起吗?”

易慈答道:“他忙他的啊,反正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不在的时候,我就好好爱自己。”

最后一天比赛结束,和队里报备后,易慈跟着这位大小姐一起去吃了顿饭。

不是想像中高级得让人焦虑的地方,就是个小学附近的家常菜馆,藏在一个胡同里,看起来非常接地气。

易慈口味算宽,北方菜系也喜欢,更别说还是个碳水脑袋加肉食动物,这一桌子完全是她的菜,炒饼,焦溜丸子,肘子,爆三样,软炸虾仁……

许诺尔说:“别看店小,他家好吃的,开很多年了,我哥特爱吃他家的炒饼。”

易慈问:“你们那种家庭也会来这种小店吃啊?”

“我们什么家庭?又不是什么皇室每天还吃国宴,你以为我们天天鲍参翅肚大鱼大肉啊?”许诺尔摆摆手,“没有那么夸张。”

这顿饭吃得气氛不错。大概知道撬墙角无望了,许诺尔现在跟她相处自然了很多,很少再说什么不着调的话。

吃到一半,李均意给她打来电话,询问她明天的航班和行程。易慈去洗手间接,一一告知完,又听见他问:“你是跟队里的人一起吃的吗?”

易慈诚实答他:“跟你的前未婚妻。”

李均意无语几秒,奉告一句:“离她远点,不要跟她去奇怪的地方,最好吃过饭就分开。”

易慈跟他讲道理:“可是我觉得她挺好玩的。她以前是你的未婚妻,现在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跟朋友一起玩吗?你不可以限制我的交友。”

李均意听完,沉默半天,最后说了句注意安全,把电话挂了。

饭毕,许诺尔迅速呼朋唤友组了个局,说什么都要带她去‘嗨’到尽兴,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易慈实在推脱不过,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带到了一个夜店。

过往的夜生活基本是大排档和KTV,易慈很少来这种夜场,走进去的时候只觉得这场子空气很闷,音乐声特别吵,震得耳朵都有点疼。

她坐在许诺尔边上,暗中观察首都的夜场,时不时和边上许诺尔的朋友们说两句话,也不是太无聊。

灯光时而蓝,时而橘,时而粉,照在她脸上。台上有表演,这会儿换了首抒情的粤语歌。她猜歌手本身应该不会说粤语,唱的时候有些咬字怪怪的。

易慈专心听歌,没注意到有个年轻男人从边上卡座走过来。

对方往许诺尔边上一坐:“巧了啊,诺尔姐,好久没见你。”

许诺尔拍了下对方的脑袋:“我出来喝十次酒八次都能碰见你,谢喆,你住酒吧啦?”

“别人约的嘛。”谢喆朝她边上使了个眼色,放低声音,“女朋友?”

是就好了。许诺尔摇头:“人家直的,轮不到我。”

谢喆两眼放光:“是我喜欢的那种御姐,好飒!完蛋,我好像一见钟情了!”

这话有点耳熟。许诺尔嘴角一抽:“你把不到的,别去沾边,她是……诶,谢喆,谢喆!你回来!!”

谢喆已经站了起来,端着杯子坐到易慈边上,喊了声:“美女。”

易慈转过头,看他。

她对谢喆的第一印象是有点亚健康。体态就很不好,坐没坐相,弯腰驼背的。长得还不错,就是状态不怎么样,估计是常年泡在烟酒堆里还经常熬夜,没什么精气神,虚。

“有事吗?”她问。

谢喆懒散一笑:“没事儿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吗。”

许诺尔原本想制止,想到什么,索性不管了,让他去作死,抱着手在旁边表情管理,努力忍住不笑。

谢喆:“一个人发呆,也不喝酒,是不是无聊啊。”

易慈微微挑起眉,看看左边的陌生男人,又看看右边的许诺尔。

她是被搭讪了吗?

许诺尔咳了咳,在她耳边介绍:“Shawn的弟弟,谢喆,本市榜上有名的纨绔子弟。”

弟弟?

他好像有两个弟弟。

谢喆?

她思索了几秒当初李均意给自己科普的果子家庭,把面前这张脸跟某种坚果对上号,恍然大悟地指着谢喆道:“哦,你是那个,那个,开心果!”

谢喆没明白为什么这位美女指着他说开心果,但还是被对方惊喜的表情逗乐了。

“如果你需要,我以后就做你的开心果。”

易慈被这话震惊了:“啊?”

许诺尔在旁边憋笑憋得快内伤了。

他们牛头不对马嘴地闲聊了一会儿。谢喆对她显然很有兴趣,坐得越来越近,不停打听她的事情。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令易慈意想不到的,她居然现在看到了那传说中的“今晚全场消费谢公子买单”。谢公子豪爽地刷卡请每桌喝酒,不多时,有推车给她送来了精致甜品和豪华果盘,与此同时,头顶彩带漫天乱飞,场面一度浮夸得令人咋舌。

只能说长见识了。

易慈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喆对她说:“我今晚不是要当你的开心果吗?千金买你一笑。”

易慈突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那种很容易吸引那些富家少爷小姐的体质,怎么每碰上一个,对方总会对她产生莫大的兴趣?

她憋着没笑,故意板着脸问他:“你为我花这么多钱做什么?”

谢喆说:“你猜。”

易慈摇头:“我不知道啊,你具体讲讲。”

谢喆又靠近了一点点:“我想……”

他话没说完,头突然被人拍了一巴掌,大概用了十足的力,谢喆整个身体都被打得往旁边歪了歪。

易慈转头。

看见来人,她蹭地站起来。

这人是她身上装了定位吗?

谢喆无端遭人袭击,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一边转头一边开骂:“卧槽,哪个王八……”顿了下,“哥?!”

最后一个字,他几乎是颤抖着说出来了。

李均意一身黑正装,静静站在那儿,面无表情。

他沉默着,像一种无声的轻蔑。

看见对方,谢喆刚刚那副浪**子做派瞬间全无,一下子就怂了。他后退了几步,把手背到身后悄悄把烟给丢了,随即低下头,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这套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易慈在边上看着,感觉他对李均意的恐惧已经类似应激反应了,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吓得魂不附体,也是奇观。这只狐狸有这么可怕吗?

他穿得这么周正地出现在整场最受瞩目的一个卡座前,这闹哄哄的地方好像都变得严肃冷淡很多。

易慈看气氛太僵,走过去拉拉他的袖子:“你怎么来了啊?”

李均意转头看她。

“下午到的,来接你回去。”

怎么都不说呢。易慈叹气道:“你喜欢这种比较突然的出场方式吗?”

他没接这话,转头又继续去盯那些还在罚站的谢喆。

许诺尔笑着站起来拍拍李均意的肩:“先走了。谢总,下手轻点。”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易慈实在受不了,挽住他一只手臂往外面拉:“出去再说。”

她拉着这位大少爷先出去了,凯文赶紧去扶后边那边原地罚站的小少爷。

谢喆吓得腿都软了,崩溃地问凯文:“我哥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他在那边忙工作忙得都生病了吗!!”

凯文答:“谢总来接易小姐回去,他没生病。待会儿你可千万别乱问什么,低着头别说话就行。”

谢喆内心万马奔腾:“难道那是我哥女朋友??”

凯文同情地点了点头。

我到底都做了什么?谢喆心中哀嚎一声,恨不得直接晕过去一了百了。凯文艰难地扛着他走出去,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走出店门,李均意突然凑近闻了闻她,问:“喝了多少?”

“没喝。”易慈答,“我说了我不太会喝,也没人勉强我。”

李均意皱着眉:“所以你觉得这地方好玩吗?”

易慈笑着摆摆手:“今晚最好玩的是你弟弟,又得戚又得意。”

她刚说完,凯文架着脚步虚浮的谢喆出来了。易慈看他被吓得不轻,有点好笑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开心果,笑一个啊。”

谢喆勉勉强强冲她挤出一个苦笑:“姐姐,好姐姐,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您了,我罪该万死,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易慈说:“你没错啊。你约我喝一杯,我说不喝,你就给我点了十杯八杯饮料,还一直陪我说话。我觉得你很搞笑,确实是开心果。”说完她转头拍了下李均意的胳膊,“你今天不要说他也别动手,他都多大了你还棍棒教育,这样不好。”

谢喆感动得热泪盈眶,只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使。

李均意懒得说什么,侧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易慈继续对谢喆道:“现在很晚了,你快点回家吧。开心果,把背挺直了走路!以后不要含胸驼背的,不好看。”

谢喆感激涕零地跟他冷着脸就足够吓人的长兄和一直笑着的漂亮嫂嫂跪安滚回家。

凯文负责押送他,等上了他哥在当地常用的那辆墨绿色奔驰谢喆还有些恍恍惚惚的,今天居然没被揍?上次在迪厅被逮出来在门口他就被那位信上帝的恶魔大哥从车后备箱抽出高尔夫球杆动了顿家法,周围一群人看着,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拉。

这次真的就这么放过他了?他实在不敢相信居然能逃过一劫,假的吧……

系好安全带,车起步前谢喆终于有勇气往外面看了看。

他看见他的恶魔哥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棒棒糖,拆开包装纸递给那个天使姐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