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休息一下。我去催促掌柜的上菜。”丁山起身,忽然问道,“要不要加瓶酒,解解乏。”
“不用了。我们要保持十二时辰头脑清醒。”李绩沉声道,“熬点小米粥,外带六个鸡蛋。”
“好,主公。”丁山说着,顺手把门带上,朝着楼下走去。
…
蒲水河岸,隰川码头南侧,有一座酒楼,名字叫杏花村酒楼,每年春节假期,这里就成了达官贵人和文人雅士聚会的场所。
掌柜的叫周楠,此时,斜阳西照,他已经站在酒店的门口,似乎在等着一位重要的客人。
半个时辰后,隰州刺史房遗直一身常服打扮,拄着一根虎头拐杖,叼着一支雪茄,带着三五个随从,悄悄地来到酒楼。
掌柜周楠抬头瞅见刺史进来,忙笑道,“房刺史,在下等候多时了,房间就在二楼临汾厅。我陪你上去。”
“这么冷的天,你就站在风里。”房遗直伸手握住周楠的手,笑笑,“掌柜的辛苦,等会上桌喝几杯。”
“你放心。我把几个特色菜烧好,一定去敬刺史几杯酒。新年第一酒,那非喝不可。”
周楠亲自领着房遗直往前走,到了酒楼的正门,一个绝色的侍者,面如弯月,唇红齿白,看见房遗直过来,忙弯腰颔首。
“虾米,把刺史老爷扶上楼,好好的侍候着。”
“掌柜的放心,刺史老爷,我们可是大熟人。”虾米说着,伸出玉手拉着房遗直的手,“老爷,咱上楼,慢点,哦,注意脚下的台阶。唉,对了。对了,就这样。”
来到二楼临汾厅,里面已经到了五个人。众人看见房遗直,无不起身含笑。
隰川名门望族范仁义一步迎上来,挺着大肚腩,笑道,“房刺史,客人都到了,就等你了。”
房遗直看看客人,含蓄道,“房某人有点小事耽搁了一会。我等会多喝几杯酒。那我给大家拜个年。祝大家生意兴隆,阖家安康。”
众人纷纷玩起飞花令,舔狗似的争着向房遗直问候。
房遗直坐在首位,右侧位坐着范仁义,左侧坐着温泉县县令沈佳宁。
等众人依次坐好,房遗直看着丰盛的佳肴,“呵呵”笑道,“新年第一酒。范员外,你是东道主,这开场的话,还是你说的好。”
“还是刺史说的更好。你是咱隰州府主管,你不说,没人敢说话。”
“唉,今天是你请酒。按规矩来,还是范兄说得好啊。”
范仁义推辞不过,起身抱拳,笑道,“今天是大年初二,也正是喝春酒的时候。节前我就给房刺史说过,春节期间,我要请大伙小聚小聚。来,把酒满上。”
他说完话,端起酒杯,“来,第一杯酒,我们敬房刺史。房老爷,你新年好啊。”
房遗直欠欠身子,微微一笑,“大家,新年好。来,来,同端!”
范仁义端杯扬起,一口喝干。众人起身,皆含笑着举杯,随即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沈佳宁倒了一个大碗。“范员外,我领个酒。”
范仁义见状,意识到第一个小**来了。他笑道,“那你给房老爷请示一下。”
“请示?”
“是啊,你过来,给房刺史端一杯酒,只要房刺史喝了,那就同意了。”
“好好。我靠,这领酒还要请示。这隰川的规矩还不少。”沈佳宁说着,走近房遗直跟前,给他倒杯酒,双手端着,“房刺史,我敬你。”
房遗直满脸含笑,站起来,握住沈佳宁的手,“沈县令气色不错,你看你,红光满面的,看上去,三十多岁。”
“房老爷,托你口福。下官已经五十了。”
众人也笑。
“呵呵,看不出来。”房遗直扬起酒杯,“滋啦”一声,喝干杯中酒。
沈佳宁心里舒服的很,他回到座位上,站着端起大碗,“咕咕”声响处,一碗酒当即被喝下去。
众人喝彩,也就纷纷端杯喝干。
“大伙,吃点菜。这酒喝地有点急。”范仁义看见沈佳宁面色通红,忙拿起竹筷,笑着让大伙吃菜。
“诸位,皇上明察暗访期间,东西两京,发生了不少故事。昨夜,我听说皇上从东都返回长安了。”他吃了一口笋瓜,小声嘀咕道,“据可靠人士透露,一同返京的,还有一位神秘的大员。”
房遗直啃着牛排,满嘴流油,等范仁义话音一落,诧异道,“随行的官员都是提前回来的。那这位大员,为何滞后?”
“房刺史略有不知,这个大员不是滞后,而是与皇上同期抵达京城。”
温泉县县令沈佳宁笑问,“这大员有何来历?范老兄居然这么在意他的行踪。”
“他当然不是泛泛之辈。”范仁义低声道,“这个人是前朝的一个王爷,名唤李绩的。”
“原来是靖王爷。”
“对,就是那个瓦岗寨的头目。”
房遗直听着沈佳宁和范仁义闲聊,放下手里的牛排,不以为然道,“去时凤凰不如鸡。他如今已经辞去宰相一职,说白了,就是一个二线的干部,就等着退休养老了。”
沈佳宁把面前的一杯酒喝干,提醒道,“房刺史,我听到的,和你说的有些出入。他辞去尚书左仆射,可还是保留着‘开府仪同三司’和一级实职宰相的待遇。就是说,他能参加政事堂集体会议。对于朝廷大事,他有表决权。”
房遗直摆摆手,“骗人的。皇上给他一个虚头待遇而已。他能有什么表决权,列席会议,根本不发言的。”
沈佳宁有点挠头,面色变化一下,马上又恢复平静。
“我说啊,这个王爷可不一般,亲王又怎样,他可比那些皇子的权势大多了。温泉县大街小巷,那些说书人,都在说着李绩的故事。听说啊,关于李绩的小说,也就是唐人笔记,就出来上千种。”
房遗直自信满满,拿一张湿巾纸擦擦手,等沈佳宁把话说完,猛地敲了一下桌子,“我知道李绩的底细。吹牛逼呗。这个人跟家父同朝为官过,不过呢,匪气很重,像箫瑀、杜如晦、裴寂、刘文静等老臣,一般看不惯。你想想,匪气很重的人,很难相处的。动不动,就动刀子。我早年就鉴定过,玛德,粗人一个。”
“啊…”
范仁义猝不及防,惊吓得一口茶水喷出来,愣在那里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