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什么?您身为一个老臣,如何能说出这种子虚乌有的话来。”
箫瑀的话,彻底激怒李二。
“陛下,房玄龄的关系盘根错节,您怎么执迷不悟。”
李二面色青紫。
虚弱的身板摇晃一下,双手紧紧扶住龙椅靠背。
他无奈地摇摇头,箫瑀,您真是一个烫手的鲨鱼。
他联想起箫瑀从前种种的激烈措辞和直言犯上的举动,顿生厌恶之情。
“咳!”最后将一口老血吐出来,人也虚脱的昏迷过去。
李绩见状,急忙上前扶住李二。
“贤弟,不要过度气恼。帝王都要有容人的度量。箫特进不过是心直口快而已。至于,房玄龄有没有谋反的嫌疑,陛下只要稍加提醒就是了。约谈一次,就可以断定结果。”
“不是。我生气。他太气人了。仰仗着自己的皇族身世,竟然君臣不分,礼仪废弛。我忍不了。”
“陛下,消消气。晚上,到靖王府喝几杯。”
李二哪里有喝闲酒的雅兴,他稍微清醒,就直接指着箫瑀的鼻子骂,“你的话岂不言过其实,一把手选择贤能人才当自己的心腹和四肢,本来应该诚心相待。
对于人,不可以要求他十全十美,必须舍弃他的缺点,只取他的优点。如果向老中医一样看待左右之臣,哪个人身上都有毛病。
帝王,就要像木匠一样,所有的大臣都是上等的木材,都有可用之处。
朕虽然不算聪明,但也不至于像你说的,好坏不分、忠奸不辨,糊涂到这种程度!”
箫瑀被李二当场训斥,白眼一翻,反身走出承庆殿。
“我看您越老越糊涂了。大臣内部结党营私者比比皆是,您却死要面子活受罪。”
哪知道李二没容箫瑀走出大殿,发出一声哀叹,“啊——”声音虽然很低,但很严厉。
“王公公,别让他走出去。拘押在偏殿的耳房里,让他好好反省。”
“不走就不走。我看谁敢动我。”萧瑀心里大不舒服,没让禁卫军动手,径直走向偏殿的耳房。
散朝后,李绩生怕箫瑀再进一步激化矛盾,就和李二打声招呼,来到隔壁的耳房里看望箫瑀。
箫瑀躺在一张窄窄的软榻上,面色很不好看。
“靖王爷,我看这个陛下是脑子烧坏了。我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我就是这个脾气。看他总有一天会知道我的苦衷。我可是为大唐社稷着想。”
他心里堵得慌,见到李绩,又一股脑的往外宣泄,恰似偶遇知音。
李绩让张山递给他一瓶丹药,“这瓶丹药,每次一粒,可以制怒。”
“制怒?王爷,您看我发火了吗。我就是这样,说话高声大语的。”
李绩伸手按住箫瑀的肩头,轻轻叹息一声,“箫特进,这与皇上说话,可得注意分寸。再说了,近年来陛下年纪大了,脾气不好。您说一些带刺的话,他可能不会满意。”
箫瑀猛地一摇肩,脸一下子拉得好长,好像受了很多委屈,“靖王爷,魏徵、马周不都是话中带刺吗,那魏徵好几次当场与陛下干了起来。我看,也没拿他怎么样。陛下的心胸还是宽广的。”
“陛下一言九鼎。对于魏徵的进谏,他也气得失态,好几次差点杀了他。”
李绩从张山手里接过水壶,自己倒了一杯水,“皇权社会,皇上就是最高的权威。他的底线您可不能触及。魏徵虽然言辞激烈,但是所说的话站得高、看得远。也就是说,他的话格局大,往往能为皇上解围。避免出现差错。而您的话,有点格局小,您想想看,司空房玄龄可是陛下的得力干将,您说他的过错,不是在打陛下的脸吗。”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出于公心考虑的。”
李绩把手里的水杯放下,低声提醒道,“君臣之间,关系很微妙。不要认为,过去您们关系多么铁,今天就可以胡乱指责他。”
李绩没有出宫,王德搬来桌椅,拿来酒菜,他陪着箫瑀一夜没回,就在承庆殿的偏房里与他彻夜长谈。
事实上,李绩的判断是对的。
箫瑀是箫后的弟弟,出身极贵,有着先天的优越感,认为攻讦就是正直,说话总是大大咧咧的。
加上屡次冒犯李二,李二也怀恨在心,只因他忠贞正直,不忍心罢黜。
李二曾经对国务院司法部长(刑部尚书)张亮闲聊道:“你既然叩拜佛祖,为什么不出家当和尚!你还整日的装神弄鬼的,招引一大帮子术士。”
其实,李二是在敲打张亮,一个大臣,日常无事读读书,研究一下史书都可以,为啥带头叩拜佛祖。
萧瑀不知道李二的应有之意,却当着大臣的面,趁势请求出家为僧。
哪知道李二早已厌烦箫瑀的为官之道,借坡下驴道,“我也知道你一向喜爱佛门,今天不违背你的意思。朕应允了。”
谁知道,箫瑀居然是个口无遮拦之人。停了一会儿,他又变卦道:“陛下,我刚才又反复掂量一下,思考的结果,不能出家。”
“卧槽!特进,你这是拿朝会当儿戏。这里难道是您开玩笑的场所。”李二认为萧瑀在文武百官面前反复无常,更觉厌恶。
退朝不久,接连多日,萧瑀又声称脚部有病,不能进宫朝见,有时虽然走到朝堂,却不进宫。
李二知道萧瑀心中一直愤愤不平。
转眼间,酷寒已到,一年光景飞驰而过。
李二将箫瑀的前后历程梳理一遍,眼看自己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不能把这个刺头留给李治。
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就亲自提笔,手写诏书,条条列举萧瑀的罪状,决定来个快刀斩乱麻。
李二花费半日的功夫,反复修改行文。诏书写好后,亲自交给李绩过目。
李绩展开诏书,上面写着:
“我对于佛教,本不信仰。
佛教虔诚的信徒,并没有得到未来的福分,敬拜佛祖的人,反而生前受尽灾难。
像萧衍对佛教尽心尽意,萧纲更把全副精神投入佛门,耗空国库去供养和尚尼姑,竭尽人民财力去修建宝塔庙宇。
等到三淮恶浪沸腾,五岭狼烟冲天,把希望寄托给熊掌(芈熊恽要求吃熊掌以拖延时间事),将性命交付给雀蛋(赵雍因麻雀蛋吃尽而饿死事)。
子孙快速覆亡,国家顷刻化作废墟(指萧衍饿死宫城),崇信佛祖的诚心和佛祖回报的残酷,为什么会产生如此荒谬的结果!
萧瑀走上曾使车辆翻覆的轨道,继承国亡家破的风气。
抛弃公事,只管私人利害,不明白官民之间责任不同。
庸俗不堪的人都声称他看破红尘,但心意是邪是正,难以识别。
累积太多灾祸的能源,只祈求自己一个人的福祉,不但对上冒犯君王,对下更倡导浮华风气。
萧瑀自己请求出家为僧,一会儿工夫又加改变,忽东忽西,只看他一念之间,是对是错,在文武百官面前随时反复,违背栋梁应有的坚定和见识,怎么会有前瞻性的理念!
朕一直忍耐到现在,可是萧瑀却没有悔过之意,不妨派他去当商州州长。
撤除爵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