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怨!

李绩听见乡贤如此咆哮,他知道,这绝不是紫铜村村民的发发牢骚那么简单。

官逼民反,也许柴绍根本不了解这里的情况。

社情民意,不可忽视。但是,作为大唐僚属,也不能火上浇油,更不能将火挑起来。

李绩忽然声音低沉,面色如蜡:“杜子腾,你说给谁听的。这里是您发牢骚的地方吗。本府明确地告诉您,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当官容易吗?上有皇权盖顶,中有同僚嫉妒,下有黎民百姓诉求。哪一层面,都不能忽视。柴府尹身为京畿道掌门,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上涉社稷稳定,下涉民生疾苦,哪一条,不得他 亲自过问。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杜子腾听着李绩的铿锵之言,腹语道,“难道这尚书也是个糊涂蛋,紫铜村出了这么大事,他还替柴府尹说好话。”他仰天叹息一声,“官官相护。看来,此处不是伸冤的地方。”

李绩看见杜子腾面色狰狞,微微的星光照在他的老脸上,发出鬼怪一般磷光来。

他忽然声调严肃,口气喷出来,令人毛骨悚然:“帝国官府压力传导有问题,这是体制内的痼疾。想疏通,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打开的。再说了,他的手下办事简单粗暴,那是作风问题。”

他对着杜子腾麻花一般的糙脸,声若寒冰:“等我回到长安,从侧面提醒一下,让他好好管束下属。我在这里撂下话茬,这件事,本府一定问个水落石出。”

杜子腾听了李绩的话,心悦诚服地点点头,面色缓和一下,瓮声瓮气地应道:“靖王爷,你不知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紫铜村没有铜矿开采的权力,你让我们如何生活啊。”

“办法总会有的。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说这位大佬,你在紫铜村德高望重,你回去告诉乡亲们,致富的路子需要大伙共同去想。也算我一个。造福东山,责无旁贷!”

“靖王爷英明!”

“靖王爷千岁!”

“靖王爷是咱们的贴心人!”

村民们振臂高呼,空寂的山野,一片欢腾。

杜子腾费力地用双手捂住伤口,身子慢慢直立起来。夏侯渊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襟,给他包扎好伤口。

李绩看见这小子还能自己爬起来,站得挺直,腹语道,看来夏婉莹的这一枪没打准。

他笑道:“莹莹,把杜乡贤手腕上的锁扣打开,都是本乡本土的乡亲,何必要闹翻脸。我和夏庄主都是为朝廷卖过命的人,虽然不是一个集团军的,但,都曾经是帝国的军人。你们是夏庄主的门客,本府自然不会为难您们。”

夏婉莹心里当然不愿意作难,本乡本土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不要结下什么仇怨来。她小手在贴身的衣兜里摸索着,不一会,金光一闪,一把精致的金钥匙闪现出来。

一道金光闪烁,“咔嚓”一声响,锁扣弹开。

杜子腾随即感到浑身轻松,长长舒了一口气,面色微微一笑,“谢过夏小姐。”

“杜大哥,还是谢谢靖王爷吧。按理,袭击朝廷命官,那可是死罪。”

“谢王爷!”

杜子腾转身弯腰,大声喊道。

“杜乡贤,你的伤怎样?”李绩靠前,看见他的左腿冒出一片血渍,轻声问道。

“没事,没伤到骨头。我会去找人取出子弹,卧床几日,就没问题了。”

李绩见杜子腾态度转变很快,右手一挥,一颗紫色蜡丸出现在手掌上。

那蜡丸大若核桃,发出道道紫光。

“杜乡贤,这颗丹药你带回去服下,三天日之内,保您伤口痊愈。”李绩将药丸递给杜子腾,然后一把拉过夏婉莹,笑着说道,“大伙都回去吧。刚才两位乡贤是误会了。本府一向光明磊落,不可能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来。你们问问夏小姐,我是不是私设公堂了。我一根指头都没有碰她。你们看看,她是不是好好的。”

夏婉莹面色一红,羞涩地在地上转了一圈,丝绸短裙飞起来,露出雪白的一段**:“乡亲们,麻子叔,杜子腾大哥,靖王爷只是单独问问情况。这也是例行公事,现在没事了。事情清楚了。大家都别担心。更不要胡乱猜测。不信谣,不传谣。好不好?”

夏婉莹声若夜莺,声音悦耳动听,话一落音,夏麻子说道:“那,你打死人,也没事。”

“没事,有事的话,我还能站着和你们说话。靖王爷身为朝廷命官,命案发生了,他不会不管。但是,话说回来,夏副官的死与我无关,我当然不应负法律责任。是不是,靖王爷?”

“对对!夏副官的死另有主谋,本府日后会慢慢查清的。”

小姐没事,众人松了一口气。

夏麻子忽然嚷道:“我们要见夏庄主。”

“哦!本府倒是忘了。”李绩挥手道,“叶凡都尉,赶紧的放人。没事了,大伙都散了吧。回家再睡一个回笼觉。有心思的,还能再打一炮,只要你们的婆姨不骂你,本府也不多管闲事。”

“哈哈!”

“嘿嘿!靖王爷真会说笑话。老夫老妻了,那事早已不干了。”

“走吧,回去喝两杯。醉醺醺的,才能睡得香。”

几个汉子,将毛巾系在脖颈,纷纷离场。

夏侯渊一把拉住夏麻子,又是一阵安慰:“麻子弟,回去吧。我给您说,靖王爷与那些朝廷命官不一样,为人忠厚老实,亲民爱民,从来不打老百姓。你说杀人,确实王爷杀人如麻。在大隋朝,听说在平原郡一夜连杀几十人,人送外号‘李剃头’,也有叫‘李割草’的,杀人就像割草机一样,那哪是人头啊,就是灯芯草。”

夏麻子吓得浑身打颤,夏侯渊忙忙按住他的肩膀,“兄弟,官府不好惹。别哆嗦,咱惹不起,躲得起,走,快走吧。”

不一会,众人散去。

李绩忽然想到夏德仁的后事,念及过去的功劳,心有不忍,他吩咐道:“叶凡,把夏副官的身子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在这翠华山安葬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