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娃咋啦?”

吴妈一跺脚,气得满脸通红:“你这个人也真是的,说你不懂人情世故吧,你也就一大把年纪啦。我家收留你们,从牙缝里挤出粮食给你们吃,你还说三道四的。”

“吃喝我们没说你啥。可是,这丫头身子骨这么单薄,经你儿子这么蛮力的折腾,她能受得了吗。你眼看不见吗,到处蘸着血水。”

“那又怎样。我儿子二十好几了,就像公牛一样。我们又不能到现场看着。动作猛一点,急躁一点,还能拉过来打一顿不成。”

一旁的王婶实在耐不住了,着急道:“我说两位老姐姐,事到如今,救孩子命要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是扯不清的。”

王婶的手上全是血,门板地下也渗出一汪汪血水来。

“姑娘,你坚持住。姑娘,姑娘,睁开眼——让老郎中看看就好了。”

门板上的姑娘始终紧闭双目,王婶垂泪道:“看来这姑娘快不行了。”她使劲按住姑娘双腿,急得直哭。

“吴妈,我让你事前给你儿子说好,动作要温柔,尼玛怎么就跟扒沟犁地一般,那是肉,可不是荒地。”老奶奶泣不成声道。

吴妈看着老奶奶哭泣,心里就像锥子戳一样难受。

一边等着郎中开门,一边按着儿子数落着:“你这孩子,我怎么给你交代的,动作要轻微。人家姑娘还尚未发育成熟,你就跟没逮到似的,我在外面就听到你跟捣蒜一样。唉,多好的姑娘啊——”

吴妈也禁不住呜呜的哭。

姑娘的奶奶攥着孙女的一双小手,低声啜泣:“孩子,我对不住你啊。你要是走了,我也不活了。咱要是不到城里来讨生活有多好。就是死在外乡,也比受这罪强。”

拉着姑娘双手的老人,看着奄奄一息的孙女,流着泪怼道:“他娘,你也是过来人。你也当过新娘子,哪有硬上弓的。你看你儿子急得跟你妈猴子似得,事先也不知道说一些哄人的话。人到你家里,也不闪闪档期,哪有当天就圆房的。”

“老婶子,你也不要怨天怨地的了。吴家三世单传,吴妈也是急等抱孙子。急是急了点,那吴良新也是平日里憋坏了,一上来,哪能控得住、把得稳。”

正当三个老人你一句、我一言互怼的时候,门“吱啦”一声打开了。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郎中,戴着花镜,一看是本坊的吴妈,赶紧把人都让进店内。

“他叔,你快看看,这里流血不止。”吴妈指着门板上的姑娘**喊道。

老郎中祁怀玉,从柜台里拿出三粒止血药丸,递给吴妈:“快给姑娘服下去。”

祁怀玉用压舌板敲开姑娘的嘴巴,将药丸放进去,吴妈端着一杯清水,用汤匙舀了一勺水灌下去。

灯光下,姑娘的面色如同黄纸一般。

姑娘的奶奶不住地流泪,忽然啪哧一声双膝跪地:“老先生,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孙女。”

“老人家请起来,我会尽力而为。不过,姑娘流血太多,现在是休克状态。恐怕,凶多吉少。”

“啊!我的孙女啊——”老奶奶一听祁怀玉的话,顿时失控,放声大哭。

“快进去看看。”站在远处的李绩,一看势头不对,急忙吩咐道。

余生带着衙役,走进药铺。一看门板上躺着一位姑娘,门板下面都是血,就知道姑娘受伤了。

至于什么伤,余生没有细问。

“这是谁打的?”

在场的三位老婆婆一下子愣住了。你小子半天一句,谁打的,你让我们怎么回答。

“和谁打架的?”

余生都尉又追问一句。

“都尉,这是我媳妇,大出血。”吴良新看着一身铠甲 的余生,低声应道。

“那得快治呀。”余生看了一眼祁怀玉道。

“刚刚服下止血药丸。”

“光止血,没用。还得输血。”

“我没法给姑娘输血啊。”

“是啊,这个简陋的药铺,哪里有那些输血器械。”余生前后看看,除了中草药,别的啥也没有。

老奶奶跪地不起。

“老人家,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你跪我,没用啊。你孙女的伤,我治不了。”

吴妈、王婶也一起下跪。

祁怀玉大声道:“不是我不治,我确实无力了。别耽误了,快找别的郎中看看吧。不然,这姑娘就没救了。”

吴良新一把抓住祁怀玉的衣领:“你治不治?”

“咋的,你还想打我不成。都是你小子自己搞的,这还要打我吗。我明确给你说吧,谁也治不了。”

“我来试试。”

吴良新抬头一看,吓得忙忙松开双手,弯腰道:“总管老爷。”

李绩没有答话,看着祁怀玉:“你是这里的老板?”

“老爷,我是。”

“给我拿一把银针来。”

祁怀玉急忙从后台拿来一个圆筒,李绩打开盖子,倒出一小撮银针,他用手指轻轻捻动,留下九根银针,余下的放入圆筒内。

“老爷,这姑娘已经不行了。你这扎针能管吗?”

李绩没等祁怀玉说完,示意他退后。

“老爷,要不要给姑娘把外衣脱掉?”王婶心想,一般老中医针灸,都是要除去外面的衣服,不然你也看不清穴位啊。

“不用。”

“什么?”吴妈也有点不信。老婆婆说道:“你们都别打岔,让靖王爷给我孙女针灸。”

李绩用右手大拇指、中指和食指,轻轻捻动银针,人在三步之外,右手一扬,只见白光一闪,“嗖嗖嗖——”

现场的人顿时惊呆了。

九根银针只在一呼一吸之间,就稳稳地扎进姑娘头部、胸部和腹部穴道上。

“隔着衣服扎针,这也太神奇了。”吴妈惊得半天没合口。

“隔空飞针。太极神功。九龙摆尾。”祁怀玉看着尾部不停摇摆的银针,这些只有在传说中听到的绝技,竟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祁怀玉看着一脸自信的李绩,暗暗佩服。

现场的人都为李绩的绝世神功惊叹,谁也没有想到,祁怀玉竟然扑通一声跪在李绩面前。

吴妈吓了一跳。

老奶奶不明就里。

吴良新一把拉住祁怀玉,低声道:“祁老,你这是干啥?给咱媳妇治病,按理说,我得给王爷下跪。你这个同行,怎么下跪了。”

“王爷,我活了六十年,从医五十年,没有见过您老的绝技。我愿拜您为师。”

李绩伸手扶起祁怀玉,笑着道:“拜我为师,我看还是算了。你的年纪几乎是我的三倍,再说了,你是个老中医。我和你相比,只能算是个医学爱好者。”

“你不是医生?”

“哈哈!”余生在一旁大笑起来:“老先生,你看咱家王爷像医生吗。他是个风水师。你说观云望气,那可是拿手好戏。”

不是医学专业的,能有如此绝技。你骗谁。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余生、丁山怎么劝说都不管,最后李绩无奈:“好,老先生,医术无止境。你这药铺我会经常来坐诊。眼下,晋阳百事待举,振兴中医药,也是并州一班人的大事。”

祁怀玉一见靖王爷答应了,心下欢喜。

“王爷,你放心来。我这个看病的座椅就是为你准备的。我再把药铺的环境整理一下,随时随地,欢迎王爷大驾光临。”

“姑娘醒了。”吴妈一声惊呼,李绩一看,门板上的姑娘慢慢地睁开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李绩右手一展,只听“沙沙”几声脆响,九根银针尾部震动一下,接着纷纷飞起,轻轻落在李绩的手掌内。

“孩子,快谢谢王爷。要不是王爷出手相救,你的小命早没了。”老奶奶用手托起姑娘的头部。

“王爷,我孙含香这辈子不会忘了你的大恩。”

“姑娘,回家好好过日子。”李绩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心里攥着一颗白色的丹药。

“吴妈,让姑娘服下去。”

吴妈看着丹药,心中疑惑。没看见王爷打开什么瓷罐,这又哪来的丹药。颜色白皙,宛若汉白玉。

孙含香抬起头,将药丸吞服入胃。

顿觉浑身血脉涌动,关节处咕咕作响。

腹部腹通谷、石关、商曲、四满、大赫等穴道突突直跳。

一道道热流顺着气冲穴向四周窜动。

“啊!”

她忽然痛苦地喊叫一声,顿感腹部一阵撕裂般疼痛,只是一个呼吸之间,便觉得痛感消失。

“姑娘的面色红润了。”

“真是神医啊。靖王爷真是妙手回春啊。”

“吴良新,快给王爷跪下。”

吴妈激动的不知道说啥是好,一味的跪地谢恩。

吴良新双膝跪地,叩头如捣蒜。

“吴都尉,快起来。别再老是给我磕头,把晋阳的城门给我看守好,这就是交给我最好的答卷。”

吴良新再次叩拜:“靖王爷请放心,我一定恪尽职守。”

“靖王爷谢谢您。”

孙含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立起来,又给李绩作揖、施礼。

“恢复的不错。回家好好孝敬你的奶奶。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手脚不灵便,好好照看,也让老人家在有生之年多享享福。”

老奶奶不住地抹眼泪,颤抖着说道:“都托靖王爷的福。”

“吴都尉,你们快回去。新婚之夜,好事多磨。我也祝福你们,一生幸福。”

李绩拍拍吴都尉的肩膀,吩咐余生拿出五两银子,递给孙含香。

“这是一点贺礼。你娘家也不知道你的大婚之日,权当是陪嫁了。拿回去自己添几件新衣裳,顺便给奶奶买点好吃的。多孝敬孝敬她老人家。”

“王爷请放心。”

孙含香眼含泪花,双手接过银子,递给奶奶。

“祁先生,天也不早了,关门吧 。”

李绩说完,带着余生、丁山等人,沿着祁家药铺面前的街道继续向里面走去。

……

胡集镇。

打进胡大庄的流民们,就像进了杂货铺,到处抢夺衣物、粮食和金银。

庄民们一见土匪进庄了,纷纷躲进自己的地窖里。

一个个吓得不敢出声。

胆大的,手拿刀具棍棒与进门的流民搏斗;胆小的,能跑就跑,跑不动的,干脆放手让他们抢去。

正当这些流民疯狂哄抢的时候,胡集镇的外面忽然人声鼎沸,县城的援军就像虎狼一样,冲了进来。

看见身负重物的、背着包裹的、拉着女人的,也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是一刀。

“唐军来了。”

流民的队伍中,有人大声呼喊。

“轰!”

那些正在兴头上的流民一见唐军,如同丧家之犬,四处逃窜。

这些乌合之众瞬间跑得无影无踪,清源县县令赵涵宇坐在马背上,命令亲兵卫队将没来得及逃跑的三百名变民用麻绳一一捆住,押往清源县大牢收监。

整个胡集镇,受损最严重的就是胡大庄。

普通居民家里,也没什么值钱货。破破烂烂的东西,变民也不要。

按照匪首谢长春的事先计划,进庄就是要抢大户人家。

胡集镇首富,胡大庄庄主胡大虎丢弃了很多金银细软,几个没有来的及躲藏的妾室、婢女,也就成了盗匪白嫖的对象。

端坐在胡大虎的正房里,赵县令喝着铁观音,慢慢等候着县丞马武的受损情况统计数字。

“大虎,你能捡着一条活命,这就是万幸了。这些贼人都穷疯了。吃人肉,喝人血,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是是,谢谢赵县令。官兵来的很及时,这些穷鬼哪是官军的对手。”胡大虎对身旁的管家胡传奎说道:“去把银子端过来,好好谢谢赵县令。”

胡传奎领命而出,不一会,用茶盘子端着五十个银锭子走进来。

“赵县令,你老剿匪有功。这是我胡大虎的心意。”

“你看,你看。剿匪就是本县的职责所在,分内之事,何必挂齿啊。”

赵涵宇推辞不受。

“县令,犒劳城守兵的物资,我已经准备好。随后就送到县城去。这一点心意,是给县令您的。”

胡大虎向胡传奎吩咐道:“到后院看看,还有哪个女孩子是干净的。”

管家胡传奎小眼睛一眨巴,吟吟笑道:“员外,我按照你的吩咐,上次买来的十个丫鬟,除了昨晚被你享用过三个,其余的,土匪进庄的时候,都藏到地窖里去了,一个都不少。且,都是原泡酒。”

赵涵宇听懂了他们的意思,心里不禁有点兴奋。胡大庄美女一茬接着一茬买进,都被眼前这个猪头拱了。

“你小子会享受,一夜竟然三个。早晚得玩死。你现在劲头十足,过几年就要现原形了。那不是蜜罐子,是盐坛子。”

正当赵涵宇闭目养神胡思乱想之际,又听到胡大虎吩咐道:“那好,让后厨准备酒菜,把‘鞭打绣球’‘东北参炖猪腰子’“蒸羊羔”三道硬菜上来,给赵县令补补身子。然后吗,就安排一个丫鬟伺候伺候赵县令。”

“要肥的,还是瘦的?”

管家胡传奎不忘问一下赵涵宇的口味。

“肌肤丰腴的感觉起来妙一些,太瘦了,县令不会舒服的。”胡大虎低声笑道。

赵涵宇装作没听见,尼玛,这都玩出心得体会来了。

大户人家,纨绔子弟,胡大虎你小子口味倒很重啊。

挑三拣四、挑肥拣瘦的,好,本官佩服你小子,会捣。

难怪京城选美,竟遴选那些体态丰满、肌肤充盈的豆蔻,原来是一种时尚啊。

胡大虎话音一落,管家胡传奎会意,笑着就往外走。

管家走后,胡大虎急忙把银锭用一只楠木盒子装好,放在赵涵宇的手边。

他舔狗一般的低声道:“县令,这银子就是买补品用的资费。男人吗,都是这样。特别是你这样年纪,需要大补。酒后,就到后院的小天地做个保健。包你神清气爽的。”

“哦,胡员外保养的这么好,你是有绝招啊。”

“男人吗,四十以后就得注意保健了。像赵县令快奔五的人,保健是必须的。坊间都传说皇上李二整天派人炼制丹药,皇上吃丹药,咱们就享受穴位按摩。你放心,包你骨酥皮麻。”

“哈哈!”赵涵宇将楠木盒子提起来掂量一下轻重,微微笑道:“胡员外,你想的可真周到。”

“报告!”

赵县令与胡员外正在闲聊,忽然,县丞马武走了进来。

“马县丞,有事吗?”

马武走进赵涵宇,附在耳边嘀咕道:“出现一条大鱼。黎明之前有个马帮队从此地经过。”

“他们有多少人?”

“据探马来报,一百多人。”

胡大虎忽然看见赵涵宇眼睛发光,阴鸷地喝道:“传令下去,在胡大庄西北夹皮沟设下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