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的意思是发动并州的大族捐款。我看是不是等一等。”

李绩眉毛一扬,朗声道:“本来嘛,我想每一家都去走访一下。这样看来,赈灾的事不能拖,再说了,饥饿就是恶魔,每时每刻都在吞噬着饥民的生命。”

他用犀利的眼神看着晋阳城门,伤感道:“城外有成千上万的饥民每天都在骂娘。骂我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僚老爷。”

“王爷,我是担心一石激起千层浪。我知道,这些大族也不是好惹的。”

“驸马爷,你太原王氏都慷慨解囊了,你是有唐一朝第一任驸马爷,同安公主德高望重,率先垂范。难道,那些大族就能袖手旁观,麻木不仁。”

“既然王爷此意已决,那我就安排。”王裕领命就走。

“宇成都尉!”李绩面色阴沉,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着令人胆寒的唳气。

“到,主公。请指示。”

“通知特战队,快速出城,做好饥民维稳工作。发现趁火打劫、恣意闹事者,斩立决。”

宇成啪哧一声双膝跪地,大声道:“宇成遵命。”

“好,接枪。”

宇成抬头一看,主公从身边的卫士手里拿过一把铜质燧发枪,他双手递给宇成,宇成再次跪拜,接枪在手。

“出发!”

宇成起身,手一招,三百名特战队员,一个个手持虎头大刀,跟在宇成身后出了城门。

王氏族人,个个被眼前景象吓住了。

“老太太真是高瞻远瞩,料事如神啊。这一招先手棋,下的好啊。”

“公主见得多识得广,眼光独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不捐肯定过不了关。晚捐不如早捐,早捐不如多捐。早晚都要走这步路,不如早走。”

“我捐五万!”

“我捐十万!”

……

王裕看着族人争先恐后的样子,心里一阵激动。他忙忙提高嗓门,拍拍身旁李绩的左肩膀高声喊道:“诸位贤达,静一静,我向诸位同族隆重介绍,这位是新来的并州行军大总管、并州兵团司令、大唐远征军通漠兵团总司令,靖王爷——李绩。”

“哗哗哗——”王裕的话一落音,王仁祐、王东方、王利亚等一批族人,纷纷鼓掌。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李绩顿时心潮澎湃。

“下面,欢迎靖王爷训话。”

众人纷纷向前靠拢。

“各位贤达!各位仁人志士!尊敬的晋阳父老乡亲们:我李绩受皇上之命,领受帝国远征军总指挥职衔,受命以来,时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东突厥军长期进犯我中原河山,强抢民女,杀我同胞;占我城池,毁我农田。”

他手一挥,“你们都看到了,中原大地沃野千里,如今无人耕种。千万个家庭支离破碎。这难道都是雪灾、旱灾、蝗灾、水灾惹的祸?”

忽然他提高声调,大声疾呼:“这不是天灾无情,这是外强势力的侵袭造成的。”

“击败一个东突厥,还有薛延陀、倭国、高句丽、西域等更多的势力,伺机侵我中原。我们要积极备战,时刻准备打仗。”

“打仗,靠什么?靠人。城外的百姓都饥肠辘辘好几天了,这些人都是大唐的脊梁,是中原的火种。是炎黄子孙薪火相传的希望!”

“希望之火不能灭。”

“大唐的脊梁不能垮!”

“炎黄的血脉,不能断流——”

李绩的话一落音,府衙门内外,立刻沸腾起来。

“团结一心,共同对外!”

“把颉利拉出来砍了!”

“振兴大唐!”

“大唐必胜!”

……

欢呼声、呐喊声,响彻晋阳城的上空。

贤达名流,土豪乡绅,门阀士族,呼啦一下围过来,双手抱拳,向并州新任掌门人作揖、致谢。

“既然大家心系灾情,请驸马爷安排人收下大家爱心,登记造册,昭示后人。”

王裕一挥手,高声招呼着:“好,王爷已经说了,大家都到长使室把银票交给箫记室。”

众人一个个眉开眼笑,鱼贯而行,跟在王仁祐的身后排队交款。

“王爷你这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我侍奉隋唐两朝,四任皇上,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顾命大臣。有能力、会宣传、能办事,办成事。大唐中兴有希望,大隋文皇帝的夙愿就要实现了。”

“谢谢,老前辈的鼎力相助。”李绩听见身边裴寂夸赞,忙笑道:“这是公主殿下的威仪。我一个新来的总管,大家又不认识我,哪来的风雨可得。”

“再说了,大唐能人猛将如云,我不过是做好份内的事而已。”

“谦虚啊。年轻人,你能有如此品行和官德,我老夫结交你这样的忘年交,我很欣慰。晚上,我来安排。咱们好好庆祝一下。人逢喜事精神爽,人生需尽欢,莫待白头时吗。”

说笑间,李绩将裴寂送到房间。

王裕知道府衙要进新人,半个月前,已经安排长史石万金将府衙的几间宿舍收拾一新。

李绩看着装饰简陋的房间,笑着道:“裴公,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写个手信。”

“你忙您的,就别管我了。”

李绩回到大堂,铺开宣纸,提笔给刘文静写信。不一会,信已写好,他将书信装入信封,用油纸包好。

“余生,进来。”

余生从门外一阵小跑,进屋后,急问:“主公,你叫我。”

李绩也不说话,将信封交给余生,余生透过油纸看见“刘纳言亲启”几个字,心领神会,叩头而出。

当下,余生带着两名护卫,骑马往京城而去。

李绩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心里一直在盘算着祁县购买粮食的资费问题。王氏族人带头募捐,这只是杯水车薪。就看看,王裕的安排能否有效果。

谁都知道金银是硬货。进了自己的口袋,往外掏是揪心的疼。

眼下,银钱是硬的。

少了钱,你就不能办成事。

打算放粥三日,解决饥民的短期问题。从长远打算看,需要放粮。

就是要给那些饥民发放救济粮。只要粮食领到手,不怕饥民不散。

这需要动用战备库的军粮,数量肯定不小。这亏空的粮食,需要及时补充入库,否则,这可是僭越之罪。

想到此,李绩有点浑身冒汗,中午两场酒,没让他心慌,这资金问题倒成了一个难题。

李绩正在犯难,忽然,门外一声响,几十名黑衣人围在大门口。

“哪位是李总管?妈的,算什么东西。一上任啥事不干,就知道要钱。老子没有,要命有一条!”

王裕在长使室听见嘈杂的声音,忙带着记室箫进,直接冲到门外。

他看见一群黑衣人围着大门,一个肥头肥脑的光头男子站在人群的前面高喊。

“你们是谁?在衙门口喊什么?”箫进用手一指,“都给我滚,再不走,我就以干扰公务罪拘捕你们。”

光头男嘴一歪、眼一愣,呲着黄牙道:“你是新来的总管,一个小相师,你妈江湖骗子,你赶我滚。”

说着,抬手一棍,箫进一个文弱书生,哪里见过这架势。他刚要躲闪,背后已经被人抱住,只听哗啦一声响,脑袋顿时开瓢,血水四溅。

“萧秘书。”王裕让衙役扶住萧进。

一群衙役手持朴刀,面面相觑,看着箫进被打,无人敢上。

“萧秘书,我去,打错人了。”

光头男收起木棍,听到王裕喊道:“你们,给我拿住!”

王裕一看光头男如此嚣张,厉声喊道。

“驸马爷,你退后。我们找新总管来说理的。衙门也是讲理的地方吧,你不能一上来就要钱捐物的,算什么玩意。”

“这是府衙,我还是这里的刺史。不准闹事,你们都给我滚回去。”

“驸马爷,今天我们不找你。让李绩那小子给我出来。妈的,不把道理讲清楚,我们就马踏太原府。砸了你这狗衙门。”

王裕一使眼色,一名胥吏飞快地跑进去报告。

“王——爷,不——不——好了。门外有人——闹事。”

李绩坐在堂案后面,看见一名白净的胥吏战战兢兢地跑进来,语无伦次的说着。

“你慌什么,有事好好说。话都说不清楚,还当什么狗屁官差。”

“好像是城东谢氏家族的扈从,几十口的人,在门口把箫记室打了。驸马爷说了,也不行。”

“胆大包天。”

李绩骂了一句,身形一晃,人已至大门口。

见一群黑人个个手持砍刀、木棍,驸马爷吓得面色发黄站在那里说了一箩筐话,不见效果。

就听到那个光头男还在大骂:“没有本事,就你妈滚远一些。一到晋阳就开始鱼肉百姓,欺压望族,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尽头。”

“你放屁!”

李绩未等光头男说完,大声呵斥。

光头男一个趔趄,急忙向后退了一步。看见王裕的身边站着一位紫袍官员,年纪轻轻的,风度倒不一般。

“都给我放下凶器。”李绩怒气冲天的吼道。

“没门。老子就是不放,你们都别放下来,看这小子能怎么我?”

“咔嚓!”

李绩一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伸手从身旁的衙役手里夺过一把朴刀,轮空一挥。

“呼——”朴刀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弧。

“啊!”

“啊!”

“啊——”

……十几名黑衣人连声喊叫,“嗖嗖——”大小头颅就像秋日的南瓜,在地上乱滚。

一道道血柱,直射天际。

衙门口,顿时血流遍地,惨叫声、哀嚎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早已人返身想跑,李绩顺手将手里的朴刀一抛,那刀借风声,嗖的一声响,插进那人的后胸。

又是一道血雾弥漫。

此时,西边的一条街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子稳稳停下,一个七十岁的老者身着蓝色锦袍,面色平静地走下马车。

此人,身长八尺,一头乌发。

面似红枣,目如铜铃。

“哪位是新来的李总管?”

此人双手抱拳,声若牛嚎。

李绩手拿一把纤细发黄的铜丝,在手上把玩,轻声道:“找我何事?”

蓝袍老者围着李绩看了一圈,随即发出夜猫一样的魅叫。

“尼玛,老子以为是何方神圣。晋阳城我是常来的,哪家大门大户的不认识我。”

“王爷,此人是吕梁山探空帮酷图大师的徒弟,名叫秃鹰。一身绝技,力大如牛,倒拔垂杨柳,徒手托举千钧石狮。脚踢吕梁三千里,拳打太行万家村。”

“别——”李绩一挥手,王裕随即闭口。

“练家子一个。你想怎么着?不会是来捐赠的。”

“我捐你妈的蛋!老子来要你的一双眼。”

秃鹰双手大开大阖,瞬间一道疾风横卷尘沙,形成漫天黄尘,遮天蔽日。

“妖法!”李绩心静半息,腾空而起,口念咒语:“五雷轰顶!”

顿时,晋阳城东南天空乌云密布。

“轰隆隆!”

一道闪电在天际一闪,一声闷雷在遥远的天边滚滚而来,雷声如同山洪爆发。

越来越近了,人们无不两股战战急欲先走。

秃鹰张开血盆大口,对着空中的李绩猛一吸气,李绩顿觉身子下沉,好像被一股引力牢牢吸住。

“嗖!”

李绩祭出阴阳双修剑,一道寒光闪烁,剑体如流星飞驰,从空而降。

“咔嚓!”一声响雷在衙门上空炸响。

随着一道火光,秃鹰顿时变成火球。

阴阳剑瞬间击穿他的后心,一道血柱似火蛇窜出体外。

半晌,风清云散。

地上只有一滩冒烟的人骨架。

“铛啷啷!”阴阳双修剑应声入匣。

“王爷威武!”李绩脚踏浮云,手一挥,一朵乌云遮盖晋阳城上空。

“哗啦!”大雨倾盆而下,将地面上的血污冲洗干净。人们忙忙跑到屋檐下、大树下避雨。

李绩身形如一道白光,哧溜一声,从空中返回地面。

“靖王爷,果真神人也!”王裕以及族人倒身下拜,敬若神明。

天火烧死秃鹰的消息不胫而走。

坞城区谢家圩里坊,临街的一户人家,四合大院,古色古香。

正房里面,一张古朴的楠木椅上,端坐一位老者,看年纪不过六十多岁,面部白皙,宛若汉白玉雕刻而成。

身旁站着一位十六岁少年,唇红齿白,身长六尺八寸。

生的膀阔腰圆,一对招风耳,肃然直立,手里拿着一把铜锤,铜锤坠着一根钨钢锁链,发着黑黝黝的冷光。

“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吗?”老者沙哑的声音低回在房梁上,屋里寂静。

“回老爷,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不过,听现场的路人回来议论,说秃鹰大师确实死于雷劈。”

管家谢芳贤低头禀报。

“秃鹰乃吕梁山探空帮嫡传弟子,一人能敌万人,一人能占领一座城池,这难道是徒有虚名不成?”

“回老爷,按照秃鹰的实力,那大总管未必是他的对手。只是那李绩能呼风唤雨,施展五雷阵法,一个响雷就能炸死千万之敌。这次天火只烧死秃鹰一人,就是万幸了。”

管家头上冒汗。

“看来,还是要请酷图大师出面了。”

“爹爹,不可。”老者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声银铃般的话音。

“那李绩身为大唐命官,铁肩担道义,妙手铸英魂。率领数万大军千里驰骋漠北,一战封神。此人不可小觑。”

管家让开道路,一位十三岁白衣少女,手背上趴着一条金蛇蜥蜴,飘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