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妾,告发自己的主人谋反,而且立下字据,句句真切,这让内史令箫瑀心底发凉。
官宦之家窝里斗,特别是妻妾之间的争斗,无外乎就是夺床。
失宠了,再无上床的机会,作为女人来说,这就等于被打入“冷宫”。
被冷落,意味着失去身体的欢娱,也失去终身的寄托,何况还是妾室的身份。
如果有了子嗣,自然是不被重用,世子和庶子,一个天,一个地。
发展到举报、告密、告发到朝廷,这是往死里整她的主人。
散骑常侍微不足道,可刘文静却是朝廷命官。一旦,把他牵扯进去,这后果可就难以预料。
何况,刘纳言此时的处境并不好,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正应了那句俗话:“祸不单行。”
箫瑀很为难。
刘文静和裴寂两位大人,都是大唐的柱国。
恰巧现在的位置,差距很大。
人心都是这样,他认为圣上厚此薄彼,对自己不公。
每当朝议时,他就与裴寂唧唧歪歪的互怼。
如果仅从这一点看,刘文静似乎不得志。往往具有这种心态的人,后果就会越来越不如意,弄不好会翻船。
箫瑀做事一贯严谨,丝丝入扣。李渊的意思他明白,就是设法把案子查清楚。
忤逆和谋反在大唐是绝不允许的,也是不可饶恕之罪。
刘文静弄洗清吗?
“刘大人与裴总管本来关系不错,大唐立国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二人成了死对头。经常在公开场合互相挤兑,影响不太好。”
李渊气愤地拍拍桌子,“还不是嫉妒人家。背后下刀子,又联合他的弟弟,利用巫术招揽侠士,这不是忤逆之举吗。”
那黄脸女吓得脸色煞白,一旦定性为谋反,刘府可就要被夷三族。
她把箫瑀给的一锭金子揣好,“圣上,我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走了。”
“去吧。任何人不可泄露。”
李渊看了一眼那女子的背影,转身对箫瑀道,“让她离开长安。不要白白搭上一条小命。”
等女子走后,李渊厉声喝道,“刘文静,你的胆子还真大。不听秦王命令,违抗军令,导致唐军全军覆没,还差点要了秦王的命。”
箫瑀忙忙劝慰,“圣上,战场上的事,临机处置,这也是常理。刘大人也是受殷开山的鼓噪,这才全军出击。按理说,吏部侍郎也有责任。”
“我知道,你做事很细致。不能冤枉刘大人。”
李渊忽然提高声调,“箫大人,通知裴总管进殿。派金吾卫,将刘文起捉拿入狱。”
啊?裴寂可是刘大人的政治对手。这样的话,结局已经看透了。
“是,圣上。”箫瑀毫无表情地应诺,然后起身,领命而出。
大理寺大牢里,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一贯爱好洁净的刘文静一身布衣,用细长的手指,梳理着整齐的长发。
早上狱卒送饭的时候,偷偷告诉他,秦王没死,他这才恢复了往日的精神。
“大人,放心,秦王已经活了过来。”狱卒小声告诉他,将一碗稀饭和一个玉米馒头放在牢房的地板上。
刘文静叹了一声,“秦王未死,我死罪可免,可是活罪难饶啊。”
“大人,人只要有口气,也比抹脖子强一万倍。求生是最大的欲望。”
刘文静正在想着早上的对话,忽然,一声脚镣拖地的声响,刘文起被押了进来。
“二弟,你怎么进来了。”
“恐怕有人告密。”
“不对啊,我们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我在战场上指挥失利,军法处置,也不会牵连到家人。”
忽然,典狱长符杰走了进来,“刘大人,大理寺有请。”
刘文静被带进公堂。
“跪下!”
一声断喝传来,刘文静震惊的抬头一看,大堂上主审官竟然是自己的对手裴寂。
“裴大人,我的手臂已经折断,无法下跪。”刘文静冷静答道。
裴寂一使眼色,两名护卫,从刘文静的后面,冷不丁猛踹一脚,刘文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妈的,进了大堂,你就是罪犯。你敢藐视本堂。”
刘文静依然器宇轩昂,他一甩长发,坦然应对:
“裴大人,你难道故意与我为难。太原起义,皇上设大将军府,你当长使,我当司马,地位相差不多。你难道忘了?”
裴寂哈哈大笑,“老黄历了,而今你是罪臣。”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裴大人不也打过败仗吗?”刘文静大声道,“你担任晋州道行军总管那年,出击定杨天子刘武周,进抵介休,与介休守将宋金刚一战,唐军溃败,几乎不剩一人,最后,你一天一夜飞奔到晋州。”
裴寂面色铁青,你小子死到临头,还敢撩拨我的痛点。
当时,裴寂战败,晋州以北城池,全都丧失,只有西河一城固守。
裴寂上疏请求处分,李渊竟然下诏勉励,仍命他镇守安抚河东地区。
后来,定杨天子刘武周部将宋金刚,进浍州,攻克,兵锋锐不可当。
裴寂性情懦弱,胆小如鼠,不是将帅的材料。
他也无法应付军事危机,唯一的办法只有坚壁清野。
他不断派出使节,催促虞州、泰州居民进入城池,焚烧村落所有积蓄。
村民惊恐怨恨,城池动**不安,都想起来反抗。
夏县人吕崇茂,聚众起兵,自称魏王,响应刘武周。
裴寂攻击吕崇茂,被吕崇茂击败。
李渊无奈,打算放弃河东。
后来,秦王李世民上疏道:
“太原是圣上发祥之地,大唐帝国根本所在。河东物产丰富,人民殷实,是京师繁荣的资源。”
“如果一举把它抛弃,我私下会感到愤慨和遗憾。”
“请拨付给我精锐部队三万人,一定可以消灭刘武周,收复汾晋。”
李渊看完秦王的奏疏,终于被他说服。
于是集结关中所有军队,增加李世民兵力,命他攻击刘武周。
想到这,刘文静不禁泪流满面,裴寂打了一手烂牌,皇上却处处庇护。让秦王去收拾烂摊子。
一样的战例,不一样的结局。
“刘大人,看在你我共同辅佐唐王的情面上,你还是低头认罪吧。”
刘文静猛一昂头,“裴大人,你左一个有罪,右一个有罪,我犯了什么罪?”
“什么罪?你有忤逆之心,你还不从实招来。”
“哈哈,裴大人,如今你当宰相,住着深宅大院,我南征百战,一家无所依托,心中却有不满,因而多喝了几杯,最后发了几句牢骚,你就认定我谋反?”
“刘大人,有人举报您。”裴寂将一封举报信,展示出来,“聚众议事,招兵买马。”
刘文静一听,心道,这个裴寂想整死我。买马,那是秦王令,皇上的旨意我听,秦王的命令,我也得听啊。
裴寂发出一阵冷笑,你嘴硬,还是我刑具硬。看来,要动大刑。
“刘大人,你是想见识一下大理寺的刑具?”
狱丞王璨从墙角推出一只铜炉,里面炭火烧的通红。
“铜炉法则”,古今通用,犯人怕不怕,先摆出来。
胆小的人,看到这通红的火炉,心里的防线就会瞬间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