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台上,乐师们纷纷放下器械,取出十字弓劲弩。

乐师原来是武士。

齐豫傻了。

她不顾胸腔里的疼痛,奋力朝着丈夫奔去,走到一半的距离,身后忽然一阵疾风扫过,背上却挨了重重一击,她眼前一黑,随即撞到坚硬的地板上。

“王爷!! ”她厉声呼喊。

“王爷,我的爱人!我的爱人啊!”

她使出一辈子的力气,睁开浑浊的眼睛。

只见,罗家老大子迅速掀起一张高架桌,扔到靖王爷的身上。

一、二、三,无数支弩箭如蝗虫捕食,齐刷刷插进木板。

映入眼帘的,还有她的好姐妹,正在奋起与一群刘府的人搏杀。

舒晓琪粉色的连衣裙,被人撕开一个大叉。

雪白的大腿露出来,被一群刘府家人所包围,他们的匕首就像在齐豫的眼睛里,起起落落。

“妹妹,我的妹妹。东方金钰啊。东方旭刺史。”齐豫不停地呼唤着舒晓琪和老刺史的名讳。

可喜的是,眼看着舒晓琪的前面广阔的球台上,被匕首扎得稀烂。

管家邬倩倩,因为醉酒的原因,手脚动作迟缓。她沉重地站起身来,拿羊腿当武器,一支箭射进她张开的嘴巴,刺穿了脖子。

罗家的老三丑,使劲地剥去她的外罩,露出凸起的球形体。

鲜血喷涌。

她朝前倒去,弄翻了一排桌子,杯子、木勺、酒壶、餐盘、碟子、芜菁、豌豆四处横飞。

丑似乎感兴趣这种杀戮。他等邬倩倩倒地后,猛地抬脚,就在她的前胸上猛踹着两对球形体。

“砰砰!”

两声爆炸,软组织和血肉伴随着雪白的汁液,四处飞溅。

大厅里,一切都乱了套。

无尽的、血红的酒流满厅堂的地板。

齐豫背上如有烈火在熊熊燃烧。

她嘟囔着,我得到丈夫身边去,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齐府的丫鬟春晓,用羊腿劈面给了罗家老大子狠狠一击,但还不及取下他的剑带,便被弩箭射中,半跪下来。

张山从外面进来,被丑砍翻。

乞丐庄的管家齐大和寅搏斗时,被背后的卯斩断了脚。

十字弓射倒从外面进来的叶辰、叶凡、余生及其他六七个人。

年轻的卯捉住乞丐庄丫鬟春晓的胳膊,而她反手操起一把壶酒,当头砸晕对方,随后朝大门奔去。

刚到门前,门却轰然打开,全副武装的刘俊最先冲进大厅,身后跟了十来个刘府的家丁,手中均握长柄重斧。

“住手!”

齐豫哭喊,但号声、鼓声和金铁交击掩盖了她的呼号。

刘俊将春晓开膛剖肚。

另几队士兵从侧门涌入,个个穿厚毛皮斗篷,全身盔甲,手握武器。

他们是滑州官府的人!

半晌之间,她以为得救了,直到目睹对方两斧砍下张山的头颅。

希望如风中残烛,湮灭无踪。

退居二线的老刺史刘通高高地坐在精雕的楠木木椅子上,贪婪地审视着这场预谋很久的屠杀。

三五米外的地上躺着一把匕首,或许是张山掀桌子时掉下去的,又或是某个死人之物。

齐豫朝它爬去,只觉肢体发沉,嘴里有血的味道。

我要杀了刘通!她告诉自己。

罗三妹狡诈地躲在匕首旁边的桌下,眼见她爬来,反而向后畏缩。

我要杀了这老东西,至少这点我做得到!

盖住李绩的长桌动了动。

齐豫从几米外的地上,看见李绩的惨状。她的丈夫挣扎着挺起身躯。

靖王爷肩膀、大腿和胸膛各插了一支箭。

刘通举起右手,乐声顿息,唯有大鼓未停。

齐豫听见远处传来厮杀声,传来狂野的狗叫。

吉字营的人来了…晚了,一切都晚了。

“呵呵!”刘通“咯咯”笑道,“靖王爷,起来吧。司空,很抱歉,我的府兵似乎伤了您的人。嘿,我代表他们向您道歉,希望咱们可以再度成为盟友,嘿。”

“刘刺史,你,你,眼的好戏!”

李绩挣扎着,用力喊了一声。

齐豫攫住罗三妹长长的灰发,将这臭婊子拖出来。

“刘老爷!”她尖叫,“刘老爷!”

鼓声沉闷缓慢。

咚、咚、咚!

“够了,”齐豫说道,“够了!用无耻的算计报应仇怨,您达到了目的!”

她用匕首抵住罗三妹的咽喉,突然间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在自己的闺房里,为了守护者自己的爱人,她同样手握匕首,只要令狐达开门,她就会义无反顾的扑上去,戳他一刀。

此时,又一次拿起匕首,她心跳过速,再一次感觉利刃的锋芒。

鼓声连续敲着,发出枯燥的咚、咚、咚、咚、咚声响。

“求求您,”齐豫无力地喊,“他是我丈夫,是我一生的依靠。靖王府离不开他。大唐帝国,离不开他。放他走吧。放他走,我发誓我们会遗忘…遗忘您做的事。我发誓,我们…我们决不会复仇…”

“你们是谁?你们不复仇?”刘通饶有兴味地打量她,将口里的一口浓痰猛地吐出来,飞溅到齐豫的腮帮子上,他抹抹嘴巴,嗤笑道,“傻瓜才相信蠢话,你当我脑子发懵啦,嘿,夫人?”

“我当你是个父亲,很多孩子的父亲。求求您,不要杀他,留我当人质吧,如果管家齐大没死也把他留下。求求您,放李绩离开。”

“不要,”李绩的声音朦胧而细微,“夫人,不…”

“走,靖王爷,站起来,快走,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自己吧……就算不为了我,也为了李小宁!”

“李小宁?”李绩用手撑住桌沿,支持身体。“夫人,”他说,“李小宁远在傲岸山,她还在当着她的宗主。我说,吉字营他们…”

“快走,去他们身边,快走,李绩,赶快离开这里!”

齐豫已经声嘶力竭。

“走?没那么容易。”刘通哼了一声,“我凭什么放他走?”

她把匕首压进罗三妹的咽喉,这个贱货转转眼珠,发出无言的控诉。

污秽的体臭熏进鼻孔,但这不重要,都不重要。

鼓声连绵窒闷,咚、咚、咚、咚、咚、咚。

可恨的罗家老大、老二子和丑,摸到身后,她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