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曹阿虎还很迷糊。猛然间,他将这些天的所见所闻联系起来后,顿时豁然开朗。
“苍蝇嗜血,特别是人血。凶手杀了全村,衣裳上必定沾染了许多血水,就算洗干净了,上面还会有残留的血味,人闻不出来,但苍蝇可以!”
秦卓和陆柒的脸上露出一个“你终于明白了”的表情。
“可是,二哥,你这几日让宋吏带着人去查了不少渔船,为何扑了空?”按理,知晓了苍蝇的这个属性之后,只要按图索骥就不会出错。但宋吏他们按照陆柒的意思跑了许多趟,都证明查错了,曹阿虎担心这次也会有失误。
陆柒笑道:“虽说利用苍蝇找凶手是没有问题的,但我心底还是有些虚,所以这几日我每天观察湖面上的渔船,看看谁家的渔船特别招惹苍蝇,然后再让宋吏带人去查,看看渔船上有多少血、什么血,又吸引了大约多少苍蝇。查得多了,便能通过苍蝇的数量来推测血量的多少……”
秦卓抚掌笑道:“这么刁钻的查案手法,也只有你二哥才能想出来。”
“二哥,你这七巧玲珑心……啧啧,我真是佩服!”
陆柒被他们两个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说道:“这次我很确信,傻子就是凶手。一来,别家的渔船都是因为杀了鱼有大量血渍才吸引了苍蝇,可傻子的渔船上当时是没有杀鱼的;二是别家渔船的杀鱼刀所吸引的苍蝇数量,没有傻子船上的多;最重要的一点是,傻子渔船上的苍蝇大多围着他的衣裳,可见衣裳上的血腥味有多浓重。”
别的渔夫,就算杀鱼时有血沾在身上,洗过之后晾晒时,并不招惹苍蝇。可傻子的衣裳,洗得干干净净,挂在船头晾晒,却吸引了一群苍蝇,可见这衣裳沾染的血量,非同小可。
“不管怎么样,二弟你已抓到凶手,后面的事,便与我们无关了。”秦卓伸了个懒腰,拍着陆柒的肩膀笑道:“最快今晚,最迟不过明日,他便要来见你了。”
陆柒垂头,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我已有准备。”
曹阿虎同情地看着陆柒,“二哥,我们相信你能行的!”
“应付他,可比抓凶手难多了。”秦卓叹气,一脸爱莫能助。
陆柒无法潇洒地摊开双手说声“无所谓”,他神情凝重地望着一望无际的湖面,思绪如同一片枯叶,越飘越远。
宋吏差人带走傻子后,返回到湖边,见陆柒在发呆,曹阿虎无聊地踢着岸边的石子,犹豫了一下,来到秦卓身边,赔笑道:“秦县丞,这人呢……我们抓了回去还要审问,怕是需要些时日,还得请三位继续留在驿站多住些日子……”
“好说好说。”秦卓当然明白宋吏的意思,不等他说完,便爽快地答应了。
“这些天,三位怕是……不太适合外出。”宋吏笑得更加殷勤,可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刺耳。
这不就是软禁!
秦卓佯装听不懂,打着哈哈,“我们三人累了这些天,人也乏了,正好在驿站睡上几日补补觉,倒也没打算出门。”
“那就好,那就好……”宋吏许是觉得自己刚才说得有些唐突,嘿嘿哈哈了一会,主动解释道:“我们也是怕抓错了,万一中途有事想请三位帮忙找不着人会出乱子,所以……”
“宋吏大可放心,我二弟破案无数,没一例错案冤案。当然,宋吏思虑周全,为以防万一,我等在驿站多待几日就是。”
宋吏见秦卓不以为忤,当下觉得他没有官架子,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便拉着秦卓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题外话。
秦卓这才知道,这些天叶治竟不在郡守府。对外是说他带人四处追查凶手,若是抓不到凶手,整个郡守府都不得好过。
秦卓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叶治的烟雾弹。
皇帝出巡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可路线、人员始终没有定下来。吴发和小端他们二个又狡猾得很,总是不停地给叶治放假消息,颠三倒四,没有规律也没有理由。
皇帝素来多疑,对出巡的安排朝令夕改也是正常的,叶治因此上当也不稀奇。
可怜他始终不能安宁地在郡守府等着,被这些纷扰的消息弄得不得不时刻修改他的刺杀方案。
“我已经派人传消息给郡守了,今晚一定要让这傻子招供,这样大伙都能轻松轻松。”看来,宋吏对陆柒也是极为崇拜的,对陆柒抓到的“凶手”甚为笃定。
秦卓温和地笑了一下,“这傻子怕是不好审问。”
“没事,我已经打听过,只要不骂他傻子,他便正常得很。许是小时候被人欺负过,一有人说他是傻子他就发疯。我们只需注意些就好。”宋吏说完,想了想,又提醒秦卓,“郡守对这案子特别看重,听到消息后定会马上赶回来。嗯……本来这案子是陆令史破的,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上报朝廷的时候,可能……”
上报朝廷时,这便是郡守叶治的功劳。他有点良心,或许会提上两句陆柒,心黑些,陆柒便是白辛苦一趟。
这种事,在哪都不是新闻,宋吏是把他们当成朋友,才有心提醒的。
秦卓想到陆柒曾说过,叶葵是如何形容叶治的,再与现实中的人比对一下,竟是南辕北辙,不由感慨地叹了口气,心想,叶葵若这时还活着,定是很伤心。
宋吏见秦卓不言语,怕自己说错话,马上找了借口离开了。
秦卓等宋吏走后,邀请陆柒与他一同往驿站走去,“二弟,此时你对他可有新的认识?”
“叶葵在世时确实曾经说过,她父亲过于正直,对世间许多不平之事多有报怨,并痛恨自己空有一身本领满怀大志却无法施展。我虽不明白他为何要做出逆天之事,但我想……他应是为公而非为私。”陆柒慢慢说道:“也许他想效仿荆轲、高渐离和张良,做天下‘义士’吧。”
秦卓见陆柒对叶治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从前叶葵的描述当中,心中暗暗着急,“叶葵究竟是他的女儿,对自己的父亲多了许多情感,判断上会有所偏颇,或许,他并非如她所说的那般正直。二弟,如果你把他当成义士,过两日你与他正面交锋之时,怕是会心慈手软,坏了监御史和中尉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