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峻山庄园中。
嬴政和秦风爷孙两人正有说有笑地交谈着。
坐在凉亭中吹着和煦的微风,嬴政笑眼盈盈地朝秦风道:“秦小子啊,眼下这岁首时令可是临近了啊,你小子不是说要给我准备什么针什么灸的物什,什么时候拿来给我看看啊?”
嬴政对自己孙儿的孝心可是满心欢喜,说是心心念念着也不为过,毕竟宫墙之中的公子皇孙们可没有这些寻常人家爷孙的温情。
不知从何时开始,嬴政愈发觉得只有在秦风的这座庄园之中才能有片刻的宁静。
也只有跟秦风相处为伴的时候,嬴政才觉得自己才真的是一位祖父,而不是天下人的君父……
此刻嬴政正慈祥地望着秦风,秦风却只顾着帮嬴政捶腿捏肩。
“哎呀赵老伯您再等些时日嘛,岁首时令不是还未到呢嘛,再说了那针灸之法可是要合乎脉络筋脉的,不能胡乱诊治,我得好好研究研究才行。”
秦风嘴上推脱着,心里想的却是能在岁首时令的佳节那日,为赵老伯好好用针灸调理诊治一番,活络气血,通筋顺脉,是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良方。
嬴政闻声和善道:“好好好,那就等岁首时令到了好吧?”
忽而嬴政话锋一转,随即又说道:“说到岁首时令,前些时日陛下的旨意下达后,目下各地行省的公子皇孙们,也该动身赶赴京师咸阳了吧……”
嬴政这句既像是对秦风的交谈,又像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说罢,嬴政随即眯缝着眼睫,目光直透过庭院投向了庄园之外……
……
咸阳城。
城中大街上依旧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远处的咸阳塬冀阙参天,咸阳宫墙之后更是云蒸霞蔚,被朦胧的烟雾遮掩地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而就在那一片连绵不绝横亘在塬上的宫阙殿宇之中,兰池宫清幽的宫门缓缓启开。
随即一声尖细的马鸣啸叫划破长空。
“嘶——”
兰池宫前当即驶出一行车驾。
当先而出的两位骑将披坚执锐,面色坚毅,虎背熊腰的身躯抖擞着,腰间的刀柄也正透露着骇人的寒芒。
这两位骑将一位正是董翳,另一位则是涉间。
董翳在历史上可是有大秦末期第一都尉的美誉,秦二世时陈胜吴广造反时,董翳更是跟随主将章邯,官拜都尉镇压叛军。
董翳骁勇善战,武略超群,破陈胜、败吴广,攻灭赵国,立下赫赫战功,最终被封为翟王,驻守关中以北,地位险要。
此刻与董翳同样骑乘在侧,并马行在一旁的人则是涉间,可谓秦末最忠诚的铁血悍将!
涉间也同样是在秦二世时期统兵抵御陈胜部将周文,一度将周文击溃在防线之外。
可惜的是巨鹿之战时涉间被项羽楚军围困,突围失败后涉间率所部将士全部自焚殉国,留下了可叹的唏嘘结局。
而在董翳和涉间之后的车驾中。
此刻车驾的帏帘刚好被撩开半边。
只见十八公子胡亥正悠闲地观赏着窗外的景色。
胡亥身旁搂着美姬赵吹鸾,两人谈笑风生,似乎对兰池宫外的喧嚣场景颇感兴趣。
“爱姬,咱们有多久没出过兰池了?”胡亥搂着赵吹鸾的香肩,一手搓捏着赵吹鸾身上的一缕裙带,饶有兴致地问道。
赵吹鸾一脸娇羞地倚靠着胡亥的胸膛,细语呢喃着。
“公子,想来已有四年了吧?自从那日兰池生祸之后,公子便和妾身久居兰池,几乎未曾出宫过……”
赵吹鸾口中所说的兰池生祸指的正是始皇帝三十一年时,兰池宫遭遇刺客袭击,而嬴政当时恰好御驾亲临,自此嬴政便将兰池完全交由胡亥,自己则再也未曾驾临过兰池。
那兰池宫便几乎成了胡亥一个人的离宫别苑,胡亥也就和爱姬赵吹鸾、冷梅枝两人,还有麾下的亲信随从在兰池宫过上了隐居一般的生活。
胡亥看似深居浅出,实则却是在暗中韬晦,默默积蓄自己的力量势力,悉心谋划,以求在夺嫡之争中占得先机……
胡亥的脸上充溢着冷峻的神色,邪魅一笑,冷声说道:“父皇这次让各地行省的公子皇孙都前来京师咸阳,正是本公子出山的时候了。”
胡亥看似稚气未脱,内心却是城府极深,甚至还暗藏着几分阴狠毒辣的脾性在内。
胡亥的目光逐渐望向车驾帏帘外热闹的场景,内心的感慨油然而生。
“多年不见,这京师还是如此繁华,总有一天,这一切都终将臣服在本公子的脚下。”
胡亥攥起拳头,狠狠地说着,随即朝帘外的董翳和涉间令道:“董将军,涉将军,让军士们再快些!”
董翳和涉间两人闻声,当即在马背上抱起手来,“卑职遵命!”
董翳和涉间皆是胡亥的亲信将领,自然对胡亥言听计从,平日里不仅负责兰池宫的守卫之责,而且早已成为只忠心于胡亥的武官。
“公子有令,众军士都给本将步子放快些!”
正当涉间沉声朝身旁的军士们发号施令着,忽而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再看时便是一队疾驰而过的军使,为首的将领所骑乘的坐骑上还悬挂着一面迎风招展的靠旗。
眼看着那支骑队播土扬尘而来,急忙冲撞了胡亥的一行车驾。
那涉间见状,立马拍马上前,将腰间的佩刀取下,虽未出鞘,却也凶悍异常。
“站住!来者何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阻挠公子车驾!还不快快下马赔罪?”
那骑队为首的将领哪里见过这番阵仗,眼下已经临近咸阳城,那将领见突然被一支军士阻拦住,立马惊慌失措地勒住马首。
“吁——”
涉间**的坐骑不断交叉踏动着马蹄。
“冲撞公子大驾,你该当何罪?”
那将领向来知晓着兰池宫前的长街空旷易行,今日却没想到竟然会驶出一队公子的车驾,立马慌不择言。
“这位将军,小,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小的无知,不知公子自此过,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和将军饶命啊!”那军使将领低垂着脑袋不断哈腰赔罪。
“本将看你是故意寻死!还不给本将跪下!”正当涉间要朝那将领发难时。
涉间身后不远处的车厢中轻飘飘地传来胡亥平淡的话语。
“涉将军,不可放肆,快快让路,放人家过去。”
涉间闻声一愣,但是又不敢违背胡亥之命,只得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军士撤开道路。
“涉将军,依本公子看,无礼该赔罪的,是你吧?”
胡亥又是轻飘飘的一句。
舒缓的语调中却是夹杂着不怒自威,不容置疑的威严。
涉间听见胡亥这声略显轻柔的话语差点有些不寒而栗,虽不情愿却也只得朝那军士将领拱了拱手。
“我家公子有令,方才是本将失礼了,阁下请便。”
涉间扳着脸朝那将领双手打着拱,那将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弄得一头雾水。
但是看着涉间赔罪的模样,又回想着刚才那车驾中的嗓音,那将领顿时对胡亥的善举有些动容。
急忙翻身上马,那将领一边领着军使们打马而走,一边还不忘了朝胡亥的车驾抱手行礼着。
“多谢十八公子恕罪!”
胡亥隔着帏帘轻轻颔了颔首,幽雅着道:“去吧去吧,今日之事倒是本公子的不是,该赔罪的是本公子。”
胡亥云淡风轻的话语早已让那将领和军使们感激涕零。
身份贵不可言的公子居然会如此礼贤下士,这让在场的军士将领如何能不感动?
直到那队人马开赴走后,胡亥脸上的表情才骤然变得清冷起来。
车厢的帏帘后随即伸出一只惨白的手,胡亥朝骑乘在马背上的涉间招了招手。
“涉将军,你过来,本公子有话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