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周青臣正大步朝前走着。

而在学宫的游廊里,以淳于越为首的一众儒生官吏和谒者们,则是急忙跟在周青臣身后。

“周博士,您等等我们啊!”

“周博士这可是您说的,待会您可一定要为我等引荐那高人啊!”

“我等愿奉那高人为宗!日后勤勉效习那高人之论断!至死不悔!”

周青臣听着身后传来的阵阵催促,嘴角一笑,继续朝前快步行着。

等到众位官吏们推开学宫的轩门时。

满堂的公子皇孙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嬴子昭向来尊师重道,此刻一见儒生官吏们来到,立时站起身来,第一个拱手行礼,高声呼道:“学生见过各位师父!”

公子皇孙们见状,也随着嬴子昭慢慢起身行了礼。

淳于越等一众谒者们看见嬴子昭毕恭毕敬的模样,打心眼里欢喜不已。

连连颔首,淳于越难言喜色,忙伸手扶起嬴子昭,和声道:“哎呀呀,少公子真是谦逊有礼啊!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其余的谒者们也纷纷对嬴子昭颇有赞声。

唯有周青臣挺立着身躯不动声色,只沉声道了句,“嗯,快入座吧,莫耽搁了讲学的时辰。”

嗯?

周博士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好端端地,我并未招惹他啊?这到底是何缘故?

嬴子昭想不明白,周青臣为何会突然对自己这样,从前自己维护尊师重道的人设,可都是顺顺当当的……

此时,淳于越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急忙劝慰似地说道:“少公子,周博士也是挂念你的课业,对了少公子,先前周博士吩咐教授下去的论断,可都曾熟知了?”

嬴子昭立马变得信心满满,一昂脑袋,得意道:“回淳博士,学生已经全部深谙于心了,学生这就背诵给淳博士您听!”

说罢,嬴子昭便迫不及待地一阵摇头晃脑,显摆起来。

“王道国治,霸道国强……儒倡仁义,人性本恶,须用律法治之!法倡苛律,物极必反,须用仁义化之!”

嬴子昭娓娓道罢,淳于越立马拍手称赞道:“好!好哇!少公子果真勤勉进学,大秦幸甚,百姓幸甚呐!”

周青臣却冷哼一声,不屑沉声道:“哼,只知个皮毛罢了,还算不得深谙于心!”

“额,周,周博士所言有理,少公子虽然背诵得周全,可并未能完全领悟其中奥妙,的确需要周博士答疑解惑啊!”淳于越赶忙打着圆场。

此话一出,周围的谒者们也急忙朝周青臣投去了期待的眼光。

“是啊!淳大人所言极是啊!周博士您就答应我等了吧!”

“周博士,您要是觉得咱们学宫里多有不便,咱们大可专程请那高人来开坛讲学啊!”

“就算高人之道玄妙无比,不愿恩赐我等,能让我等瞻仰高人仪容,也算是不虚此生啊!”

周围的谒者们一阵激动的议论,一旁的嬴子昭也动了心思。

的确如此,我虽然把周博士吩咐教授的课业背诵过了,但是我却不知道这论断的个中深意啊!

若是能将发出此高明论断的高人请来,我主动问询一番,不仅能得那高人的教诲真传,而且说不定还能与那高人缔结师生之谊啊!

倘若能拜那高人为师,还何愁学识之困?往后在祖君的面前也更能游刃有余啊!就算子婴长兄再聪明,也不可能比得过这位高人啊!

嬴子昭心里顿时来了兴致,同时也万分期待起和那高人得见的机会来。

“周博士,师父!学生恳请师父,就答应学生了吧!”

嬴子昭心里下定决心,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能结识那位高人,以他高明之论断,倚靠他重新得到祖君的青睐绝非难事!

到时候自己一定能将子婴长兄踩在脚下,本该属于自己的储君之位,也必然回归自己手中!

嬴子昭猛然跪拜在地,朝着周青臣便是狠狠一叩首。

“师父若是不答应学生,学生便永不起身,学生愿就叩死在这里!”

说着,嬴子昭又朝地上狠狠地磕了两个响头,额头上登时显出一块磕碰的血红印。

周青臣见此情景,顿时有些愕然。

虽然自己算是子婴少公子一系的人,但是眼前的嬴子昭仍是大秦目前名义上的少公子,若是在自己的学宫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在陛下的御前也难以交代。

万般无奈下,周青臣只得为难地一拂袖,叹气道:“唉,也罢,也罢,既然少公子如此执着,那老夫就勉为其难一试吧!”

“但是老夫也只能答应先去请那位高人,老夫可不敢断言一定能请来讲学啊!”周青臣又义正辞严地补充了一句。

“有劳周博士!”

“学生拜谢师父!”

整个学宫里骤然响彻起对周青臣的感激之声。

……

九峻山庄园。

周青臣换上了一身简洁的常服,手上拎着两包酥饼点心,毕恭毕敬地叩着门。

周青臣已经安排好了开坛讲学的事宜,整个六英学宫里的谒者和儒生官吏们都已经前去筹划。

众人命人在学宫门前搭建好了一处敞台,一应公子皇孙们都要前去赴会,聆听高人讲学。

万事俱备,周青臣此刻便是亲自前来请秦风的。

“周博士,东家请您进来。”

一声雄浑的嗓音传来,英布已经通报完毕,前来引周青臣进入庄园。

“哎,好好好,老夫这便来!”周青臣闻声大喜,让自己进去便是有戏!

“老朽见过秦郎君!”

周青臣一见秦风便是满心激动,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当年和长公子府的子婴少公子讲学的画面。

苍老的面庞上映现着欣慰的神情,周青臣躬身下拜,改口道:“哦不,老朽失言了,应当是见过六师将军!”

秦风见周青臣对自己如此恭敬,急忙上前搀扶起来,笑道:“周博士您这是做什么?在下哪里受得起?周博士您说笑了,无论在下担当何等官职,还都是周博士您的晚辈啊!”

秦风说着揽着周青臣朝庄园里端的厅房走去,边走边道:“周博士,在下也不过是倚仗赵老伯,才窃居此等要职,诚惶诚恐得很呐!

“周博士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周博士尽管吩咐,在下一定尽心竭力相助!”

在秦风的观念之中,晚辈对待长辈本来就要谦逊有礼,更何况周青臣还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

虽然周青臣在历史上的形象不太正派,往往是谄媚之臣的模样,可在秦风看来并非如此,经过几次的接触,秦风发现周青臣倒像是颇有学问的老学究一般。

最重要的,周青臣之所以对自己如此恭敬,那一定是看在了京畿衙门的赵老伯的面子,就算是为了赵老伯,自己也不能对周青臣太过无礼。

此时此刻,周青臣看秦风如此礼贤下士,感念之情顿时溢于言表。

激动地颤抖着面皮,周青臣眼含泪光,急道:“六师将军,老朽拜谢了!

“老朽斗胆,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六师将军能答应老朽啊!”

秦风随口道:“周博士您但说无妨。”

“老朽想请六师将军前往开坛讲学,不知六师将军可愿意?”周青臣有些难为情,低声细语地说道。

话音刚落,秦风顿时变得满脸愕然。

什么?

开坛讲学?

“周博士,您莫不是在说笑吧?”

秦风哭笑不得地望着周青臣,连连摆手,“在下何德何能,哪懂什么学问啊?周博士您另请高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