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宅邸。
厅房里,田泰眉头紧皱,颤颤巍巍地朝田璧君问道:“女儿啊,那秦风可是颇有家资吧?”
田璧君却显得毫不在意,随口道:“爹,您这话还用问嘛?那青檀木纱灯卖多少钱您又不是不知道。”
“嘶——”
田泰震惊之余,嘴角渐渐映上了笑意。
一改刚才嫌弃的神情,田泰邪笑着朝田璧君道:“好,好哇,若真是如此,那工籍倒也无妨,哈哈!”
田璧君白了一眼,小声嘀咕道:“爹您也太势利了吧……”
满心不悦,田璧君嘟着小嘴抽身便走。
田泰看着田璧君使性子却也不生气,只笑嘻嘻地朝田璧君的背影喊道:“好闺女,跟爹耍小性子无妨!
“可你要好生和秦风那小子相处啊!往后咱们田家的兴旺,可都指望你了!”
田泰看着田璧君走远,心中仍久久洋溢着激动之情。
“工籍好,工籍好啊,唉没早说,我要是早知道那小子是开秦爷作坊的,我怎么会那般对待他?”
田泰突然有些后悔,觉得刚才不应该对秦风太过冷淡。
忽而转念一想,田泰回忆起方才的场景。
田泰瞬间想到了被嬴政呵斥的场景。
嬴政身上散发着的不怒自威的气质,顿时让田泰有些不寒而栗。
那……
那秦风身旁的人,倒是气派得很……
璧君那丫头曾说过,那人姓赵,是京畿衙门的小吏。
可一个小吏又如何敢对自己吆五喝六?
况且还是在自己加官进爵的时候!
难不成那人也有什么了不得的真实身份?
“姓赵……姓赵……”
田泰下意识地在厅房中踱起步来,口中喃喃念叨着。
忽而。
田泰的动作戛然而止,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般。
目瞪口呆地怔在原地,田泰眉眼惊恐,恍然自语道:“难道说……是,是陛……”
……
章台宫。
嬴政端坐在御案之后。
左丞相李斯正谨小慎微地跪拜在地上。
“李卿,朕交代你的事都听清楚了吧?”嬴政的语调深沉。
李斯低垂着脑袋,高声回道:“回陛下,微臣都记下了,微臣一定不辱使命!”
“去吧,若那小子拒不听命,你可见机行事。”嬴政大手一挥,摒退了李斯。
“微臣遵旨!微臣告退……”
李斯手捧着简牍,碎着步子退着出了大殿。
走在御道上的时候,李斯甚至还觉得脊背上一阵冷汗涔涔。
陛下居然让老夫去衡山郡带公子将闾回来?
公子将闾不是陛下派去巡查军政、体察民情的吗?
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斯眉头紧皱,登上车驾便命人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府邸。
一到府邸的内院,李斯便急忙启开简牍,摊出竹片看了起来。
瞬间。
李斯便被竹片上的字迹惊呆了。
“什么?
“聚众谋反?图谋不轨?
“开牙建府、营造铁器、招募甲兵……
“这……这桩桩都是重罪啊……”
李斯不敢深思,额头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李斯夫人推开厅房的轩门,轻手轻脚地凑到李斯身前。
拂袖捏着锦帕,李斯夫人一边为李斯擦拭着额头,一边关切道:“老爷在为何事烦忧?”
李斯面上愁容阴郁,低声叹息道:“唉,夫人啊,陛下命老夫前往衡山郡带三公子回来,这可是趟棘手的差事啊!”
李斯夫人宽慰道:“老爷,凡事您要往好处想,既然是陛下旨意,老爷自然不可违抗,可这恰恰也说明了陛下对老爷您的信任啊!”
李斯一脸苦笑,摇了摇头,无奈道:“到底是妇人之见,那三公子将闾在衡山郡私自开牙建府,还打造铁兵、招募甲兵,此乃图谋不轨之嫌!
“若依秦律,如此重罪,就算是公子也难逃一死,可老夫真敢将三公子治罪吗?”
李斯夫人听到这,顿时慌乱起来。
两手抱着李斯的臂膀,李斯夫人忙道:“啊?老爷,那现在该怎么办?”
李斯眉关紧锁,“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干系重大,老夫一时片刻也不敢擅做决定……”
李斯心里明白,始皇帝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由自己去处置,其实是暗含深意。
如果自己前往衡山郡,发现三公子将闾并非有意谋反,那此事倒也还好,相安无事。
若三公子将闾真有作乱之心,那势必要对其惩戒,依秦律将其缉拿、甚至是诛杀……
无论是何种结果,一切责任都将由自己承担……
英明神武的始皇帝怎能背负处置儿子的恶名?
而这件事的处置若稍有不慎,丢官事小……事关天家荣辱,甚至有可能会为此而家破人亡……
李斯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一阵心烦意乱,李斯吼道:“行了,妇道人家勿要多嘴,此事务必保密!
“若泄露出半个字去,咱们全家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李斯夫人被吓得浑身战栗,早已六神无主,只止不住地点着头。
……
九峻山庄园。
庭院中。
秦风正斜倚在凉亭里闭目养神。
张珹、徐桂和南宫衍三人正领着一众小徒搬运着青檀木的木材。
“禀东家,庄姑娘来了。”英布快步赶来,朝秦风通报着。
庄姑娘?
秦风听到这个称呼还有些不太习惯。
坐起身来,秦风摆了摆手,“知道了,去吧,让她进来。”
没过多久,庄婉清便领着几位随从快步走来。
庄婉清那日被秦风发现了女儿身,便也不再女扮男装,姑且穿上了一袭俊俏的紧身裙。
与大秦女子的裙装有所不同,庄婉清的装束倒像是胡裙。
上襟是鹅黄的薄纱,一围靛青色的束带勒出纤细的腰肢,下裙则是淡橘云纹的装饰。
螓首上,垂下的流苏发带更显出几分异域风情来。
庄婉清莞尔一笑,朝着秦风盈盈欠身,柔声道:“小女子又来叨扰少侠了。”
秦风打量着庄婉清窈窕的身段,笑道:“庄姑娘如此貌美,为何要女扮男装呢?依在下之见,若是庄姑娘以女子之姿出使我大秦,或许议和之事能更为顺利。”
听着秦风似在玩味的话语,庄婉清却显得落落大方。
“是么?秦少侠莫要取笑小女子了,那日,秦少侠可是把小女子都看光了,却也未曾见秦少侠怜香惜玉……”
庄婉清语调婉转,暗含嗔怨,“秦少侠不还是让我等献出半数国库以为朝贡,才得立为秦之藩属吗?”
秦风耸耸肩,“庄姑娘真是伶牙俐齿,还请庄姑娘谅解,咱们都是为了各自的国之利益,身不由己啊。”
“小女子懂得,小女子并没有怪少侠,反倒是少侠你,一见面就嘲弄小女子,怎么?莫非少侠还对小女子意犹未尽?”
庄婉清说罢,还朝秦风忸怩着娇身,妩媚一笑。
秦风看着庄婉清的满面春情,顿时觉得脸庞一热,“额,那个……庄姑娘,敢问你今日来找在下,有何贵干啊?”
秦风赶紧岔开话题,生怕再谈下去就又得说些非礼勿言的话了……
庄婉清瞧着秦风羞怯的模样,顿时抿嘴一笑,“小女子今日来访,是特地来答谢少侠的。”
“来啊,抬上来!”
庄婉清一声娇喝,身后的几位仆从立马抬着各式各样的物什上来。
“秦少侠,小女子知道秦少侠你家财万贯,寻常的金饼钱两自然是难入你的法眼,可这七叶莲,秦少侠却未曾见过吧?”
庄婉清款款上前,柔声介绍道:“七叶莲乃我滇国盛产之花,不仅花瓣如丝,花香四溢,而且其清热解毒的药用也是不可多得。”
庄婉清话锋一转,“秦少侠,还有一事,小女子承蒙少侠襄助,才得以保全滇国国祚,今我滇国既已为大秦藩属,明日小女子也该动身了。”
庄婉清说到这时,眼中流露出了几分不舍的神情。
“小女子知少侠善诗,”低垂着眼睫,庄婉清语调幽怨,“临行前,小女子意欲举一场诗会,还望少侠赏光一莅啊!”
庄婉清见秦风半晌都没有动静,有些疑惑。
抬头朝秦风看去时,只见秦风正围着那株七叶莲打转。
“秦少侠,你这是?”庄婉清不解道。
秦风眯缝着双眼,抱着膀子仔细端详着七叶莲。
“庄姑娘,你方才说,这花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