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面无表情的走到了为首的阮温行等人身前。

冷冰冰的道,“何事在宫外喧哗?

若是惊扰了圣驾,尔等该当何罪?”

阮温行头了不抬,只是恭恭敬敬的道,“回公公的话,学生等人实在是迫于无奈。

有许多苦处想要陈说,这才来此求见陛下。

死罪,死罪!”

王承恩哼了一声道,“既有冤情,便该当去找尔等提学求告。

再一级级的呈上来。

或者有了冤屈,也该当去敲鸣冤鼓才是。

若是人人都学尔等前来哭宫,这天下还不得大乱?

尔等欲置陛下于何地?”

闻言,阮温行道,“启禀公公,非是我等乱来。

而是我等要告的,便是那些官员老爷还有提学等人!

正是他们胡作非为,曲解陛下旨意。

以至于安南人心思动,暗流四起,望公公明察。”

王承恩的脸色也正了正,嗯了一声道,“既如此,尔等可有陈情书奏上?

若是有,咱家可代尔等将陈情书呈于天子。

若是没有,也休要怪咱家赶人!”

阮温行这才直起了身子,从怀中摸出了一本小册子。

双手举过头顶,低着头道,“这便是学生等人的陈情表。

上面有河内两千三百七十七位同窗的手印,可证明学生所言非虚!”

王承恩接过来后,脸色才好转了一些,“尔等先起来吧,咱家这便将陈情表呈于天子。

替尔等说明情况。”

等到阮温行等人起来之后,王承恩又扭头吩咐道,“带他们寻个荫凉一些的地方。

不要热坏了他们。”

王承恩带着阮温行等人联名的陈情书回宫去了。

而阮温行等人则是在宫门禁卫的带领下,寻了一个阴凉些的地方座了下来。

这一坐,几乎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宫内依旧是悄无声息。

也不见王承恩再次前来,气氛一时间便沉默了下来。

阮温行环视了一眼周围的诸多书生,强自笑道,“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再想别的也是无用,倒不如先静下心来。”

胡成赞同的点了点头道,“阮兄说的极是。

我等若没有前来哭宫,固然可以苟活,然则我等真的心甘么?

莫说是我等失了这般的好机会,便是我等子子孙孙。

只怕也要因为我等的不作为,而生生世世的受着那些贪腐害民之辈的欺压,安南百姓亦要受苦。

横渠先生有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等今日,乃效仿先贤,为生民立命。

仗义死节,便在今日!”

阮温行黑着脸道,“胡兄……说的是。

我等今日所为,正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之义举!”

至于胡成话中的那句仗义死节,却是被阮温行下意识的忽略掉了。

原本这些同来的书生们就心中忐忑,突然间再来上一句仗义死节。

只怕不知有多少人会心中后悔了。

气氛一时间更是沉默。

胡成也自知失言,只是讪讪的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宫门却在此时吱呀一声,慢慢的打开了。

再次出来的还是王承恩,身边依旧跟了一个小太监。

到了众多书生面前之后,王承恩才道,“尔等带头之人是谁?”

不知是好是坏,众多书名便将目光投向了阮温行和胡成,还有陈平雍三人。

阮温行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躬身答道,“是学生等人起的头。”

王承恩的脸上忽然挤出来一丝笑意,干巴巴的道,“尔等陈情书,天子已经读过。

现在正与诸位阁老在宫中商讨,特意命咱家带三位入宫觐见。”

赌赢了!

阮温行的心头立即冒出来了这三个字。

只要得见了朱由检,把安南的这些原有文官大佬们举报一波。

空出来的这些名额即便没有内定给自己等人又能如何?

阮温行自信,在同等的条件下。

自己有足够的把握可以挤进这五十人的名额之内。

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阮温行的态度越发恭敬,“有劳公公带路。”

王承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话,而是直接带着阮温行等人往宫中而去。

王承恩身边的小太监则是抓住这段时间,不停的给阮温行等人讲着觐见之时该有的礼仪。

进了宫门,王承恩便停下了脚步,随即便有内厂太监过来。

给阮温行等人进行了严密的搜身检查,之后才再一次向着宫内而去。

王承恩一边走,一边笑眯眯的道,“尔等不要介意。

这搜身乃是第一次面圣必要的程序。

便是皇亲国戚也不例外,并非是针对尔等。”

阮温行恭恭敬敬的道,“是,学生等晓得。”

王承恩这才点了点头,叹道,“晓得便好啊。

总比那些混账东西们好的多了。”

阮温行心中一凛,没搞清楚王承恩说这句话的意思。

到了王承恩这个身份地位,哪怕大家伙儿都在嘴上骂着他是死太监。

可是实际上呢?

哪怕是王承恩没有亲自提督东厂,在百官之间的名声甚至于比不过曹化淳。

可是又有谁敢把王承恩的话当成耳旁风?

王承恩自是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便让阮温行一时之间转过了诸般念头。

做为朱由检的影子,大明司礼监掌印,王承恩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自然有他的含义。

也会有无数人进行各种解读,以期从中分析出一些信息。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承恩也是愈发的沉默寡言,轻易不会开口。

皇爷的信任那是恩宠,自己却不能仗着这份恩宠肆意妄为。

当时刻谨身自省才是为奴之道,刘谨是怎么没的?

所以说,当今皇帝的家奴是最好当,也是最不好当的。

忠谨用事,再大的恶名又算得了什么?

天子与历代先皇不同,不会拿着自己这些太监去顶雷。

又向前行了一段路之后,便到了安南王宫的一处大殿。

说是大殿,便是比之大明的一些偏殿还多有不如,处处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唯独用的那些木料,让大明的皇帝和文武大臣们都有些眼红。

狗日的安南实在是太幸运了,这许许多多的珍贵木材就浪费在了宫殿之上。

朱由检则是在合计着,是不是应该学习一下方继藩和小猪秀才。

在西山那边搞个房地产开发?

毕竟,就算是没有西山书院,自己手里还有着皇家学院这个大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