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崇政殿后殿,无数多尔衮派来穿明黄色马褂的佩刀侍卫,就像一尊尊雕像挺立在风雪之中,目不转睛的盯着里面这一小一女。

雪势虽然不大,但片刻的功夫,侍卫们也成了一个个雪人,只有不断呼出的白色气息才证明了他们的存在。

七月飞雪,看来不是一个好兆头!

寒风打着旋儿吹过殿角斗拱,悬挂的青铜风铃发出轻盈的声响,但瞬间又被风声所湮灭。

经过起初那种四下哗然,现在整个崇政殿的周围,都被一种难以形容的寂静所包围!

不过才十岁的顺治小皇帝福临正趴在火炕的书桌上临摹着字帖,大玉儿换下了太后的服侍,只是穿了一件金色团花的褐色袍。

双手捧着个精致小巧的铜制暖炉,一脸慈爱的陪在儿子的身边。

旁边,多铎昂首侍立!

看得出来,这货此时脸上尽是一些洋洋自得,就在这内殿门口,却是跪着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等一众心腹大臣。

这些大臣各自哭哭唧唧,连声说是自己无用,让皇上和太后受辱,这些都是他们的罪过云云。

但说归说,却不见有一个人去真的找多尔衮拼命……

索尼的鼻尖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长时间的跪地也让双腿有些麻木,但身后的苏克萨哈却是不经意的又碰了碰他的小腿。

无奈之下,想起正殿那位祖宗,他也只得再次开口道:“臣等请陛下与太后尽快移驾凤凰楼,摄政王若等急了,只怕……”

布木布泰却是没有说话,任由内殿中又陷入到令人难捱的寂静之中,索尼等人各自对视一眼,皆是叹息口气。

好一会儿,直到福临将字帖描红完毕,布木布泰拿起一看,赞许的点点头,朝福临笑了笑,这才转身看向索尼等人。

“都起来说话吧!”

索尼等人长出一口气,忙不迭的谢恩站起身来。

这许久时间,一直带着侍卫站在一旁的多铎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不知怎么,向来鲁莽的他这次却也没有破坏了气氛。

“摄政王为我大清立下不世之功,这是八旗从未有过的盛事,这皇位坐着烫,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个依靠,早知做不长久。”

“不怪你们,更不怪摄政王。”

听见这些,索尼等人各都是面面相觑,只见布木布泰拉着福临起身,继续说道,“但我满洲立都盛京也是太祖皇帝便定下来的事情,如今关内风云骤变,发生了南北大战。”

“我满人与中原相比,人口丁数远远不及。”

“许多年以来,不断的入关,最后换来什么了?”

“就算入主了中原,本宫只怕将来万一有些什么变故,我八旗还是要退回关外。”

说到这里,布木布泰笑了笑,“瞧瞧,本宫这是太后做习惯了,还没回过神来,摆驾吧。”

“摆驾凤凰楼——”

听着一道长长的喊声,多尔衮带着八旗文武王公贵族们,倒是异常恭敬的侍立在两侧,没有流露出半点不遵不敬。

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等八旗重臣,此时也就只能干瞪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有些落寞的福临和布木布泰,他们的眼眶有些湿润下来。

“皇上!

“太后!”

在福临和布木布泰走进凤凰楼之后,索尼等人终于是忍受不住,纷纷跪成一片,嚎啕大哭了起来。

多尔衮看着近在咫尺的龙椅,上去颤着手轻轻触摸,却是笑了笑,“这龙椅,果真如大玉儿所说,烫得很。”

“不过就算是我多尔衮做了皇帝,这不还是我爱新觉罗一家之天下吗?”

“呵,篡夺?”

坐在龙椅上的多尔衮倍感舒适,现在的他,只是为自己从前的妇人之仁而感到可笑,“我早该取代福临,登基为帝,不然我大清,也不至于到今日这种地步。”

“宣读吧,孙学士。”

范文程忠于老奴酋黄台吉,当初就多尔衮与豪格争夺皇位之时,他便不断献计。

与前者百般为敌,这次帮着豪格逃出盛京,实际上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范文程之事而刚刚晋升为内院大学士的孙之獬点点头,拿出亲自草拟的所谓即位诏书,开始一板一眼的宣读。

明崇祯十七年七月九日,清摄政王多尔衮在关外忽然发动政变,殿上击杀林亲王代善。

一举肃清了盛京内外所有反对势力,并且将福临与布木布泰囚禁在凤凰楼之中!

消息传出,鞑清八旗不可避免展开了一场血腥内斗。

先是镶黄旗固山额真鳌拜、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挥兵来攻,而后又有镶红旗两位都统盛京城内反叛,颇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不过多尔衮事先谋划充足,每个方向都考虑的非常完善,这些反对自己的活动,很快就都被他一一击灭。

多铎杀溃鳌拜,阵斩其首,多尔衮更率两白旗剿灭谭泰和镶红旗的背叛,在盛京城内诛杀了谭泰。

谭泰是鞑清开国元勋扬古利之弟,原属东海女真库尔喀部,所属家族曾是奉明廷旨意围剿建州的女真诸部之一。

他的背叛,直接导致多尔衮对原本两红旗和两白旗大臣展开了一次性的清洗。

其中就包括将扬古利死后遗留下来的一家老少在盛京当众斩首,这在盛京内外引起了轩然大波。

政变七日之后,内外反对势力几乎都被多尔衮肃清得差不多,这时才由内院大学士孙之獬宣读即位诏书。

一六四四年七月二十日,爱新觉罗多尔衮正式继鞑清皇帝位,改元宣统,大赦天下(辽左)。

这个消息传到长江的时候,朱由检正在帅帐喝茶,起先面色凝重,直到听见多尔衮取的那个“年号”。

突然才是“噗”地一口喷了出来……

正禀报的董琦自然不明白这么大的事皇帝为何笑得前仰后合,他只能从皇帝的反应中看出来,他应该是胸有成竹和

对建虏能否被多尔衮统合并不是很在意!

实际上,朱由检听到这个年号,就是想到了后世爱新觉罗家族的那个亡国之君溥仪,才是单纯的感到好笑。

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老天,你让我穿越过来,这是不是你给我的第一个信号?

多尔衮取这么个年号,意思崇祯也明白得差不多,就是在向大明挑衅,寓意他大清乃是正统!

殊不知,却阴差阳错的撞上了后者的笑点。

且不说朱由检对这件事笑成肚子疼的反应,而朝野上下自然是震惊不已。

兵部尚书倪元璐的折子上也说了,关外适逢如此巨变,若禁军主力还在,必定是收复辽东的好机会!

朝臣的意思,是对退位的小皇帝顺治表达惋惜,借着这个因由,向世人宣称多尔衮的残暴不仁和众叛亲离,大明才是正统。

在朱由检看来,大明本来就是正统,建奴就算自立了一百个皇帝,那也还是蛮夷,这他娘的还用特意去宣示。

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包括李自成、张献忠在内,他们起义小运动整了大半辈子,顶了天也就是来上一句“暴明运数将终”。

谁敢说朕不是正统的?

说出来,看天下人不笑话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