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密谈之后,洪云定便下令众人继续坚守原地,不再西行。
而后几日,柳如松的行踪引起了大伙儿的警觉。
当第一次看到柳如松带着魏老大走出宅院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之色。因为他们知道在这强敌环饲的境地之下,任何的外出活动都有性命之忧。
归南天第一个跑去询问洪云定,却得来柳如松此次外出是替魏老二抓药的答复。
一连几天,柳如松总是借着种种的由头外出,有时带着魏氏兄弟,有时则独自出门行事……。
这让已是惊弓之鸟的众人更是惶恐不安起来。
终于趁着柳如松又一次外出之际。归南天带着韩三同和梁飞虎闯入了洪云定的厢房。
“那个姓柳的捕头一定有鬼!”归南天进屋第一句话便是开门见山。
“自然有鬼。”洪云定沉着的与马五爷下着象棋,连眼皮都没翻动一下。
“什么意思?”梁飞虎忽然问道。
“洪大人的意思是他接下来的话十分机密,几位是不是……”马五爷抬头瞅了瞅三人,又瞧了一眼房门。见那谢金会意,将门掩上,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洪大人觉得那日孙牛三人之所以遇害,多半是有人在他们洗澡时下的毒手。”
“妈了个巴子的,果然如此!兄弟们这几天也一直琢磨着这事儿!”归南天一拍巴掌,一副早就洞烛先机的模样:“孙牛和魏氏兄弟是最后一批洗澡的,烧水的那间厨房也一直是由他们自己看着的。宅院四周都有人把守,外人根本无法在厨房下毒。现下想来,也只有内鬼能在他们洗澡时下手了。”
“那日第二批洗澡的人里面最后离开的是谁?”马五爷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最后离开的是柳如松!”梁飞虎答道:“第一个离开的是归大哥,第二个是谢金,我是第三个离开那间偏房的。”
“不错。柳如松离开后,孙牛和魏氏兄弟便中了毒。”洪云定一边说着话,手上可没闲着,落子倒是飞快:“你们说他的嫌疑大不大?”
“既然如此,洪大人为何还……”归南天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是啊,大人为何如此放纵那姓柳的?”梁飞虎脸色变了数变,但仍强自镇定。身为凶手,他自是知道洪云定错怪了好人,不过有人来当替死鬼倒也着实不错。但转念一想,似乎哪里又有些不对,这几日柳如松的行径着实怪异。却不知那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下咱们在明敌人在暗,即便这里汇集了好几名高手,也难对付那些深藏不出的敌人。”洪云定又道:“但只要让柳如松出去通风报信,咱便可请君入瓮,以逸待劳的将这帮贼子一网打尽。”
“洪大人的意思是让柳如松自个儿露出马脚?”归南天对洪云定的做法不以为然:“但洪大人可曾想过,柳如松若借机开溜,又当如何?”
“不打紧,我看柳如松这几天欢实得很,应当已然与外边的同伙密谋得当。待他今日回来,咱就当面揭穿他的阴谋,随后再上些手段,不怕这厮不老实招供。”洪云定的目光终于从棋盘上移了开来,落在了归南天的脸上:“只要知道了外面敌人的图谋或是确切的位置,就凭哥几个的弓弩火铳,定能将其一网打尽。”
“就这么办!”归南天终于对洪云定的决定表示了满意:“等那厮回来之后,洪大人要弟兄们如何协助?”
“不用。”洪云定自信的笑了笑:“那柳如松与我曾是生死之交。现今若要拿他,却也没啥真凭实据。各位到时只管放他来我屋里,你们就在门外守候。由我和马五爷好言劝他坦白,若还是不成。再行用强倒也为时未晚。”……
***
冬夜来的总是如此之快,日落时分,终于见到柳如松带了一包炊饼回到了大宅。他也不和众人招呼,大大咧咧的就往洪云定住的东厢房走去。众人心底起疑,但碍着洪云定事先的吩咐,只管在四周听着信儿,都不敢近前观瞧。只有归南天和梁飞虎二人,仗着资格最老,假模假样的巡逻着,便慢慢走到了东厢房边,悄没生息的停了下来。只听的屋子里有三个声音先后响起:
“我回来了。”这是柳如松的声音。
“哦,原来是柳兄回来了。”洪云定道。
“怎么?柳捕头这次出去有何收获?”马五爷不失时机的问了一句。
“我四处都瞧了瞧,没发觉什么异状,这个小镇很是平静。若不是前几日出了那档子的事,我还真以为敌人已然被咱们甩开了呢。”柳如松笑声刚落,便响起了包裹放在桌面上的声音:“咱们的干粮快要用完了,看!我给各位带来什么?”
“炊饼?”洪云定道。
“对。”柳如松道。
“干净吗?”马五爷心有余悸的问道。
“都白白喂了好几条野狗了,自是干净,瞧……好吃好吃。”隔着墙壁,归梁二人还是能够听到柳如松大口咀嚼的声音。
“柳兄啊……。”此时,洪云定的嗓音似有些凝重。
“唉,洪老弟,怎么?”柳如松的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
“你我相交也有好几年了,我洪某人可曾亏欠过老兄吗?”洪云定道。
“不曾啊,老弟怎……怎的说出此等话来。”
“我的那些手下可曾对你有所不敬吗?”
“没有的事儿。”柳如松的声音似有些不安。
“既然如此,柳兄又为何要下毒暗害他们?”只听得屋内有人朝桌子上一拍。梁飞虎和归南天知道这是先前洪云定与众人定下的信号,连忙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不等柳如松有所举动,便将其按倒在地,绑了起来。
“妈的,被你们戳穿了!”柳如松被人放倒在地,却并不恐慌。此时其他人等也一同涌入了东厢房。魏老大正要举手就打,却被马五爷拦住。
“说吧,你们这帮人到底是何来路?”洪云定沉痛的看着柳如松。
“来路?你们说我是什么来路?”柳如松忽然用眼角瞥了梁飞虎一眼,也就是这一眼,直吓得梁飞虎心里咯噔了一下。此时,梁飞虎脑子飞转,将那日下毒点穴戕害魏氏兄弟和孙牛的所有步骤又在脑海里捋了一遍,只觉得当时就在一旁的柳如松是唯一一个能察觉自己行动之人。但若是被其看破,为何姓柳的不当场揭穿自己?莫非……莫非此人也是那边派来的奸细?梁飞虎心下发虚,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能够相问。
“既被咱们戳穿了身份,就该老实交代。可别找什么不痛快。”马五爷温言道。
“各位发誓答应放我回去,我便将实情告知。”柳如松冷笑道:“我只是个小喽啰,这里死伤的三位兄弟可不是咱下的毒手。”
“哦?原来你还有同党!”魏老大大叫道:“快说,那人是谁?”
“行啊,让我走路,我便告诉你们。”柳如松似是有股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倔劲。
“好,只要你能证明魏氏兄弟和孙牛非你所害,我便放你走路!”洪云定斩钉截铁道。
“你们发个毒誓,保我平安。我便告知真相。”柳如松很有点得寸进尺的意思。
洪云定随即发了一个毒誓。并命在场的所有人也都一一宣誓。众人虽有些不情不愿,但也只能勉强照做了。
“好!既然各位都发下毒誓,老子也就不必替那人承担罪责了。”柳如松的目光猝然射向了梁飞虎,这让其不由得倒退几步。
众人见状,也都猜测了个大概,几乎不约而同的上前将梁飞虎围在了中间。
“唉,唉,各位兄弟可不能听信奸细的胡言啊。”梁飞虎连忙为自己辩解。
“我都没说是谁,老兄便先慌了手脚,可见你是做贼心虚。”柳如松揶揄道。
“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我便是凶手?”梁飞虎怒极反笑。
“你杀人下毒之时,我就在旁边,亲眼所见算不算证据?”柳如松说得倒是直白。
“你为了脱身竟想诬赖好人!”梁飞虎厉声大叫。
“那日梁大人趁大家洗澡之际,下毒害人,却不料遗留下了许多毒药。若不是当时有我替你收着,恐怕早就被人揭穿了吧。”柳如松冷笑。
“胡……胡说!”梁飞虎怔了怔,随即骂道:“你这贼汉当真信口雌黄,可有什么真凭实据?”
“有啊,那些毒药就在我怀里的小瓷瓶里。大家拿出来一看便知。”柳如松直起身子,让众人查找。马五爷上前一步,从他怀里一探,果然找出了一个青色的小瓷瓶来。
“那又怎样?”梁飞虎自忖下毒时十分小心,不曾留下蛛丝马迹,但见对方言之凿凿的说有遗留下来的毒药,却又有些将信将疑起来。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抵死不认:“你就是那个下毒之人,怀里藏着下毒之物,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与我又有何干?”
“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柳如松见众人都是一脸的将信将疑,索性把话说开了:“这厮虽已将毒药丢掉了,但那解药却一定还在他的身边!”
“搜身!”
梁飞虎还待辩解,却不料洪云定已然下达了命令。
“好,你们这帮蠢汉竟然听信贼人的妄语!好好好,你们随便搜,到时候要是什么也没搜到,别怪老子翻脸……。”梁飞虎见状,也只好故作大度的任由魏老大和马五爷翻查他的衣服和留在东厢房的行李。
“这是什么?”忽然,搜查行李的马五爷喊了一声,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黄色的蜡丸捏在了他的手上。
“这……这……”梁飞虎原是有恃无恐,他自信无论是行李之中还是自己身上,尽皆干净的很,绝没有留下任何的“后患”,但见马五爷突然搜出一个从所未见的蜡丸来,不由大吃一惊。竟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洪云定接过蜡丸,将它放置在桌案上用手一拍,蜡丸应声而碎,掉出许多白色的粉末。
一股香气袭来,却让众人皆是一怔。
“直娘贼的,想不到还他妈真有解药!”魏老大此时已然忍不住骂出声来:“梁飞虎你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枉我们兄弟人前人后尊称你一声大人。想不到却是个心如蛇蝎的狗贼!”
“唉,魏老大,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此时的梁飞虎已然冷汗直冒。纵是他肚里百转千回,也被这个莫名出现的蜡丸搞得失了主张。
“烦请梁大人解释一下,这颗蜡丸有何妙用啊?”洪云定双目如电般直视着梁飞虎,恰似两支利箭直射对方的心窝。
“我……我也不知道啊,这颗蜡丸咱……咱也是头一回见到,不知为何会跑进了我的行李!”梁飞虎自知如此解释很难让人信服。果不其然,就在他说话的当口,两柄钢刀已然抵住了他的背脊。
“看来咱得分头审讯他俩了。”洪云定见已控制了局面,便吩咐道:“我和马五爷对付柳如松,归大哥和魏老大帮我审讯这位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