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走了整整一天,直到日落西山,这才在一条小溪旁安营歇息。白铮命部队将帐篷围成一圈,把囚车安置在了当中,并派专人看管。
吃罢看守们送来的晚饭,司徒远见几位崆峒掌门的囚车就在四周,不由升起一股同病相怜之心,便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攀谈起来……。
那龙行与善因感念司徒远先前的鼎力相助,故十分殷勤。对这恩公提出的疑问更是有问必答。随着交谈的逐渐深入,司徒远这才依稀有些明白,原来崆峒武学十分繁杂,共有上百种武艺,几十项绝技。崆峒八门各有自家的绝学,飞龙,夺命,追魂,醉门这四门讲究外功心法,与少林武术的朴实无华、内静外猛颇有些相似之处。而从神拳门起,刚猛的招式逐渐被阴柔巧妙的手法所替代,讲究拳以内养行气,外柔而内刚的练功心法;又与武当功法十分相像。到了奇兵门,功法又是一变,注重内修外练、刚柔并济的修炼法门,这套武学修为却与峨眉武术不谋而合。而作为拥有最多绝技的玄空门,更是独辟蹊径,从武学修为变作了点穴救人的医术。虽然看似十分高明,但其修炼之法已然与飞龙、夺命等四门格格不入,就是与类似的花架门和神拳门也有诸多无法调和的矛盾。故此,八门终于因为对武学上的分歧越来越大,逐渐貌合神离,终于在一次争执之后,掌派人飞云子愤然下山,离开了崆峒,与其他七门老死不相往来。
“那么各位又是如何被胁迫至此的呢?”司徒远只觉得这两位掌门说话江湖气太重,言语间也有许多不真不实的地方,但眼下对他来说,这些繁枝末节也不必追究。司徒远寻思,如马兴奎,尤八爷之流天生粗俗不堪,误入赌坊,欠下巨债倒也有情可原,但这老尼姑善因一副慈眉善目的出家人模样,为何又会掉入彀中呢?这让他有些困惑。是故说着说着,便把话题引向了自己的不解之处。
“哈哈,虽然你小子不愿叫咱们一声师叔,但看在你能于危急时刻,帮咱出谋划策的份上,佛爷我也不得不把你当自己人来看待。”一旁的道一大师见善因面露尴尬,便接过了话茬:“不妨直说了吧,我们崆峒派虽有许多出家人,但都是花钱买来的度牒。出家也只是权宜之计,只为开办个庙宇佛堂,弄些香火钱接济家中的妻儿老小和门下子弟罢了。不过这摊子一大,难保会出几个闯祸的杂种。这不,那飞羽赌坊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店,偏偏去年在那崆峒山下又开了一家。咱那里的民风本是淳朴,但乡下人农忙之余,一见赌坊那**气派的所在,一来二去之间,便有许多人跌入彀中。先是追魂、夺命和醉门的那三个掌门仗着自家有良田千亩,就去豪赌,没过几日便输光了祖业;后来他们还拉上了我的大儿子和善因的一个外甥同去玩耍,只一个晚上便将两个孩子给拖下了水去……。最后就连那玄清的两个小儿子也被骗入局中,欠下巨债。过了几个月,赌坊突然带着官差打上山门,说咱们若仍欠债不还,便要拉那些孩子去吃官司,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只得拼着几条老命,参加了这个老么子的生死局。”
“怪不得各位要只身犯险,原来都是为了自家的子弟……。”司徒远点头道。
“那也不见得,这位龙掌门便是为了一个女子而来。”玄清见众人说得起劲,不由哼了一声。
“怎么?龙掌门你是……?”司徒远狐疑的看向龙行。直看得龙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由得狠狠瞪了玄清一眼。
“自古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嘛,嘿嘿,讲给恩公知晓那也无妨。”龙行似是怕司徒远小觑了自己,连忙向他解释:“原本我对那赌博之事便无甚兴趣,只是无意间跟着朋友去赌场开办的酒楼喝点花酒,不料便在里头看上了一名歌姬,唉,也是天意,我与之相谈甚欢,一来二去便动了真情。为了长相厮守,便欲替她赎身;想不到这赌坊漫天要价,竟开出一万两的天价!他奶奶的!咱天龙门可没那么多庙产田产,只靠卖些跌打损伤的药膏过活,哪儿出得起如此巨款!但大丈夫既已答应了别人,那就得信守承诺,便是拿命赔上也要把事儿给办了!于是我便找到了那白氏兄弟,说好了只要通过这生死奇局,便能抱得美人。”
“原来如此。”司徒远听罢不禁眉头一皱,他对那些唱歌卖曲的艺人素无好感,听说这位龙掌门竟要舍命去赎一个妓女,顿觉此举着实荒唐。但这是别人的私事,也不便评论,于是便岔开了话头,对几位掌门问道:“各位可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
“那个白奇已然与哥几个一一说了,不就是去塞外剿灭悍匪吗?”龙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不瞒恩公,我早年投身行伍之时,在湖南湖北,闽西等地,也不知灭掉过多少土匪强盗,此次攻打一个土堡,料想也非难事。”
“龙掌门可知那些强盗到底有多少人马?”司徒远笑问。
“那个白大老板到没有明说,我看怎么着也要百十号人吧。”道一大师摸着油光锃亮的大脑袋,接口道。
“看来各位不知此行的凶险。”司徒远苦笑一声,伸出了五个指头:“那白大老板亲口告知于我,咱们这一百多人即将面对的是五百名有刀有枪的悍匪。”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若真有如此多的凶徒,却叫我等如何是好?”善因一旁听得寒毛直竖,不禁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起来。其他几位掌门闻得司徒远之言,也是相顾骇然。
“各位可知,周围的这些囚徒是何来历?”司徒远见众人面如土色,只得再次转移话题。目光投向了四周的那些囚车。
“前面那几十号人都是绿林的朋友,我听他们说过几句江湖暗语,似是一伙北直隶的豪杰;但究竟是何来历,只因相隔较远,看守又不让咱相互说话,一时倒也无从知晓。”龙行道。
“贫道曾听身边押解的兵卒闲聊,说后面的几十辆囚车之中有十几个是抓回来的逃兵,剩下的全是些市井无赖。”那一贯故作镇定的玄清道长此时也有些失了方寸,言语间满是忧色:“看这架势,就凭咱们这些乌合之众,如何能够成事?这这这……,唉,恐怕到时候你我想要全身而退也不可得……”
“大伙儿也不必太过担忧,既然赌场能开出如此大的人命赌局,必定不希望是一边倒的盘口。也就是说,咱们至少也有几成的胜算。”司徒远见众人士气低落,连忙出言安慰道:“实不相瞒,在下出生武将世家,乃明威将军司徒正之后。虽没统领过军队,但自小在军营中长大,对战阵和攻城之法也颇有心得,各位若是不弃,能够不计前嫌,同舟共济。我司徒远愿带大伙儿杀出一条生路。”
“难怪恩公对军中的器械十分熟络,原来是将门之后。”龙行见司徒远愿意领头,十分高兴,正要抚掌大笑,忽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压低了声音:“我龙行这条性命是恩公救的,没说的!咱第一个赞同!”说罢,他用虎眼扫视其他三位掌门,见他们纷纷点头应允,这才将眼中的寒光一敛,似是宝剑收回了剑鞘。
“既然各位愿意鼎力相助,咱们就得精诚合作……”司徒远见诸位掌门答应的痛快,也就不再客气,随即便与这四人商议起了今后的脱身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