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启禀大王,守卫许家堡的首领是飞云子先生的徒弟,名叫司徒远。此人非但桀骜不驯,且精通守备之术,断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驾驭得了的!”白圭自忖已然到了危机关头,时刻不忘表现一番。眼见这毛里孩对那贝孙忽“情有独钟”,连忙谏言道:“此番您的人马方才击败了围城的官军,不妨派出老先生前去谈判,让其交出哈烈王子,我看也未尝不可。”

“好主意。不知先生以为如何?”毛里孩听罢,抚掌笑看着飞云子,看似是在询问对方的意见,却又似正在对他下达着命令。

“这个……,唉,不瞒可汗,我那徒儿一贯有些疯魔,认定的事情便是神仙也难挽回。这样吧,老夫定然竭尽所能,劝他交出王子。不过,若是其冥顽不灵,还请可汗莫要怪罪。”飞云子脸色微变,却也不敢推辞。

“非但要他交出王子。还要交出李济!杀光所有逃入许家堡的明军,投降可汗!”白圭一旁听了,连忙补充道:“许家堡被围数月,不但四面围墙尽皆破损,而且里面的守军也已精疲力竭。如今的许家堡就是那淋湿的窗户纸,一捅就破。若是那司徒远不知好歹,大王可派汉军重甲四面围攻城池。小的愿做先锋!保管马到功成!”

“嗯,听三爷的意思,先前你们还是有点功劳的?至少是已将敌人弄得人困马乏喽?”毛里孩不置可否的斜眼瞅着白圭。

“为了大王的江山,小的愿意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白圭恬着脸,厚颜无耻的笑了……。

“无耻狗贼!你大哥白铮英雄了得,怎生有你这么个汉奸兄弟!”金大人一旁实在看不过去,不禁破口大骂。

“唉,投降我翁牛特部,一样能高官得坐,福禄双全。金大人你何苦一心死节呢?”毛里孩还想给对方最后一个机会。

“你以为你们鞑靼还能再次入主中原?”金大人此刻看向毛里孩的眼神似在瞅着一个白痴。

“此番本王坐拥数万铁骑,还有几千汉军甲士能够攻城掠地。大破此地官军营寨之后,只需攻破嘉峪关,便能畅通无阻,席卷整个西北。”毛里孩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若是北方各部兵马,以及瓦剌,女真等部也跟着顺势而为,入主中原也非什么难事……”

“哈哈哈,哈哈哈。我说个笑话,各位想不想听听?”金大人笑得恨不能满地打滚。

“但说无妨!”毛里孩言语间依旧十分谦逊,眼中却闪过了一抹恶毒的杀意。

“想当年贼酋忽必烈入主中原之后,曾下令中原的汉人必须梳蒙古人的发式,穿戴胡人的衣冠。有一回,那贼酋前去太学视察,瞧见孔子及其圣子贤孙们的泥像皆为汉家样式,不禁大发雷霆。于是便令手下爪牙将其尽数改做蒙古族式。这令天上的孔子的弟子子路悲愤异常,他便动身到昊天上帝那里去控诉鞑子的暴行。上帝听完子路的苦恼后,不禁连连苦笑,开导他说:‘你怎么如此不识时务?打从盘古开天,三皇五帝以来,天下人都管我叫天;现下,中原沦陷,那大逆不道的贼酋竟在地上连我的名字也给改了。把我唤作什么……哦对了,叫什么‘腾吉理’!唉,我也只能答应他。此乃时势使然,无可奈何。不过,别着急,咱们耐心点儿,将来终有反过来的一天!’”

“你……”毛里孩刚要发作,忽听官署外的皮鞭声也忽然停了下来,不由一怔。随即,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蓦地里闪入大堂,冲到了金大人的身后!

金大人顿觉苗头不对,连忙回头;却见一抹寒光从他右侧锁骨劈了下来!

没等他发出一声惊呼,连脑袋带半边身子便已一分为二,血洒当堂。

“哎呦!”

“我的妈呀!”

“我去!”

众人见漫天血雨尽皆躲避,唯独毛里孩巍然不动,嘴角还泛出一丝恶毒的笑意。

“哈哈哈,先前还说决不投降,为何眼下却又谋害了旧主?”面对这个忽然冲入的巨人,毛里孩并不害怕。

“多谢可汗让人治好了标下的伤势。”那巨人正是崔乐行。方才他被何中欢一伙带出鞭打,自以为难逃一死。不想被抽打了数下,反而愈加神清气爽起来;待到打足了八十一鞭之后,从肚中吐出一口黑血,身子竟然立时好转了七分。这才知道对方并无加害之心;只是通过这特别的手法,用皮鞭抽打几个特定的穴位,让其疏通血脉,调理伤势。等到被何中欢等人放下之后,大有死里逃生之感。

崔乐行向来自诩为“识时务”的俊杰。眼看着毛里孩他们如此善待自己,为了投桃报李,弑杀旧主便是势在必行!因此,他二话不说,突然抢过一旁卫士的佩刀,冲入大堂便将金大人一劈为二,以表其归顺之心。

“崔大将军的美名,本王早有耳闻。听说想当年,在朝鲜的时候,崔将军便为了投靠金大人,将自己的老长官一刀抹了脖子。”毛里孩笑得越加不怀好意:“今日将军又杀了旧主,向我邀宠,却不知与那三国的三姓家奴又有何异?本王又如何敢再留你?”

“可汗此言差矣。想当年,曹操若是不听刘备的挑唆,杀了吕布;就凭他的智谋和吕布的神勇,天下早已平定,又何来之后与孙刘两家的天下三分呢?再说了,吕布杀丁原、董卓之流,那是因为这些人都是无能之辈。以吕奉先的才气自然不肯甘居其下。但曹操手下却是带甲百万,人才济济;他自己也是个不世出的人杰,为何如此没有胸襟?没有容人之量?却要杀死那甘愿投降的吕布呢?”崔乐行此刻只觉昔日的精神气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脑子也开始变得智慧明达起来:“再者说,标下之所以弑杀旧主,原因也与吕布大大不同。”

“哦?有何不同啊?”毛里孩哑然失笑。

“吕布弑主,那是被人收买,杀死了原无性命之忧的主子,此等行为当真可耻至极。”

“哦?那么崔将军的所作所为与之相比又有何不同呢?”

“我那先前的主人都是必死之身。与其被人拉出去,让低贱的刽子手一刀杀了;不如让我这贴身的家将帮其解脱,来的干净爽利。”

“听这意思,他们的死并不能怪你?”

“不能怪我!只能怪他们命运不济,走了绝路。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只因有我这般的忠仆在其身侧,去往黄泉的路上却也没受多少的痛楚。”崔乐行显然对自己的巧言令色很是满意。

“好!看来攻打许家堡时,我军便又多一位先锋。”毛里孩一拍大腿,笑得格外高兴。

“先锋?什么先锋?”崔乐行一怔。

“就是……”白圭刚想接下话茬,却看见毛里孩身后的帷帐里闪出一人。让他不由得大吃一惊:“哎呦,这不是蒙放吗?他怎么还活着?”

“白三爷好记性,竟还记得小人。”蒙放此刻虽然换了一身新衣。脸色却灰暗的吓人。眼神里满是怨毒:“承蒙三爷抬举,用我的家小为质,逼小人送死。现下我飞蛇会上百人马尽数殒命城下;却不知三爷可愿与我同做先锋,一起攻城啊?”

“他……他怎么……”白圭目光不敢与这有些疯魔的蒙放对视,只能移向了毛里孩。

“别怕,这位蒙英雄的家人现在本王帐下暂住,眼下他绝不会伤你分毫。”毛里孩笑得有些吊诡:“不过若是让其察觉你对本王三心二意。以他的手段要想杀你却是易如反掌。”

“小人不敢背叛大王。”白圭吓得又俯下身去。他自忖有了这死对头的监视,即便将来想要反悔,逃离鞑靼,也将变得千难万难……。

“唉,我真是想瞎了心喽!原以为投降了鞑靼便能够脱离朝廷的摆布,成为一方的豪强。想不到事到临头,却落到如此境地。早知今日,还不如归隐江湖,做一个逍遥的员外来得惬意……”白圭还在那里跪着胡思乱想,却没察觉此刻毛里孩正在一一点名:

“嗯,这三个可是先生的徒弟?”毛里孩瞅了一眼依旧趴着的李俊杰他们,对飞云子问道。

“是,是老夫的劣徒。”飞云子连忙回答。

“身手如何?”

“好极了!各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足当先锋!”飞云子的回答虽是包藏祸心,嘴上说来,却显得十分自豪。

“好,就让他们也做先锋!”毛里孩果然没有瞧出飞云子的机心,只是又指了指李俊杰身后的宋刚他们:“唉,这三位听说是长青会的护法,不知……”

“这三位军旅之事未必在行,但若说巷战争夺,却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飞云子巴不得这些混账都去送死,只是说话的语气却变得越加推崇起来。

“好!就听先生的。若是那司徒远不识抬举,便让这些好汉充当先锋,冲在阵前……”毛里孩似乎对飞云子很是信任,竟然连连点头的应允道:“只不过本王不擅长指挥这些江湖草莽,到时候还请先生替我加以管制……”

“可汗的意……意思……”飞云子的面色变得难看。

“既然这些人都要作为先锋,自然也不能让先生甘居人后……”

“啊……这……这……”飞云子顿感有些不妙。

“嗯,就这么定了!烦请先生立时便去劝降敌军。若是他们不识好歹,我军便发动总攻。到时候还请先生带兵攻城,莫让本王失望。”毛里孩忽然露出一种只有商人才有的精明模样,既然方才已然安抚了对方,现下当然也要亮一亮皮鞭,才能让这个飞云子更好的为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