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利斧破门的声响不知何时便再次响起!将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昏昏沉沉的洪氏兄弟猛然惊醒。

“不……不好了,阿哥!”洪云翼此刻如惊弓之鸟,吓得牙齿打颤:“贼……贼人似……似乎又想起咱们了,这……这是要……要赶尽杀绝……”

“看来,咱兄弟终究是难逃一死喽。”洪云定瞥了一眼阿弟,脸上闪过一抹苦笑:“看这副架势,也就盏茶功夫,眼前的这道闸门便要被他们劈开!唉,我说云翼啊,咱都是要死之人了,能不能给你哥哥交个底啊?”

“交什么底?”云翼苦着脸,害怕的缩在了兄长的身旁。

“你小子到底有没有参与那奸杀大案?”洪云定看着阿弟这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实不愿将其与那凶案牵扯上丁点关系:“咱眼看便要死了,总不见得让你兄长做个糊涂鬼吧?”

“哪……哪有的事儿……”云翼似乎还欲狡辩,但铁门上的又一击重击,几乎将他那负隅顽抗的心神尽数打散:“哎呦,我说我说……,但我说了实话,阿哥你可不能生气,毕竟咱们立马便要死了……”

“说吧,你老哥我心里早有准备。都到这时候了,绝不会与你生气。”洪云定嘴角边挂起了一弯怜爱的笑容。

“是!沧州大案与我确实有些瓜葛……”云翼话音未落,洪云定的巴掌便劈头盖脑般打在了他的头上。

“哎呦哎呦!我……我说阿哥,不……不是说好不……不生气的吗?怎……怎么又……又要打我……”云翼几乎被这顿突如其来的胖揍,打得喘不过气来。

“先前老子是怎么跟你说的?从今往后,不管谁来问你那沧州大案是怎么回事儿?你他妈都要给老子咬死,此事与你没有半点儿关系!”洪云定此时已然怒发冲冠,他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在弟弟的头上又狠狠打上几个暴栗:“老子刚才也就诈一诈你,想不到你这蠢货便交代了实情!要是将来换作那柳如松审讯,你这孬种岂不更没活路?”

“哎呦,哥哥莫要再打啦!都他妈立马要死的人了,如何还能等到朝廷将我开刀问斩?”云翼此刻实在是委屈极了:“再说了,我也就是给那沧州七友出一出馊主意,替他们望望风什么的,那奸杀妇女的破事儿可真没亲手干过!”

“妈的,叫你别认!别认!到现在还说自己替他们望风……,望风也是杀头之罪!”洪云定手上不停,又给了云翼两个耳光,眼见自己一向疼爱的弟弟已被打成了猪头,这才停下手来,靠在墙角边呼呼喘着粗气:“再说了,谁说咱们便要立马死了?”

“什么?不是阿哥你说的吗?”虽然被兄长打得狼狈不堪,但一听还有生机,云翼的哭喊声立马便停了下来。

“你这笨蛋!脑子糊涂,耳朵也不灵!外面劈门的哪里是什么贼人,明明便是咱们的援军……”洪云定抬头苦笑,笑声落寞凄凉……

***

一切如先前谋划的一样。

幻铃被安然无恙的还了回来……。

司徒腾也终于能够获得白家兄弟的充分信任,从此大展拳脚……。

而面对朝廷的这个不咸不淡的旨意,众人虽各有心事,却也只能领旨谢恩……。

送走了上差,又目送白氏兄弟带着人马悻悻离去。

翠微楼上只留下李济和柳如松凭栏远望。

山脚下,不时传来阵阵爆竹之声。

眼见危急化解于无形,柳如松只觉得自己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不过……

这样的念头也就转瞬即逝。

因为他看见原本如同得胜将军的李济,不知何时笑容已敛,似乎还淡淡的透出一丝落寞。

“怎么了李大人?”柳如松试探着调侃了一句:“眼下大局已定,下官还要恭喜大人又多掌了一方实权,从此以后,这天凉山上的财宝可就都归大人支配喽……”

“呵呵,以我李济的志向,怎会将那些粪土一般的金银放在眼里?”李济仰天长笑一声,随即又叹了口气:“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当年岳武穆一世英雄,纵然手上带甲十万,猛将如云,盛名威震华夏,到头来也只能哀叹无人可为知己。我李济文才武略胜他十倍,天下虽大,更无一人能真正识得于我!”

“大人这是什么话?天下间谁不知岳爷爷的精忠报国,谁不知他的国士无双……”柳如松自幼便对岳武穆崇拜有加,年少时甚至还荒唐的要求母亲也在自己背上刺几个忠君报国的响亮口号,要不是他娘亲不认字,恐怕他这个东施也就稀里糊涂的当上了。此刻他听说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如此大言不惭,不禁哑然失笑。

“怎么?柳百户觉得本官比不过岳飞?”很显然,如李济这样的人要是厚颜无耻起来几乎也没有什么底线。他神情郁郁的看着柳如松,言语间竟还能理直气壮的带着满腔孤愤。

“怎么?大人还觉得自己比得上岳爷爷他老人家?”柳如松像看一个疯子一般凝视李济,他实在想听听对方的脑子里到底在动什么念头。

“我且问你,那岳飞有何功劳?”李济不答反问。

“一则,他屡次击败金兵,保住了大宋半壁江山。”一说起岳武穆的丰功伟绩,柳如松自是如数家珍:“二来,他收复河北大片失地,要不是那昏君赵构和奸臣秦桧一味求和,将其害死,多半便能直捣黄龙,恢复中华故土。”

“柳百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岳飞收复的那些河北失地最后都被放弃,并没能保下。”李济提醒道:“因此说,也没收复什么土地。”

“那是因为皇帝听信秦桧的谗言,用十二道金牌硬是将其招了回来。这才错失良机,河北得而复失。”柳如松哪肯让自己心中的神灵被人诋毁:“岳武穆那是忠肝义胆,真心报效皇上,效忠朝廷,为了证明自己的赤诚之心,这才不得不收兵回朝……”

“柳百户以为这朗朗乾坤到底属于天子呢?还是属于万民?”李济瞅着柳如松狡黠一笑。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万民与天子那是鱼水之情,怎能随意分割?”柳如松似是看出对方言语中的圈套,说话用词也变得谨慎起来。

“想当年,那姓岳的打下河北各地重镇,百姓欢呼雀跃,争相投靠,却因为那个昏君十二道金牌,便如忠犬般悻悻然而走,全不顾身后亿万百姓即将落入金人之手。如此迂腐而又愚忠的行径,我至今也常替那位千古英雄觉得齿冷!”李济搬弄起高风亮节的话语倒也能讲得有理有据:“说来说去,姓岳的那厮辛辛苦苦折腾了一辈子,赔上了自己和儿子的性命,以及无数将士的鲜血,所有的功劳加在一块儿,不过是保住了宋朝那半壁江山。确保那赵家无耻荒**的子孙苟延残喘的又在这华夏大地上作威作福了许多日子!到头来,气数终于用完,被那些满身腥臊的蒙古鞑子窃占了我神州将近百年!如今想来,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呵呵,大人好辩才,我一个区区武夫还真说不过你。”柳如松冷笑一声,立时反唇相讥:“却不知大人若是当年的岳飞,面对朝廷发下来的十二道退兵金牌,却要如何处置啊?”

“宋朝之事早已时过境迁,当初岳飞军中的处境究竟如何,却也万难考证。但若史书记载不错,我若处于岳飞的境地,便只有一条路可选。”李济似胸有成竹般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史书上说,当时岳家军的身后有朝廷派去的两支军队作为监视,前有河北金兵的残余势力苟延残喘。要保神州不被异族**,只有北进破敌,接回被金人虏去的徽钦二帝;再挟天子以令诸侯,非但可保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说不定还能夺回燕云十六州,随即西灭西夏,成就一代盛世……”

“你是说要让岳武穆造反,李代桃僵,做天下之主?”柳如松见这位锦衣卫同知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简直是哭笑不得:“让岳武穆这位大英雄去学曹操?嘿嘿,李大人可真是异想天开!”

“呵呵呵,即便你再本领了得,也只有活着才能为天下人造福。倘若如岳飞一般被人用‘莫须有’之类的可笑罪名杀死,这实在是一个英雄最大的悲哀。”李济似也觉有些失言,他朝柳如松笑了笑,却也并不生气,神情却又落寞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