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隔壁那刀斧劈门的声音越加猛烈。直震得洪云定心绪不宁,直吓得洪云翼心惊胆战。
“我说阿哥,照这么砸下去,我看不消片刻,隔壁那扇闸门恐怕便要被……”洪云翼话音未落,却听门外传来了敌人疯狂的叫嚷:“劈开了!劈开一道口子了……”随即听到两声火铳的怒号,紧接着又是一阵嘈杂的响动。洪云定连忙贴着闸门细听,依稀辨认出其中有几个敌人的惨嚎,以及更多人的谩骂……
“看来敌人立马便要冲进去了。”洪云定脸色苍白而又无奈。
“我说阿哥,那个门僧到底是什么来头?敌人为何要如此不惜性命的救他?”洪云翼很是不解。
“他是朝廷要犯,若是落入了贼人之手,我大明的万世基业恐怕要……”洪云定还待再说,却听得一通火铳对射之声,随即他听到了曹守备的怒骂……,紧接着传来了三名士卒的尖叫和敌人那丧心病狂的喧嚣……。
蓦地里,激烈的战斗戛然而止。
只听成尚那尖利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们在外等着,待我将大师请出来……”之后,便又陷入了沉寂。
“他们走了?”云翼小心翼翼的爬到洪云定的身旁,低声问道。
“没呢,那门僧先前做咱的肉盾时也受了点轻伤,估计贼人现下正在替他包扎伤口……”洪云定摇头。
“您说这帮贼子若是劫走了门僧,是不是便会放过咱们,不再……”洪云翼显然更在意自己的安危。
“嘘,你听!”洪云定朝兄弟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两人都心有灵犀般贴着牢门静听外头的动静。只闻得隔壁又传来一阵喧嚣,似还有惨叫之声;但也就片刻的功夫,整个山洞便进入了一种莫名的死寂,安静的可怕。此刻,就连自己心跳的声音,洪氏兄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
幻铃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雄姿英发的面容上深藏着不易察觉的鬼祟;健硕挺拔的豪壮身躯里总是凝聚着一种不受限制的狂野和凶暴。
“老娘也算是阅人无数,除了我那李大官人,还真没见过如此邪乎的男子。”自诩不凡的幻铃站在八仙桌的一角,心念陡转。她的衣袖无风而动,她的眉眼也泛出了桃花。丝毫没带一丝杀气。虽然李济先前已暗示其可稍稍放水,保全这狼司徒的性命;但此时的幻铃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反倒觉得自己已成为对方的猎物!
这一场较量,到底谁胜谁负?
乃至于谁生谁死?
这些本应已有答案的问题,现下也开始在这女人一贯敏感的直觉里头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幻铃小姐真是好本事。”司徒腾并不急于上台较量,他一边脱去有着宽大袍袖的礼服,露出内衬的一身劲装,一边还饶有兴趣的绕着幻铃打转,似是一位鉴赏大师正在欣赏着一件至宝;又如屠夫正在审视即将屠宰的羔羊:“不过最让人佩服的倒也不是幻铃小姐的技击之术。”
“哦?此话怎讲?”李济与幻铃目光触了一触,不禁好奇的问道。
“大伙发现没有?先前落败的那些武士都是在跃上桌面的刹那,遭到幻铃小姐那毒蛇吐信般的致命一击,即便没有立马身死,却也尽数落了下风。这是因为幻铃小姐早已站在桌上,抢占了地利,颇有胜之不武之嫌。”司徒腾笑道。
“不错,咱们赌坊的赌局讲究天公地道,眼下幻铃小姐已然霸占了这方寸之地,却让我等武士如何上台公平一战?”白奇连忙应和。
“他们也可以在台下攻击幻铃嘛。咱能说不公吗?”李济仍要强词夺理。
“他们若是不上擂台,幻铃小姐居高临下,也是同样占了便宜。”司徒腾故作不屑的瞥了李济一眼。。
“将军如何才肯比斗?”幻铃自忖从未遇见过什么敌手,仗着有降魔剑这般的重手法,心中虽有不安,却也实在找不出失败的理由。
“说来容易,依我看,只要你我二人同时从地面跳上桌子较量便最是公平!”司徒腾见对方已然松口,连忙提出自己的建议。
“也罢。”李济点头对幻铃道:“有道是客随主便,既然马百户生前还有如此要求,幻铃呐,咱也不能不遂了他的心愿……”
“嗯,就听夫君的。”幻铃向李济抛了个媚眼,随即跳下桌子。
李济伸手凭空一抓,似已接到,还不忘捏在手里深深一吻。如此惺惺作态,让一旁胃里仍在倒腾不止的陆伯雷看得又欲作呕。却也导致深受其苦的向顶天和杨易两人赶忙闪到一边,以免再遭那池鱼之殃……。
“我数三声,二位一同跳上台面比试便了!”见司徒腾已然脱去大褂,在八仙桌的另一侧站定,幻铃也示意做好了准备,李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数起了数字:“一……二……三!”
幻铃身为武道中的行家里手,明白这个狭小的台面犹如一个棋盘,谁能抢到桌面,谁便能占得先机!不等司徒腾双脚离地,她已然仗着身形的曼妙灵动,足尖略微发力,抢先跃上了台面中央。她原以为那个慢半拍的狼司徒也会心有不甘的跳将上来,此时的幻铃早已换掌为拳,要用惊人的崩劲将司徒腾弹飞。她天生便有怪力,十来岁尚未学习什么技法,便能轻易的将人分筋错骨;也正因如此无意间伤了几条性命,不为乡里所容,流落江湖;若不是李济收留,又派名师指点了武艺,恐怕早已被人当做怪物,虐杀而死了。
此刻幻铃一双玉手已做好了一击准备,但那硕大强健的豺狼却未如期而至。正纳闷间,忽见狼司徒方才脱下的那件袍服飞将上来!
幻铃也不加细想,重新化拳为掌,心里骂了一句:“想要用障眼法吗?”手掌如刀,一下便劈开了那件做工考究的锦袍!她自忖已然占了桌面的正中,此刻大局已定,敌人万难跃上相斗,这场比试,终是她胜!只不过在获胜的刹那,她还需故作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如此一来,便也让这个狼司徒立下大功,好让接下来的谋划继续进行……。
只是万没料到,也就在锦袍破碎的同时,幻铃但觉脚下一震,连桌带人竟都飞了起来!
幻铃先前用惊人的内劲将八仙桌的桌腿扎扎实实的插入地板,让桌子牢牢钉住,想的就是如此一来,即便有人想踢断桌腿,但在这仅有半尺来长却有五寸来宽的实木桌腿面前,除她自己之外,谁也没本事将其一击而断。可是偏偏忘了眼前的这个对手可是头狡诈的豺狼,他压根儿也没想上台硬拼,也看出桌腿未必能一下踢断,便反其道而行之,借着那件锦袍的障人眼目,趁着幻铃刚上桌面的立足未稳;狼司徒从下到上,朝着方桌底部就是一击迅捷无伦的飞腿!八仙桌被他这一击蛮力踢得径直飞起,四条桌腿也跟着离开了原本插着的地板!再等落下便离开原有的方位,在四个地板洞旁崴了一崴,一阵晃动之下,便要将幻铃摇将下来。
此刻幻铃也知上当,一发狠,想要双腿运用内劲,将桌子再次插入地板之中稳住身形。不料这一次发力太过仓促,力道过猛之下,竟将桌面踩了一个窟窿,整个身子便困在了桌子里头!
幻铃花容失色,本能的要施展怪力,将桌子震碎。
就在此时,一个硕大的身影已然罩住了她的脸面,一只粗糙的大手须臾间捏住了她的下巴!
幻铃知道,只要这头豺狼高兴,随时可以将她的惊呼瞬间捏碎……。
“李大人有何话说?”司徒腾当然不会捏碎李家幻奴的下巴,但此时的他却装的十分狰狞,大有为白氏兄弟放手一搏的架势。
“马将军用战法赢了我家幻铃的技法,本官佩服之至!”李济的演技更佳,此时他关切的看着幻铃,似乎立马就要掉下泪来:“好好好,今儿个咱的梁子暂可放下,你把幻铃还给本官,本官便对白家兄弟既往不咎。”临了还不忘对幻铃柔声宽慰道:“美人儿,莫要害怕,老爷我立马便将你救回来。”
这时白奇已然凑到了司徒腾的身旁,一边扯下腰带,将幻铃绑了个严实,一边对司徒腾耳语道:“眼下在这楼上,敌众我寡,十分不利,不过等到了楼下,咱那三百员家将定能保得你我的周全。”
司徒腾点了点头,对李济喝道:“既然输了赌局,便要撤了包围,放咱们白府人马下楼!”李济刚要下令放人,一旁的幻衣却又不甘的叫道:“不成不成,要是你们下楼,不放我家幻铃又当如何?”
“这个……”白氏兄弟面面相觑,似乎一时也没找到什么合理的托词。
“这个容易,我可留在楼上,待白家兄弟押着幻铃下楼之后,再让他们将我换回便是。”狼司徒不假思索的说道。这种毫无风险的便宜英雄他倒也向来不甘人后。
“不过……”白圭似被司徒腾的义气感动,还待言语却被白奇打断:“好好好,就是这个法子,贤弟放心,我等一下楼便拿幻铃换你……”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没过多久,一名四品武官带着几名武士走上了二楼。
“圣上有旨,诸位跪下听宣……”武官也不上来客套,只见他手持黄卷,不怒自威,显是京城来的上差。
众人无奈尽皆跪下听读,才知道宝钞被焚之事已然被李济上报了朝廷。皇帝虽然震怒,却也不曾施展什么霹雳手段,仅仅将白氏兄弟和徐主事降职留用,便没有更多的处分。
只是有一事让白氏兄弟很是郁闷,因为按照旨意,从今往后,赌坊的财政大权便由李济一手包办,他们兄弟想要染指金库的谋划也只能从此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