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啷啷!

随着幻铃手中铜铃的一声脆响,又一名白府家将捂着塌陷三寸的胸口,颓然倒在了地上。

此刻翠微楼上,众人正贴着墙壁围成一圈。

而圈内八仙桌的四周,已躺下了十八名白府武士。

一样的口吐白沫。

一样的仰面朝天。

甚至一样的死不瞑目。

“柳百户以为如何呀?”李济看着己方连连获胜,不觉脸露得色,与柳如松耳语起来。

“下官原以为今晚难免一场群殴。在这狭小地界,刀剑无眼,就凭下官这点微末功夫,不免也有性命之忧。想不到大人您还是棋高一着,竟能诓骗这白氏兄弟与您赌赛,如此一来,大人便能以幻铃这一人之力,片刻间扫平了这里的所有余孽。”柳如松咋舌归咋舌,但以他的才智自然还是看出了一些门道。

“哈哈哈,柳百户过奖了,所谓‘勇气盛衰有时,进攻缓急有道,时机可有可否,办事有先有后’;面对白氏兄弟这般的困兽,与其惨烈围剿,不如设一个长围;用幻铃与之耗着,一个个将敌人干掉,等对方伤亡过半,还不得束手就擒?”说罢还戏谑的望了对面一眼,只见此刻白氏兄弟已然脸色铁青。他们万没料到,一十八名从各地征召过来的军中翘楚,竟然无一人能挡住这幻奴的攻杀。眼下他们带来的二十二名武士之中,只剩下陆伯雷、王宝、杨易和向顶天四人。他俩虽不知这四名猛人为何如此的畏敌如虎,不敢上前挑战,但心下也是明白,即便这四人上去较量,也是有去无回。

“妈的,咱们又中计了!”此时的白奇显然也看出了名堂,不由与一旁的白圭耳语道:“咱们的武士一对一的放对,无人是这女魔头的对手;但若以三对一,或是用弓弩火铳与之玩命,她那诡异的技法便无从施展!群殴之下,我方胜算虽然不大,但总能拼上一拼。只可惜你我稀里糊涂的听信了李济的鬼话,竟然莫名其妙的派人与这幻奴玩车轮大战,明明是敌强我弱,咱还用添油战法,白白耗去了十八名生力军。眼下敌众我寡,更难善了。”

“二……二哥,这……这可如何是好?”白圭也看出了苗头不对,不禁满脑门子的冷汗。

“如何是好?哼,眼下咱们人少势孤,你二哥我又身负重伤不能出战,咱这全身而退的希望也只能交给马如风了。”白奇无奈的低语道。

“还有哪位英雄愿意上台赐教?”幻铃戏谑似得作了一个四方揖,明眸一扫白氏兄弟,终于停留在了白圭的脸上:“哎,我说白三爷,你不是常在手下面前夸耀自己的铁掌无敌吗?这样吧,咱们玩玩白打如何?”

“这个……”白圭见这女魔头凭着一串铃铛,闲庭信步般便先后击毙了他十八名精兵强将,一时间还真没勇气与之较量。但随即转念一想,凭着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足可开碑裂石的铁掌功夫,若是与之徒手相搏,定不惧她。正盘算间,却听得一旁的司徒腾接口道:“姑娘若不嫌弃,还是由我马如风前来接你几招如何?”

“赌博这个玩意儿,财多气豪,就容易获胜;财少心怯,便容易赌输。眼下咱们人手士气尽皆占优,正是财多气豪之时,当然要玩一把大的。”李济见火候差不多了,不等幻铃说话,便自顾自笑道:“这样吧幻铃,就请白三爷和马老兄一同上来与你较量,若你仍能战而胜之,我看白二爷他们也就真的心服口服了。”

“敢问主子,奴家若是再胜,却有什么彩头?”幻铃倾城一笑。

“什么彩头?嗯,让我好好想想……”李济大局在握般戏谑的看着幻铃:“这样吧,眼下我只有三十二房小妾可以伺候,实在是少的不合我高官的身份。若不嫌弃,那第三十三房小妾就是你幻铃的了!”

“小妾有什么好的!地位也不比奴才高上多少!”幻铃娇嗔道。

“那么这白家两兄弟抄没的财产,到时候也给你一份?”很显然,此时的白氏兄弟在李济的眼中已是砧板上的肥肉。

“嗯,还算有点儿意思!”幻铃眼睛一亮,一边欢快的将手中的铃铛朝李济一抛,紧接着还不忘补上一句:“主子虽有满府的偏房,但正妻之位却始终空悬,不如……”

“好好好,若是你能在两位高人手上侥幸获胜,我李济便八抬大轿将你娶进大门,你看如何?”李济顺手接过铃铛,笑得格外开心。似乎已然双喜临门,富贵满园。

“狂妄!”此刻的白圭终于按捺不住那暴躁的性子,没等司徒腾上前动手,他已不管不顾的冲将上去,一击势如奔雷的穿心掌直拍幻铃的胸口,誓要将对方震死当堂!

“不可!”司徒腾和白奇几乎同时看到了危险,白奇想要快步上前,忽觉得伤口一阵透骨锥心的疼痛,终于还是慢了一慢;而那司徒腾却是早有准备,照着原先与李济暗中商定的法子,决定在白氏兄弟面前显一显自己的“英雄本色”!只见他话音未落,那只孔武有力的右手抓住了白圭的后衣领,随即死命一拖!

与此同时,幻铃那透着隐隐寒光的玉手间不容发的从白圭的脖颈斜斜滑过,虽然没有击中对方的要害,却也顺势五指如钩,轻轻一带,将白圭的前襟扯下一块,就连对方贴身穿着的软甲也被一齐扯去了几片!

电光火石间,白圭便在阎王殿前打了一个圈!在场众人都看得真切,要不是有司徒腾在后头将其生生的拽了回来,此刻的白圭必然被开膛破肚,惨死当堂。

“观音掌?”白奇眼中满是惊愕,他实在想不到,天下竟有女子能练就如此霸道的功夫。

“白二爷招子亮啊!这观音掌又称降魔剑,是重手法里头最为高深的技艺!”幻铃得意的咯咯直乐:“凡夫俗子练就重手法,顶多也就如同令弟一般,开碑碎石便已到头;只有奴家这般的天才才能练就这快如利剑的观音神掌!咯咯咯,一个是呆头呆脑的铁锤,一个是无坚不摧的宝剑,当真是高下立判,想必二位白爷也该心服口服了吧。”

“你也就抢了一个先机,现下还没到咱认输的时候!”司徒腾见时机已然成熟,冷笑着朝前跨上一步。狼司徒对敌向来耍诈,这一次纵然对方真是敌人,他也想到了应对之法……

“呵呵,马百户慎行啊。”一旁的李济故作高深莫测的看了司徒腾一眼,似乎是在好意提醒:“你可是咱锦衣卫的人呐,可不能做这吃里扒外的事儿。”

“我本是辽东小谷城一员可有可无的小将,承蒙两位白爷不弃,这才在这天凉山上尽显所长。”狼司徒向来脸皮甚厚,说起假话倒也能慷慨激昂:“现下大人要以莫须有的罪名栽赃贤良,我马如风定要为赵王保住这二位难得的忠臣义士。”

“马兄弟放心,咱们虽与李大人没什么交情,但却与锦衣卫里的另一位同知王大人甚是熟络。你那封请辞信已然被咱们八百里加急,发往了京城,不出五天,你便是我卫中的副指挥了。”白奇哪里知道李济和狼司徒之间还有如此猫腻,他见李济大有离间马如风的意思,不由提醒道:“今儿个只要将军能让咱们全身而退,荣华富贵当与贤弟共享……”

“白二爷为了保住身家性命,一会儿叫马百户将军,一会儿又称他贤弟!也不怕旁人耻笑!”一旁的幻铃听得早已不耐,只见她扬了扬带着金铁光泽的玉手,眼中射出两道令人胆寒的亮光:“甭废话!赌局既然开始,便是不死不休,这是你们飞羽赌坊的规矩,却也不能店大欺客,说了不算!”

“看来你我今夜只有一战了。”司徒腾豺狼般的笑了起来。

“我说夫君啊……”幻铃回头瞥了一眼李济,已然提前改口叫起了自己的“情郎”。

“啊,又怎么了?”李济倒也不以为意。

“待会儿奴家若是不小心误杀了这位马大将军,算不算替咱锦衣卫清理门户?”

“算!只要夫人喜欢,想怎么算就怎么算!”李济的笑声越来越响,似要将头上的屋瓦也震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