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懊悔自己明明有机会去大理寺投案自首,可是却并没有那么做,因为他总觉得自己还没有沦落到那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被直接带到镇抚司的诏狱里来了呀,我明明没有犯那么大的罪呀?
不就是韦善堂被查出制造假药了吗?再者说了,那假药目前也没被证明就是九香玉露丸啊,他们凭什么胡乱栽赃我呀?
他姥姥的,我不服啊!
哎——,我当初真应该去大理寺问问的,哪怕那时候被大理寺抓走,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啊!
现在可倒好了,这镇抚司的诏狱里面冰冷潮湿、暗无天日,就算我想借点外力,也根本借不到分毫啊!!”
想到这里,杜酉仇懊恼地连拍了好几下额头,随后他抬起头来,便颇不甘心地看向了前方那个即将要审问自己的人。
却说此时,锦衣卫的指挥佥事陆炳,正坐在一条长条凳子上,他那年轻又刚毅的面容在火焰的跳动中忽隐忽现,仿佛正昭示着杜酉仇那极不确定的前程。
其实,按理来说,陆炳是没有资格单独坐在这里审案的,毕竟杜酉仇乃是堂堂的太医院院使,按照镇抚司的规矩,至少应该由一位锦衣卫的指挥同知来负责审理才对。
但是由于陆炳这个人的身份极为特殊,他既是嘉靖皇帝乳母的儿子,又是从小跟嘉靖皇帝一起长大的,因此,由他来审理杜酉仇这个案子,谁也不敢说出半个不字。
甚至于,当他走进这间刑讯房的时候,主管监牢的司狱,还很自觉地避了出去呢。
当然了,也是正因为背负了独自审案的重担,故而陆炳在走进这间刑讯房之后,并没有着急审案。
只见他一边翻阅着顺天府送来的详细资料,一边反复地梳理着自己的思路,他打算等到理清了头绪之后,再一举击溃杜酉仇的心理防线。
刑讯房内的火盆不断地发出木炭崩裂的声音,屋子里的嫌犯和审案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如此这般,不知不觉间,一刻钟的时间便悄悄过去了。
正当杜酉仇因为地面的冰冷而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的时候,忽然间,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陆炳那凌厉的质问声:
“杜酉仇,你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你可知罪?!!”
乍听到陆炳这声突如其来的审问,杜院使下意识地就跪直了身体,接着,他开口便朝着陆炳回答道:“呃……,属下……”。
可是,话刚说到这里,杜酉仇突然就意识到不对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被正式定罪呢,
除此之外,他也不归锦衣卫统属啊,所以他完全没必要朝着陆炳自称属下呀。
于是乎,在回答完这半句话以后,杜院使立刻稳了稳心神,随即他抬起头来,直接朝着陆炳抗争道:
“我……,我根本就没有犯罪,你们锦衣卫不要血口喷人!
另外,如果我真的犯了罪,请把我送到刑部去,你们现在这样无凭无据的,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审问朝廷命官呢?”
“嘿呦喂,你这老家伙还不服气是不?”显然,对于杜院使的这一句反驳,陆炳颇有些意外。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是杜酉仇在做垂死挣扎呢,于是乎,陆炳冷冷一笑,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刑部?呵呵,你想都不要去想了!难道你不知道刑部右侍郎是你的连襟吗?上头已经说了,如果把你送到那里,保不齐会有人包庇你呢,所以,你就老实的在这里待着吧。”
“那你们完全可以让他回避呀!大明律法里不是有回避的原则吗?为什么你们非要违背大明律法,不明不白地把我关进镇抚司诏狱里呢?”杜酉仇依旧在不断的抗争。
而在听到杜酉仇这一番面红耳赤地争辩以后,陆炳则是有些恼怒了。
要知道,他们锦衣卫本来就是游走于大明律法边缘的一个组织,在他们这里,什么律法不律法的,都得靠边站,只有皇命才是他们唯一要遵循的命令。
因此,一听到杜酉仇竟然想拿大明律法来压制自己,陆炳的眉毛登时就竖了起来:
“你特娘的少跟我废话!老子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刑部你是绝对不去了了,至于你这老小子还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那就得看老子的心情了!
杜酉仇,老子现在再问你一遍,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了吗?!”
这一次,陆炳的话音一落,杜酉仇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纠缠去刑部的事儿了,否则,一旦惹恼了这群没人性的家伙,那么自己很快就会被打得皮开肉绽、筋断骨折的了。
不过呢,杜酉仇又不甘心就此招供,因为他若是招供了,也同样是死路一条啊。
于是乎,在万不得已之下,杜酉仇只得咬了咬牙齿,继续坚持道:“我没有犯罪!你们不要诬赖我!”
“嘿嘿,死鸭子嘴还挺硬,那我问你,你们韦善堂造的那些假九香玉露丸,你又作何解释呢?”面对杜酉仇的否定,陆炳毫不犹豫地追问了一句。
“那些根本就不是九香玉露丸,而是日光月华丸,你们怎么能移花接木,胡乱安插罪名呢?
另外,我还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我们韦善堂从来就没有造过任何一粒假的九香玉露丸!
不信的话,你们到各个王公贵族的家里去查查看,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他们手中的九香玉露丸,统统都是真品,没有一盒赝品!”
杜酉仇扯着嗓子辩驳道,显然,这一番言辞,他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而在听到杜酉仇的这番狡辩之后,陆炳却并没有着急,只见他先是缓缓地从长凳上站起身来,随后一边向前走着,一边从容不迫地冲杜酉仇说道:
“呵呵,你这老小子还真是挺能编的。
恐怕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吧,由于你那大徒弟章农窗给京里的所有王公贵族都送了一份假的九香玉露丸,故而,现在整个京城都炸开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