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杜院使起得很早。

起床之后,他并没有吃早饭,而是一直在屋子里踱步。

他反复地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再出去找一些人帮忙,他不断地思量着昨晚的那些好友们会不会食言呢?

甚至,伴着一阵阵的冲动,他还想亲自到大理寺去问问,自己的案子到底进展到何种地步了。

不过,杜酉仇并没有犯糊涂,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耐心等待,他要等到自己的反击起到一定的作用,他要等到朝廷能给他一个申诉的机会。

只有那样,他才可以离开这间狭小的客栈,否则的话,他宁愿今天晚上再出去找一波帮手。

于是,想通了这个道理之后,他就一直静静的待在这间小屋里,哪都没有去,甚至于连吃早饭,他都是让伙计送到屋里来的。

可是,令杜酉仇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尽管他的保密工作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一群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还是很快找到了他。

紧接着,这些人不待杜院使开口说话,便毫不客气地把他捆了起来。

再之后,杜院使就被塞着嘴,蒙着头,带离了此地。

实际上,杜酉仇之所以会被锦衣卫的人给提前截胡,这件事儿还得再往前追溯两个时辰。

当时,夏言前脚刚刚离开乾清宫冬暖阁,太监黄敬后脚就急匆匆地从蒋太后那头来到了皇上身边。

接着,他便按照蒋太后的指示,认认真真地朝嘉靖皇帝禀报道:

“启禀圣上,太后老佛爷让奴婢转告您,她说,杜酉仇家后院的那口枯井,应该是有点门道的。”

话说,嘉靖皇帝的何等聪明的人啊,他一听到黄敬的禀告,立刻就意识到那里应该是杜酉仇藏匿钱财的地方。

于是乎,他眼珠子骨碌骨碌一转,登时就叫来了锦衣卫的指挥佥事陆炳,让他一定要赶在顺天府和大理寺之前,将杜院使的家给抄了,并且还要把杜院使本人,也一并捉拿归案。

其实呀,嘉靖皇帝让锦衣卫提前去抄杜院使的家,并不是真的想把这笔私财给全部侵吞了。

因为他心里很明白,这笔钱财迟早是要大白于天下的,倘若自己下口太狠的话,那么势必会引起朝臣们的指指点点,百姓们的议论纷纷,他可不愿意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污了自己的名声。

不过呢,他心里更清楚的是,倘若自己仅仅从中扣下几十万两银子的话,那么就算是那些大臣们心里头再打鼓,恐怕也不敢胡乱猜疑的。

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将这些钱充归到内库里,到时候,无论是修建参玄修道的高玄殿,还是建造提炼仙丹用的无梁殿,就都有着落喽。

想到这里,嘉靖皇家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如同捡了大便宜一般的笑容,随后,他大手一挥,便催促着陆炳,让他赶紧执行任务去了。

至于陆炳呢,他自然是乐不得去抄杜院使的家啊,毕竟这凭空得来的功劳,谁不愿意挣呀。

于是乎,从走出皇宫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带着锦衣卫的人冲到了的杜院使的家中,并且很快就挖光了杜家后院的所有财宝。

与此同时,他还派出另外一支小分队,将藏匿在小客栈中的杜院使给一并捉拿归案了。

此时此刻,在回北镇抚司的路上,陆炳的心情特别的爽朗,因为他知道,这一次,纯纯是老天爷赏了他一个大功绩啊!

“他姥姥的,这简直就是睡觉就有人送枕头,饿了就有人送包子啊!

前段时间,我还正愁没啥功劳可以让我升职呢,现在可倒好,我这一上午就挣了别人几年都挣不到的功劳啊!

好家伙,那么多的金银财宝,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两三百万两银子吧?杜酉仇这家伙可真是够能贪的啊!

按这个数额算的话,今天的这个案子,怕是要成为近十年来最大的一桩贪污案了!!

呵呵,哈哈,看来,等回去之后,我可得好好地审一审,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审结实了才行,如此才不枉皇上提拔我的苦心啊!”

想到这里,陆炳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加灿烂了。

接下来,他鞭鞭打马,带领着众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北镇抚司,并且,一回到镇抚司衙门,他就亲自押解着杜酉仇,将其送进了北镇抚司的诏狱里面。

北镇抚司的诏狱,号称天下第一狱!

诏狱里面到处都石墙,地面和顶棚也都是用石板砌成的,并且所使用的还都是清一色的花岗岩,因此人一进来,就有了一种阴森恐怖的压迫感。

穿过一道道石墙之后,便来到了最里面的牢房。

牢房的地势很低,一般在地面以下一丈左右,里面潮湿阴冷,常年不见天日。

尤其像现在这种寒冷的时节,由于监牢里面不让生火,不让吃热饭,故而所有的犯人都被冻得缩成了一团,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生活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除了生活环境极差极糟糕以外,这里面的犯人大多都经历过严峻的酷刑。

根据记载,镇抚司诏狱中的酷刑足有十八种之多,其中最常用的也有五种,比如琵琶、烙铁、灌鼻、钉至等等不一而足。

犯人每次受刑之后,基本都会血肉横飞,百肢尽脱,汗如雨下,惨叫连连,如同经历了一次地狱一般。

至于这里面因为受刑而死的犯人,就更是数不胜数了,反正这些人死了以后,锦衣卫也不会着急上报的,只要拖上个几日,报一个病死,就没有人再追究了。

正因如此,一走进这座诏狱,杜酉仇的双腿就开始发软了,头皮也开始发麻了,冷汗更是一刻都没有停下过。

就这样,一行人走走停停,兜兜转转,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火把通明的房间里面。

从墙壁上挂满的各种刑具可以看出,这里显然是镇抚司用来审讯犯人的地方了。

一被扔到房间的中央,杜酉仇登时就瘫坐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他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