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石板有重量，人的潜力不可知，顾凡凡和楚安的手心磨到快没了肉，一点点向外挪的顾囍也不剩多少好皮。

两个孩子强忍着没有去管妈咪，直到顾囍彻底从石板脱身。

这时候三人彻底失力，哪还管的上那厚重的石板如何，顾囍让两个孩子先松了手，他角度问题更使不上力。

轰隆一声，厚重的石板砸在地面上，连带整个空间都跟着震颤。

楚安打开电话手表的手电功能。

顾凡凡第一个爬起身，钻缺口去寻妈咪。

顾囍盯着头顶上摇摇欲坠的楼板，钢筋被震断了一根，其他的也往外滑出一截，随时有掉下来的可能。

“那个坏人全封住了，我打不开。”顾凡凡带着哭腔往回爬，她手上全是血和泥土。

“我们出去找。”顾囍强撑着爬起上半身。

他不知道伤了什么，就是浑身疼，疼得使不上劲，每一个动作都要咬着牙才行，“在外面等我。”

好不容易爬起来扶着残破的墙壁，顾囍想把两个赖着不走，偏要扶着他的两个小娃娃先推出去，可外面不知那里又塌了，轰的一声巨响。

顾囍脑子里突然空白，他来不及做出反应，条件反射的拉着两个孩子趴下来，用身体包裹住他们，想给他们撑一片，哪怕一点点空间。

头上的沙石滚动，楼板带着沉重的气压砸下来，顾凡凡和楚安也只来得及紧紧闭上眼。

刺耳的钢筋摩擦声和轰隆隆的坍塌声过后，灰尘滚动，充斥整个空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再次恢复平静。

意想的疼痛没有到来，楚安第一个睁开眼，把被姑姑护在胸口的手抽出来，让电话手表的光照亮空间。

“爹……地。”他声音很轻，差点淹没在外面的狂风暴雨中。

可他不敢大声，他不相信爹地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怕自己的幻觉说出来被人笑话。

距离那么近，顾凡凡听清了，和楚安反应不同。睁开眼看见顾依然的那一刻，顾凡凡哭了，眼里的泪珠不停往下滚，把被灰尘蒙住的小脸冲刷出一片原有的颜色。

“别装死。”顾依然轻笑，俯看着紧闭双眼的顾囍。

顾囍人是麻木的，他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一切声音在他耳中都隔了层塑料膜，直到顾依然的声音把他从这样的状态中拉扯出来。

“哥？”顾囍不可置信的看着顾依然的脸，他脸上的笑像惬意的窝在沙发里，原本就不真实的感觉此刻更虚幻些，“哥，我还能见你最后一面，真好。”

这话是在说谁？顾依然眯起眼，眉头挑起，用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顾囍说：“我谢谢你的深情。”

“不用谢……”

“闭嘴吧。”顾依然真想踹他，要不是腾不出脚。他喘了口气，嘴里都是血的味道，眼中黑色的流光一闪而过，被他压制着，“带孩子滚出去。”

楚安和顾凡凡位置低，那根穿透顾依然肩膀的钢筋此刻距离顾凡凡的眼睛不足十公分。

“爹地，爹地，凡凡帮你撑着……”顾凡凡的哭声终于压抑不住，和外面的风雨声一同卷进顾囍耳中。

顾囍这才彻底清醒，头顶上掉落的巨大楼板被顾依然以一己之力支撑着，楼板上的钢筋插下来，穿透他肩膀和侧腰，血染了他一身湿透的白衣，缓缓淌下，落到他们三人身上。

坍塌改变了他们所在空间的角度，雨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将这点空间全部淹没。

“凡凡，带着哥哥和姑姑出去。”这块楼板几千斤重，正常人撑不起来，顾依然也不是神，他不过压着胸间那口气，“等你们走了，爹地就出去。”

“哥……”

时间越久，顾依然气力越弱，那副装出来的从容早没了，每说一个字都要咬着牙。

顾囍眼里被涌进来的水打湿，他不能感情用事，他不是小孩子，有些谎话看破了也要装做不知道。

“安安凡凡，我们走。”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顾依然，用力推着怀里的两个小娃娃，往出口方向挪。

楚安也在抽泣，可顾凡凡突然执拗的很，就是不肯走。她推着楚安和顾囍，自己却要留下来给顾依然撑着石板。

她弓着腰，瘪着个小脸，瘦小的身子像有无穷的力量，“我要陪爹地，爹地出去我就出去。”

“犟起来可真像你妈。”顾依然想抬手去掐那张小脸，又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看着她笑，“爹地和妈咪只能选一个，你要选谁？”

什么时候了还问她这样的问题，顾凡凡要生气了，侧着脸不看顾依然。成年人才做选择，小孩子都要。

“你已经为妈咪抛弃过爹地一次了。”顾依然的语气带着委屈，脸上的笑意更甚，“这次是要选爹地吗？”

“不要，要选妈咪！”顾凡凡真是被他若无其事的悠闲语气问的生气，说话都怒冲冲的，“我给你撑着，你快爬出来。”

孩子太小，对事物的估算存在很大偏差，她不知道这块楼板有多重，也不知道这是四五十个成年人都无能为力的重量，她就那么天真的以为自己撑的起。

“好了，没多重，你在这里爹地出不来。”顾依然语气更轻松些，他想抬手揉顾凡凡的头顶，表现的更加从容，可是做不到，“闭着眼和姑姑往外爬，等你在外面数到五十，爹地就爬出去了。”

想想顾依然又说：“不过我更希望你别浪费时间，先找到妈咪就能给爹地带路。”

“去吧。”

“凡凡。”顾囍已经把楚安推到外面通道里，他回来拽着顾凡凡，强行将人拖走。

通道变成向上的陡坡，顾凡凡也不再回头，一边顺着通道向上爬，一边大声数数。

她是小孩子，但她不是小傻子，有些事她比大人还明白。爬到一半，顾凡凡又哭到喉咙抽搐，“爹地不许骗人，不然我给妈咪找其他叔叔去了。”

“十七、十八、十九……”楚安也跟着数，两个孩子的声音逐渐被淹没在雨水中，连眼泪也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没有了要他保护的人，顾依然曲起手臂趴下来。口袋里的手机掉在手边，他修长的手指勾正屏幕，选择楚酥的号码，按下自动呼叫。